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文 / 滿地梨花雪
「竹竿水榭」這張圖李延年從未見過，單單九級的難度就足以讓他敬謝不敏，再則這張圖是冷門地圖，屬於地圖庫裡非常難找到的那種，極少有人會注意到，只要那些尋找過針對性較強地圖的人才有可能會搜索到，也就是說「虐不死你」也曾經特意訓練過自己的走位，若不然，他怎麼能這麼快就把這張圖給找了出來。
不等李延年多想，腳下的竹竿一晃，他差點就摔進了水裡，只能趕緊集中起精神力，憑著自己的經驗先做了一個雙腿支點跳躍。白色的星河九代一個瀟灑地後身翻騰，魚躍而起，在空中飛起一道晶瑩剔透的水珠，彷彿一串從美人皓腕上灑落的透明珠串，在陽光的照射下蒸騰出絢麗的光暈，頃刻又落入了湖面。
似乎也有那麼一滴滑過李延年的臉，但因為隔著機甲，他並沒有任何感覺，但珠簾從眼前滑落的這一幕，他卻好像真的有種被雨滴撲面的錯覺，下意識地伸手撫上額頭，這才回過神來。
因為有了站立在樹枝上的經驗，李延年沒有在面對這些竹竿時顯得驚慌失措，但竹竿卻於樹枝不太相同，先前的經驗不能完全使用在竹竿上，因此當他雙腳輕輕往下落試圖平穩站立在竹竿上時，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搖晃起來，雙臂為了尋找平衡拚命地空中揮舞，雙腳卻絲毫不敢動，一時間前後晃動東倒西歪，看起來十分滑稽。李延年很快穩住了上半身，試著將上身前傾穩住腳下晃動的竹竿，剛穩定住一秒，下一刻整個人又好像觸了電似的抽搐起來，張牙舞爪地在空氣中亂抓一起，結果堅持不到三秒就「噗通」一聲就砸進了水裡！
系統：調入湖水，自殺身亡，請選擇復活還是退出？
李延年這個憋氣，選擇了復活再次回到竹竿上，打消了之前先跳出水面再下落的招式，決定換個法子，身體下沉，擺了個馬步，重心盡量往下壓，希望能借由自身的重力讓竹竿乖乖聽話。別說，這個方法倒還真有些作用，先前彈性十足的竹竿在他的馬步下向下彎曲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形，遠遠看著不就是一座新月狀的竹橋麼？李延年頓時得意地抬起頭瞄了對面的「虐不死你」一眼，那意思——看吧，你能辦得到的我也行！
「虐不死你」週身漆黑，黑色的機甲看不出是什麼型號，不過卻比他之前選擇過的任何一款機甲都要顯得低調奢華，黑色的材質仿若可以吸收光線，奪目的太陽光剛一照射在他身上就融入到了機甲的外殼之中，沒有丁點反光。機甲並不算多麼高大，大約比銀河七代還要矮上幾公分，但它姿態隨意地站在那裡，渾身便透出一股披靡眾生的從容和尊貴。也許是這些竹竿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些什麼，「虐不死你」雙臂自然垂落，雙腳與肩同寬，從一開始就紋絲不動，沒有任何的動作。
李延年利用身體重心找到了讓自己穩穩站在竹竿上的方法，卻沒來得及歡喜，剛打算試一試從竹竿這頭走到另一頭，「虐不死你」竟然毫無徵兆地動了起來。他不但動了，還從竹竿上一躍而起，抬手一翻，祭出一把通體黝黑的粒子刀，便朝著尚且還在適應階段的李延年劈斬而下！
有沒有搞錯，我還沒有準備好！
黝黑的粒子刀看起來略顯笨重，但一旦接觸就會形成絕對的重擊，近距離內的粒子刀在百分百聚能的情況下能砍掉同等級機甲的手臂！李延年看不出對方機甲的等級和類型，但卻可以肯定這架機甲的性能絕對在星河九代之上，硬拚肯定不行，他是扛不住這一刀的，那就只能放棄竹竿，一個擰身對準水面撲了下去，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自己的半個身子都浸入了水裡。但這次系統並沒有發出他自殺的提示，原來李延年在撲下湖面的那一刻單手握住了腳下的竹竿，靈巧將四肢纏繞在了竹竿上，來了一個縮地成寸。
粒子刀一擊落空，又起一式，這回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來不及躲避的李延年除了選擇自殺似乎也沒有更好的出路了，至少自殺還能保全自己的首級不被敵人斬獲，要是再不鬆手，那就是「我為魚肉他為刀俎」，等著被削！
泛著隕石般光芒的粒子刀唰啦的一聲劃過水面，瞬時水花四濺，這一刀既利落又準確，力道也足夠狠烈，劇烈的水花將竹竿淹沒，黑色的機甲宛若從黑暗深淵裡慢步而來的機甲戰神，秒殺一切！
然而，耳邊本該傳來的系統提示音卻遲遲沒有響起。
黑色機甲不確定這一刀下去，究竟有幾根竹竿被攻擊波所斬斷，腳下無處落腳，只能在完成這一刀之後立刻抽身向前，利用水面上攻擊波的反推力將自己送往三十幾碼之外的竹竿上，輕巧站立，好不威風。
水波漸漸淡去，一圈圈的漣漪伴著水花的碎裂連成一片，莫倫定睛看去，卻赫然發現剛才還抱住一根竹竿苦苦支撐的馴龍黑貂居然不見了。
莫倫詫異地往周圍看去，也依然沒有看到人影。系統又沒有顯示他自殺，那麼大一架機甲難道會遁水游泳不成？！他納悶地挑了挑眉梢，視線陡然往某個方向一轉，恍然大悟地輕笑起來，「原來如此……這傢伙，可真夠機靈的。」
李延年能上哪去呢？一不能自殺而不能被殺，他這個人從不輕易服輸，臨危之際腦子一轉居然想到了絕處逢生的一招，拿腳勾住竹竿用力往下壓，啟動手臂上的聚能漩渦做輔助，利用竹竿的反彈力就往水裡衝了出去，就手劃拉過來最近處的一根竹竿好像救命稻草一樣抱住，隨即繼續使出這招，便在水裡好像會游泳的魚兒一樣剎那間一竄出去就是好遠，還成功把自己的動作掩蓋在了粒子刀製造的衝擊波水浪裡，以至於多贏取了一點活命的時間。
不過在水裡行動還是太過緩慢了，苦苦掙扎了兩個回合，「虐不死你」終於動了真格的，一個能源彈將他給炸了出來，因為腳滑站不住竹竿，李延年再次砸進水裡，系統喊道：能源艙被毀，被殺死。
馴龍黑貂：果然被虐的
皮開肉綻，這酸爽！
虐不死你：你是怎麼想出來要在水裡面逃跑的，我第一看到這麼折騰的逃跑方法，不過速度太慢了，效果不怎麼好。
馴龍黑貂：效果當然不好了，我不知道每一根竹竿的位置，每次都是碰運氣才抓上去的，能逃的快才是怪了！
虐不死你：……理論上這個法子未必不行，其實你這個想法很不錯。
馴龍黑貂：跟未來師父一比，我頓時就成了渣。
虐不死你：渣渣，快來給師父捶背。
馴龍黑貂：（手動捏肩）舔屏，這個地圖到底要怎麼練啊？我能站在樹枝上，為什麼不能站在竹竿上？
虐不死你：呵呵，那是因為我在用精神力操縱機甲，你還在使用機械式操縱，自然不行。
馴龍黑貂：嗷嗚嗚嗚嗚，這是紅果果的技術碾壓！
虐不死你：其實你已經可以試著用精神力操縱機甲看看，銀河系列都是機械式精神力雙操縱的機甲，可以從銀河五代開始練習，再就是雷鳴系列，同樣的雙操縱，非常適合你這種體能不高但手速能爆起的戰士。雷鳴系列還可以快速在兩種操縱方法之間進行切換，幾乎是零切換，切換時間不超過0.15秒，你可以先瞭解一下。
馴龍黑貂：（ゴ￣3￣）ゴ╭∼果然有了師父就想找到了家，我知道了，這就去研究！擂台賽很快就開始了，出了線就給你留位置！要來哦！
虐不死你：……嗯。
下了線，莫倫從營養艙裡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軍裝還沒有換。剛才從軍部開完會回來，就急匆匆上線了，連洗澡換衣服都給忘了。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怎麼還像軍校生那樣毛毛躁躁的，莫倫走進浴室沖了五分鐘的淋浴，烘乾了頭髮披上浴袍回到臥室，看了眼營養艙，有些還想要上線和他多說兩句話的衝動。但他向來自制力強大，只是想了想就打消了念頭，坐在床頭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接通了顧夫人的通訊。
「孩子，怎麼這麼晚了還不休息。」顧夫人十年如一日的溫柔恬靜，即便曾經遭受過被帝國敵人俘虜過的厄運，也從來不曾表露出一絲脆弱和恐懼。她是莫倫的生母，卻沒能撫養他長大，把一輩子都獻給了聯盟軍隊，直到這兩年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才不得已退休去到環境優的水藍星修養。
莫倫禮貌地問候她就好像是在面對一位值得尊敬的上司：「母親，我這就要休息。今天和您聯繫是想告訴您一聲，有關我的婚約者，希望您不要插手。」
顧夫人沉默了一陣，冷聲道：「莫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嚮導和哨兵的結合是神聖而莊重的，一個野生的嚮導沒有受到過應有的教育和引導，對你來說存在極大的威脅。我決不能准許我的兒子生活在充滿意外威脅的情況之下，那個嚮導雖然救過你，但這不能作為他成為你的伴侶的條件。你還是打消念頭，遵循軍部的安排，在嚮導學校的應屆畢業生裡物色一位合適的人選吧！」
莫倫對於她這副看似無懈可擊的說辭已經聽了太長的時間，早就準備好應對方案，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就像冬日裡鮮少開花的雪嶺花那樣綻放開來，卻帶著冰冷刺骨的陣陣寒意，「母親，我處於禮貌才會通知您我的決定。他是我的婚約者，這件事我已經通過天網向所有聯盟公民宣告過，已經不容更改。如果您願意，大可以在我婚禮時實施您作為母親的權力，那就是來參加我的婚禮，或者在遠隔幾千萬光年的水藍星上祝福我們永遠幸福。我在十五歲那年就立下過誓言，這輩子斷不會和嚮導學院的任何一個嚮導結為伴侶，母親難道忘記了嗎？」
顧夫人聽完這句話，嘴唇不可抑制地輕微顫抖起來，「莫倫，我以為……我以為你過了這些年已經能原諒當時那件事了，沒想到……你要知道海教授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能擅自做主讓我的精神世界暴露在所有嚮導的意識觸角之下，就為了讓他們提前學習如何安撫一個從小就接受了無數次基因改造的哨兵？！那時候我才只有十五歲，您知道那段經歷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莫倫深深吸了口氣，情緒裡帶有難以疏導的慍怒和暴戾，「羞辱，輕視以及拋棄！」
「不不，莫倫不是這樣的，我和你父親是為了讓你更好的……」顧夫人試圖解釋，卻被莫倫截斷了話，「為了讓我更好的成為符合聯盟需要的一名機甲戰士，對嗎？但你們怎麼知道我會願意，怎麼就確定我會承受的起，從小到大你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都是『莫倫，你今天完成訓練任務了嗎？』，沒有人在乎我是不是高興，是不是辛苦，是不是喜歡……成為人們口中的無敵英雄，一個符號，卻要為此付出年復一日的孤獨和寂寞。」
顧夫人無語凝噎，嘴巴張開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反駁他的這些話。
莫倫收斂起嘴角的自嘲，放下最後一句話，「所以我寧可選擇一個野生嚮導，哪怕他危險桀驁，也不想與一個好像母親一樣的學院嚮導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