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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文 / 澹台扶風

    四月初的時候,福王孫豐薨,天熙帝下旨追封孫豐為「皇夫」,謚號「孝安」(慈惠愛親曰孝,好和不爭曰安),罷朝三日,行國喪。

    君逸羽是從父親那聽到消息的,他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君康逸那天回府時對迎接的妻兒懨懨的說:「福王薨了!」

    「什麼?」蕭茹一時沒反應過來。

    「陛下的丈夫,福王孫豐,病死了。陛下追封福王為孝安皇夫,陛下她,唉!」

    君康逸後面的話只化作了長長的歎息,君逸羽卻是明瞭的。

    天熙帝登基才半個月時,朝中就有大臣聯名要求為福王上「國父」「皇夫」尊號。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借孫豐之勢,用丈夫的名義,強壓下君天熙的女皇權力。天熙帝用福王體弱,受不得大典折騰為由,先擱置了這事。若是答應,少不得朝中反對女主當政的大臣還會打蛇隨棍上的提更多要求。這些日子,這件事情被反覆提及,還沒有個結果,宮裡卻傳出了福王薨了的消息,雖則孫豐一向體弱,但這一下,若說沒有貓膩,怕也是沒幾人信的。只怕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前世的電視劇裡見得多了,君逸羽倒是沒太在意了,只是民間怕是要坐實女皇剋夫的說法了。

    「唉!」想到那個坐擁大華的女人,君逸羽腦中浮現的不是她身穿龍袍、威嚴冷漠的帝王身姿,而是怡思園中那道白衣孤寂的孱弱背影。

    這一個月內,君逸羽依承天帝的意思,隔三差五就去皇宮,唯一沒見過的大皇子也在大華宮遇到了。

    大皇子君熙佑,今年六歲,長得小正太的可愛模樣,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皇子服飾,見到君逸羽時,有模有樣的見禮口稱「皇兄」。君逸羽心中讚歎不愧是皇家子弟,小小年紀就懂禮貌,只是這個念頭還沒閃完,小正太又眼冒星光的說道:「羽皇兄,我從飛皇兄和翔皇兄那聽了好多你講給他們的故事,你能也給我講嗎?」

    小正太聲帶發育不全,說話本來就不太清楚,一長串話這個皇兄那個皇兄的又說得繞口,君逸羽呆了半響才吸納了小正太話中的信息。

    自從君逸羽的無良叔父比武之後交代君逸羽幫忙管教他兩個孩子後,他的兩個堂弟為了好聽的故事沒少來找君逸羽。君逸羽被兩個小孩纏得沒辦法,好說歹說,最後還是保證每天晚飯前說一個故事,這才打發了兩個小祖宗。大皇子君熙佑今年開始在尚書房開蒙學習,君舒飛和君舒翔是他的伴讀。三個小兄弟天天廝混在一塊,君熙佑自然從他們口中知道了君逸羽說的那些有趣的故事。

    聽明白了小正太的話,君逸羽撫額歎息,不過是回家時想和才見的堂弟打好關係,隨便說了則故事給他們聽,便讓自己變成了「童話大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前世的君逸羽從沒覺得自己有孩子緣,可這一個月差點有了自己是「孩子王」的錯覺。除了襁褓中的那個,皇宮和翼王府中,君逸羽接觸過的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愛粘著他。就連上次大大得罪過的福珊公主,收到君逸羽給她刻的木雕後,也是頗為滿意的皇兄長皇兄短的對君逸羽叫得親熱。

    好在君逸羽閒人一個,這群孩子又不哭鬧,君逸羽保姆似的滿足著他們的小要求,倒沒覺得太麻煩,時不時有趣、可愛的想法還冒得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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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華宮中的延英殿,歷來都是華朝皇帝在內廷處理朝政、接見重臣、批閱奏折的場所。

    此時的延英殿內靜悄悄的,只有龍案之後的天熙帝在俯首批閱奏折。天熙帝一向不喜歡太多人伺候,每次處理國政時,更是一個伺候的宮人都不留,只留了個安靜。也不知君天熙批閱了多久,許是有些累了,她放下了硃筆,支手輕靠著細細揉捏著眉頭。

    「吱··呀··」延英殿大門開合的輕響,被這空曠安靜的大殿無限放大,卻是慕晴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

    「陛下,您先休息一下吧,喝點湯吧。」慕晴紅漆雕花托盤上端著的,卻是個白釉湯盅,輕放在君天熙身前,還沒開蓋就有一股清香淺淺的飄了出來。

    君天熙輕應了一聲坐直身體,從慕晴手中接過湯匙,慕晴伺候著給她開了蓋,又順勢給她揉捏起了肩膀。

    「嗯,御膳房今日的湯品做得不錯。慕晴,這是什麼湯?」

    「呵呵,陛下,您這回可是誇錯了,御膳房都是受了世孫的吩咐。」

    「世孫?君逸羽?」君逸羽三歲時被君承天下旨正式冊封為了翼親王世孫,大華朝如今也只有他這一個獨一份的世孫爺。

    「對啊。」慕晴從小就跟在君天熙身邊,殿中只有她們兩人,她說起話來也就沒太拘束,許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說完這話她還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來。

    慕晴的笑聲壓得很低,也只有一記,只是安靜的大殿中的這點聲音還是被天熙帝的耳朵捕獲了。這倒勾起了君天熙的好奇,不由問道:「什麼事這麼有趣?還有,這湯?」

    「陛下,奴婢失禮了!是這樣的,世孫爺今天和小公主用的午膳,小公主飯間咳了幾聲,飯也沒吃多少,世孫這便記下了,飯後特意去了御膳房熬了這羹湯,又說陛下這幾天氣色不好,也該喝點好,這便叫奴婢送進來了。」

    「萱兒又病了?」君若萱打出生起身體就不好,天熙帝故有此問。

    「沒,陛下放心,世孫看了的說是小公主這幾天心情不好,些許身體不適不當緊,來點藥膳緩緩就好的。」

    「沒事就好。」君

    天熙不易察覺的黯淡了一瞬眼色,慕晴雖然有意不說,可她自然知道她的萱兒心情不好與福王的死有關。雖然她才三歲,和福王也並不親密,可畢竟是親生父女啊!她的孩子們,又沒了父親,還是他們的母親親口下令要了他們父親的性命!

    「有世孫陪著,公主和皇子們都會再開心起來的。」慕晴敏銳的察覺到了天熙帝的情緒變化,不用細想也知這她是為哪般。福王雖然年幼病弱且無甚野心,可若是讓人得逞,他將是有心人牽制陛下的最好傀儡。福王之死,為著皇子和公主,陛下也頗多不忍,卻又不得不如此!

    君天熙「嗯」了一聲,揮走了一瞬的自責情緒。既然已經坐上了這個皇位,天下的責任都擔在了肩上,有些事情不得不為,婦人之仁,不是皇帝該有的。做都做了,她又何須自苦。孩子們還小,沒了父親,她這做母親的會盡全力讓他們得到雙倍的幸福。想到君逸羽,君天熙認可慕晴的話,他們還有一個好哥哥。自從他回來後,這肅穆沉寂的宮廷都多了不少歡樂。

    「這湯是逸羽命人做的?你之前笑的什麼?」

    聽君天熙問起,慕晴忍不住又是一笑,「呵呵,陛下您不知道,奴婢不是笑的湯,是世孫。他去御膳房,原是捲了袍袖,打算親自動手熬湯的,結果把御膳房的御廚管事們嚇得跪了一地,這才作罷。只是這湯品的材料說來簡單,世孫卻說時辰火候都影響效果,御廚做不來,留在那親自指導他們做的。這湯熬了兩個時辰,世孫一直在御膳房,難免沾染了些煙火氣息,剛剛來送湯時臉上還沾了點煙灰,被奴婢們好一頓笑話呢。」

    「這樣啊」君天熙說得若有所思,許是想到了平素乾淨俊逸的少年沾了煙火味被人取笑時的困窘模樣,她清冷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說起來,他對萱兒很是上心呢。」

    「那可不,奴婢眼看著,他這做哥哥的,怕是比別家好多做爹爹的人都上心。小公主也和他親近,上次哭鬧成那樣,陛下都拿公主沒辦法了,世孫一來就哄好了,說來倒真是緣分。不過也不光是小公主,世孫待人平和,宮裡人但凡和他說上話的人,怕是沒有不喜歡他的。」

    說著無心,聽著有意,君天熙心念一動,「若他真是他們爹爹就好了,他對他們好,泰兒太小還不知道,珊兒佑兒和萱兒一定都會很喜歡···胡思亂想些什麼!他若成了他們的爹爹,那豈不是我的··丈夫!」想到這君天熙只覺得心「撲通撲通」的似乎要跳了出來,這種感覺談不上好壞,卻是她今生從未體驗過的。不自覺的摀住心口,她下意識的不肯再想,只竭力壓抑住過速的心跳,用一貫的不帶太多感情的淡漠語氣說道:「慕晴,難得聽你這麼誇一個人。」

    「呵,還不是陛下您要問,奴婢也只是說些實話罷了。世孫是個好性子,如今宮裡多得是說他好的人,陛下您也不是不知道。」

    「嗯,他人現在在哪?」

    「陛下是在問世孫?」

    天熙帝點頭。

    「這個奴婢不知,不過他剛剛送湯來時,我看到大皇子身邊的小順子跟著的,怕是不給皇子殿下說個故事是出不了宮了。」

    「佑兒他··」

    「陛下這可須怪不得殿下,世孫的故事,不說皇子,就連奴婢們都是愛聽的呢。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多新鮮故事,而且聽著不僅僅是故事有趣,其中為人處世的道理也是不少呢。」

    君逸羽說的故事,天熙帝也跟著聽過幾則,想著那幾個小故事中蘊含的為人處世的道理,孩子們聽聽也沒什麼不好,君天熙頗為認同的點頭說道:「他的故事,確實有點門道,佑兒他們聽聽也好。」

    慕晴作為天熙帝的心腹,自小與君天熙起居學習都在一處,不單單是侍候起居的侍女那麼簡單,更是君天熙朝政上的幫手,她此時見天熙帝心情不錯,不禁順著話題提出了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的疑問:「陛下,恕奴婢直言,這麼些日子,世孫雖然沒有刻意表現,但也能看出是有才學的人,不說別的,就他隨手拈來的寓意深遠的故事,一般人怕是說不出來的。陛下您登基不久,正是要為朝廷更換血液,補充人才的時候,怎麼就沒打算給世孫安排個職司?」

    聽了慕晴頗為不解的話,君天熙極為難得的笑出了聲來:「呵呵,你這話怕是憋在心裡很久了吧,看來我們這位世孫爺還真是很入你慕總管的眼啊。只是你看看他每天陪著萱兒他們樂在其中的樣子,是個想要入朝的人嗎?父皇第一次見他就問過他,他說愛做閒人的。」

    「那陛下就放任他?陛下,您是要進取北胡的人,正是要忠臣良將···」

    慕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天熙帝的手勢制止了。

    「今秋開恩科的詔書早已經下發了,我大華不缺飽學之士。至於君逸羽,十五都不到,不著急。他是我皇室君家的人,要用他還跑得了嗎?父皇的意思是放任他兩年,朕的康逸皇兄似乎也不想讓他入仕。他的才學,也只是推測,留看兩年,不打緊。」

    口中說著這些,君天熙想的卻是君逸羽坦誠乾淨的眸子和他的自在無拘,她不想過早的把他推進官場朝政的泥濘中,污了這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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