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文 / 猗凡
傅聘婷的病並不嚴重,重感冒發燒。
可令連翹沒想到的是,傅聘婷不僅是大小姐脾氣,一生起病來居然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護士給她打退燒針的時候,一秒前還感覺一口氣都快上不來似的,下一秒居然衝著護士又撲又打。
護士受了驚嚇,反應過來時,整張臉都綠了。
連翹只得厚著臉皮賠不是。
可是傅聘婷就是不配合,之後連翹動了怒,粗魯的將傅聘婷壓在身下,直接自己動手給她打了針。
連翹打完針,惡狠狠的瞪了傅聘婷一眼,「你再鬧我就不管你了。」
傅聘婷淚眼婆娑,委屈的扁著嘴,就跟連翹剛對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之後連翹將聘婷帶到輸液室,幫聘婷掛水的時候還是剛才那個護士,有了方纔的經歷,護士有些退縮,在距離聘婷一步遠的地方就停住了,沖連翹喊,「她還會打人嗎?」
連翹面上尷尬,「要不還是我來吧。」
護士非常猶豫,看了眼護士站正在配水的護士長,「你也是護士?」
「嗯,小醫院的。」連翹扯了個謊。
護士放了心,「那好吧,你來給她掛水,我給你擋著點。」
護士將輸液皮條排空了氣,連翹抓了傅聘婷的手,後者本能的縮了縮,連翹用力拽直,指端繃住血管,皮條都沒扎,已經手腳麻溜的消毒,扎上了,而後貼上膠帶,ok!
護士看的目瞪口呆,同樣都是干護士的,而且她還是大醫院的,就這麼被個小醫院的小護士給比下去了,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護士走後,傅聘婷也是一臉驚異的看著連翹,帶著哭腔說道:「你怎麼什麼都會啊?你不會是外星人吧?」
「閉著眼睛休息會吧。」
「你別走,」傅聘婷這時候特別像孩子。
有一瞬間,連翹都覺得自己是她媽了。她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她靠在自己肩上的頭,「你安心,我不走。」
手機響了起來,陌生的外省座機號,連翹疑心是廣告電話,正想掛掉,轉念一想,又接起。
是傅亦然。
「聘婷怎麼了?是不是又在耍花槍?你告訴她,我心意已決,別整沒用的。」傅亦然的語氣很嚴厲。
「她發燒了,三十九度七。」
傅亦然一頓,語氣旋即就變了,「什麼!你在那陪著她別走,我這就叫張醫生過去看看。」
「我們已經在醫院了。」
傅亦然又交代了許多話,並一再囑托連翹幫忙照顧聘婷,且極其難得的跟她道了謝。
連翹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
徐美憶大著嗓門喊,「你怎麼還不回來啊!你在哪呀?」
「對不起,我忘記了你的車還在我這裡。」
「哎呦,真受不了你,你到底會不會抓住重點啊?九十三號都已經進去了,你能不能趕回來啊?」
連翹啞然,無奈的歎了口氣。
徐美憶聽出來了,罵道:「不管你了,好好的機會不懂得把握,本來我還挺看好你的。就算競爭不了女一,能撈個其他角色也是好的啊!」
徐美憶說著就掛了電話。
「哎,車……」連翹鬱鬱的放下電話,雙手搭在腿上。
「你怎麼了?」傅聘婷聲音低低的,有些粗啞。
「沒事,待會我要出去一下,將同學的車還了。」
「不對,沒這麼簡單,」傅聘婷篤定。
「今天一個劇組去我們學校選演員,我們班同學都去了。」連翹淡淡扯了個笑。怕聘婷會覺得愧疚,遂安慰道:「你不用覺得愧疚,我們學校人才濟濟,就算我去競選,也不一定能選的上。」
「我沒覺得愧疚,我的健康自然要比那種小事重要的多。」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自信的天人共憤。
連翹,「……」
傅聘婷轉過頭看向她,「放心吧,你這次救了我的命,傅亦然一定會報答你的。到時候你想演什麼樣的角色跟他說,他肯定會給你辦。我哥最疼……」說到這兒她的聲音突然變小,而後竟沒聲了。
想來還是因為兄妹倆鬧不越快,心裡存了疙瘩。
第一瓶消炎水掛完後,連翹拜託了護士多照看點傅聘婷便急忙趕回學校還徐美憶的車。
傅聘婷遠遠的還在喊,「你回來要打車,別省那點錢。」
「知道啦!」連翹拍拍口袋,她口袋裡裝的都是傅聘婷的錢,今兒個幫她的忙,哪兒有幫大戶省的道理。
連翹在學校門口看到徐美憶,徐美憶問,「真的是你朋友有事還是你爸身體又不好了?」
連翹非常感激徐美憶的關心,交了車鑰匙後,說:「朋友生病還在醫院掛水,我還得去看著,今兒個跑了你不少油費,回頭我請你吃飯。」
「得了吧,還是顧好你自己吧,今兒個你沒來,蘇主任都生你氣了,你還是想好了怎麼跟蘇主任解釋吧。」
蘇主任雖然嚴厲很多時候顯得不近人情,但每個學生的進步與努力她也都看在眼
裡。昨天蘇主任狀似無意卻是有意的找連翹談過一次心,蘇主任說她看過紫熏暑假時拍的那部電影的片花,她認定紫熏在表演上很有天賦,是個可造之材。認可的同時又對紫熏大加鼓勵,甚至就第二日劇組要選演員的事,對紫熏進行了提點。
當時連翹受到鼓勵,也是表了態,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爭取,絕對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可是,今兒個就……
連翹心有慼慼焉,她曉得蘇主任找她談心,並不是偏重與她,而是作為一個師長,無不希望自己的學生能用功學習,有所作為。
連翹趕回醫院的時候,傅大小姐的一張嘴嘟的都能掛油瓶了。
水掛完,大小姐燒退了,人也好過了許多,但還很虛弱。
護士說醫生給開了兩天的藥水,讓她們明天再過來一次,連翹答應了聲,傅聘婷卻頗為不滿,嘟囔著:「受罪死了,我明天才不過來,翹翹,我明天讓張醫生送藥過來,你給我掛水啊。」
連翹攙著傅聘婷指責道:「你家裡都有家庭醫生,你病了怎麼不直接找他?還捨近求遠的麻煩我。」
傅聘婷表情古怪,尋著借口道:「我都病迷糊了,衣冠不整,萬一張醫生見色起意怎麼辦?再說了,我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是準備臨終托孤的好吧?」
「臨終托孤?!那個孤是誰呀?」
「傅亦然唄。」傅聘婷甩了個飛眼。
連翹從醫院門口攔了車,將傅聘婷給送回了家。
回到家,連翹先從大衣櫃裡找出乾淨的床單被套給換上,而後才扶著聘婷上了床。
傅聘婷幾天都沒怎麼吃喝,頭重腳輕的躺了下去。
連翹看她嘴唇乾燥,又給打了水,幫忙著將她全身給擦洗了遍,又換了套乾淨的衣裳。
傅聘婷滿足的歎息,「翹翹,你說我要是男人該多好啊!我要是男人,我一定娶你當老婆。」
「算了吧!我都恨死我的性格了,就我這性子盡培養渣男。」連翹說的是真心話。
「的確,男人慣不得,越慣越蹬鼻子上臉。這人與人的關係啊,就是個此消彼長,你越對他好,他越得寸進尺,時不時的逼著你爆發一下,才能修正一點……」
「休息吧,別說話了。」連翹擰乾了毛巾,去了衛生間。
「翹翹,我覺得我好餓好餓涅。」傅聘婷這一病,真將自己當孩子了,說話都開始奶聲奶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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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冰箱和連翹第一次來時一模一樣,填滿了絲襪,面膜,衛生巾。
連翹無奈的捏了捏眉心,轉身去了樓下。
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又接到了傅亦然的電話,那邊千叮呤萬囑咐拜託她晚上別走,無論如何也要留在聘婷身邊照顧她。
連翹雖然覺得傅亦然有時候太自我,喜歡強人所難,但就這件事她心裡也沒打算今晚丟下傅聘婷,便沒和傅亦然計較了。
掛了電話,買好東西回去。
連翹剛一進屋,傅聘婷就在屋內喊了起來,連翹快步走進去,詢問什麼事,傅聘婷搖搖頭,「沒事,就是想看看你,安心。」
連翹回廚房,熬米粥。
趁這空檔,又將大客廳給收拾了下,收拾到一半陡然覺得自己真是犯賤,真是上桿子給人當老媽子。
丟下幹了一半的事,開了電視,看了會。傅聘婷又在喊她,進了臥室陪聘婷一起看電視。可看到聘婷亂糟糟的房間又忍不住動手整理了。
連翹嘔的不行,可又管不住自己。最後不得不咬著後槽牙暗下決心,「我就再收拾這一回,下一次絕對不幹了。」
以前連翹喜歡看非常嚴肅正經類的欄目,例如新聞,例如法治欄目,例如養生欄目等等。可這會兒陪著聘婷看了會偶像劇,一邊吐糟一邊看,居然看出了樂趣。
連翹從小跟著爸爸,爸爸看什麼電視節目,她就看什麼。後來跟了溫立風,也是隨著他看電視。而且下意識裡,她理所當然的認定電視劇、綜藝節目什麼的與生活無益,還是少看為妙。有那時間不如多學點東西,增長知識。
時間一長,連翹竟不曉得自己居然也能看的下偶像劇,而且還看的津津有味。
「呀!這男的都這麼壞了,他老婆怎麼還這麼傻啊,什麼好的都給了他,自己什麼也不剩,真是氣死我了……」連翹看電視看的氣憤不已。
「腦殘編劇腦殘劇唄。不過怎麼說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女人要是多長個心眼,怎麼會被男人騙的那麼慘啊。」
「唉……」連翹重重一歎,指著電視,「你說電視裡放的現實生活中有嗎?這女人也太傻了吧?」
「怎麼沒有,無論小說還是電視本來就是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你還太年輕,不曉得現實遠比生活更狗血。我跟你說啊,我曾經一朋友,巴拉巴拉……」
連翹聽的瞠目結舌,她上輩子雖然活到三十二歲,卻根本就是個生活白癡,不喜八卦,沒時間去關心一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就溫家那一幫親戚就足夠讓她大開眼界了。
她是連長榮一手帶大的,連長榮只教會了她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勤勤懇懇,埋頭苦幹,鑽研學術,即使吃苦受累也不怨不恨。
她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工作上,對待溫立風也是掏心掏肺
,亦如她從連長榮那兒學來的,對另一半忠貞不二,從無二心。
卻從不曉得男女間竟可以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如此精彩!
連翹罵過電視劇的女主之後,才陡然反應過來,自己何曾不是那樣的蠢人!
突然間,電視有些索然無味了。
「換個台吧,」連翹乾巴巴的說道。
「我早就想換了,」傅聘婷按著遙控器,嗅了嗅鼻子,「什麼味道?」
「天啦!」連翹猛的從床上躥起來,衝了出去。
她端著一碗米粥進來的時候,皺著臉,「我爸說的沒錯,看電視劇誤事。不過好在只是鍋底糊了,米粥仍舊香噴噴的。」
傅聘婷坐起身,連翹拿了個大枕頭塞在她後背,而後很自然的坐在她身側舀著米粥餵她。
吃第一口的時候,傅聘婷很明顯的震了下,表情變化,連翹卻未在意,掃了眼聘婷,又看向電視,「換神話片吧?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看鬼神,不過我爸不給我看,他怕我看多了,會封建迷信,變成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騙子,不會潛心研究醫學,唉……也不曉得這麼多年不看了,我還喜不喜歡看……」
連翹兀自說著話,傅聘婷卻沒聽進心裡。
待連翹陡然覺得手背上有濕漉漉的東西滑過時,傅聘婷已經淚流滿面。
連翹大吃一驚,旋即彈起身,「大小姐,你這是怎麼啦?燙著你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不是,」傅聘婷雙手捂著臉,淚水就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連翹慌了神,擱了碗筷在床頭櫃上,上前抱住她的頭,認真的查看著,同時急躁道:「你倒是說話呀?哪裡不舒服?你一直哭我也幫不了你啊。」
「從小到大,」傅聘婷哽咽道:「從小到大,只有奶奶給我穿過衣服,餵過我吃的。但是自我五歲後,就再沒有人這麼對待過我了,我……我……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