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文 / 羅桑淺夏
所謂見面會的第一站,自然是那些不遠千里而來的大佬們,戚言堂笑得禮貌至極,身邊跟著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古離闕,這是他堅持的,戚廉山默許了。
這些都是他的爺爺輩,但還是得按身份挨個挨個叫各家族長,直到楚家的老人,他眼裡帶著別樣的親切,慈笑道:
「你母親是我幾個女兒之一,按輩分你可以叫我一聲外公。」
其餘眾家心頭一凜,楚家這是當眾示意要向戚家靠攏了嗎,當初楚家女嫁入戚家時大家就看出這趨勢,只是後來他們明裡暗裡讓戚家子孫流落在外的舉措又讓眾人捉摸不定,但現在戚言堂就露了一面,楚家就決定站邊了?
戚言堂哪裡看不出這個稱呼裡面的彎彎繞繞,更別提剛剛在樓上他母親忐忑不安囑咐,於是從善如流應下:
「外公。」
「好孩子。」他眼眶微濕,拍了拍戚言堂的肩,從懷裡摸了枚翡翠塞到戚言堂手裡,笑道:
「總不能讓你白叫。」
戚言堂挑了挑眉,含笑不語,只是微微側了一步,露出垂目噤聲的古離闕。古家老頭神色微變,卻馬上斂住了,不知道這是戚言堂故意為之還是不經意動了步子,他決定靜觀其變。
「這是?」楚老爺子自然看出了戚言堂的意思,順勢問道。
「你外孫的另一半。」戚言堂聲音溫和,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勢。
楚老爺子明白了,這是替愛人討禮物來了他不禁有些喜歡起這小子了,真心實意的,一個情深的人總比薄情寡義的來的可靠。
他搖頭失笑,拍了拍戚言堂的手,笑罵道:
「你這小子!」然後對似乎有些侷促的古離闕溫和笑著: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古離闕。」都被推出來了,他索性不再顧忌,戚言堂身邊站著的總不會是個扭扭捏捏的大姑娘,他目光坦蕩,卻一點不往古老爺子身上飄。
「我覺得你有點眼熟。」楚老爺子眨眨眼有些遲疑。在他說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間,眾人思緒難免朝古老爺子那邊掠過,卻一個個都不動聲色,像是根本不好奇他們倆有什麼聯繫一樣。
古離闕嘴角一抽,不知為何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戚言堂,見他眼底的戲謔,他乾咳了一聲,有些支吾著:
「您也喜歡看電視?」
楚老爺子這才反應過來眼熟的原因,不禁哈哈大笑:
「怎麼,我個糟老頭就不准趕時髦了?敢打包票,我的時髦度在我們這幫老胳膊老腿裡面可僅次於戚老頭。」這連尊稱都不要了,說著他瞟了眼一臉嚴肅端正的戚廉山,調侃道:
「你不問問他,沒準他還是你的影迷。」
這榮譽可大了,古離闕沒繃住臉頰一抽,目光卻不由自主瞟向戚廉山:真的假的?
戚言堂也順勢看向戚廉山,滿目興味。
被小輩這樣看著咱們現任皇帝仍舊不動如山,坦蕩道:
「我只是閒暇時看看」他頓了下,然後看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古離闕,繃緊下頜,眼神卻微微融軟:
「你還不錯。」他口氣輕飄飄的。
臉上飛過一抹薄紅,古離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爺爺真是偏心,這種秘密居然藏著掖著,讓我連個交流愛好的人也沒有。」戚言堂喟笑一聲,佯裝委屈看著戚廉山。
戚廉山樂的在眾人面前彰顯他們親近,笑罵一聲:
「你當我和你一樣閒得慌,主角都在你身邊,你還稀罕我?」
這話一出,疏離感頓消幾分,楚老爺子也不再逗弄這個渾身都快冒煙的外孫「媳」,又從兜裡摸了塊白翡翠遞給他,正好和戚言堂的湊一對,笑道:
「見個外孫倒把我這老本都快掏乾淨了。」
戚言堂絲毫不以為意,仍笑著:
「改明兒相到更好的,一定給您補上來。」他面上怡然,眼睛卻漸漸深起來,彎起嘴角眼神意味不明。
「你這老不正經的,還差這兩個子!」戚廉山毫不客氣諷刺道。
眼見著問候四大家族老快變成了戚家一家和樂融融,其餘人肚子裡的小心思不由得打鼓起來,戚家戚言堂
這廂告別了幾位重量級的老爺子,接下去就是戚簡儀為他引薦其餘四家的父輩和同輩,過了老爺子那輩,小輩們更不會與他為難,大家和和氣氣對他的儀容氣質表示了讚歎,當然其中幾個冒酸水的不算。
面上最不對付的王磐被戚言堂直接撂話,有空過過招,打得他心服口服為止,對於這態度,戚簡儀和古離闕眼觀鼻鼻觀心,心裡默默豎起大拇指。
見完該見的人,戚言堂就沒興趣繼續和滿場等著的人磨嘰下去,悄悄拉著古離闕往花園走,邊走邊商量著年節怎麼過,只是在去花園的路上卻被人橫插一刀,戚言堂訝異的看著居然還有膽子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霍隴,有人這臉皮,或許天生銅牆鐵壁?
「我想,我們有話需要談談。」霍隴臉上接著冰霜,口氣卻這般理所當然。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錯覺,讓你得出這樣的結論?」戚言堂嗤笑一聲。
「你喜歡過我。」」霍隴說的篤定。
原來是這個啊戚言堂不置可否點點頭,那又如何呢?
古離闕撇撇嘴,啐道:
「你應該知道『過』是個過去時吧?」一副你是小學生需要重新學習語法的模樣。
霍隴瞪了他一眼,古離闕今天也格外亮眼,只是為了不與主角爭鋒,顏色稍顯素淡,可卻是那種讓人看深了就挪不開眼的那種,起碼霍隴一時半刻沒挪開。
戚言堂不禁有些黑臉,跨了半步將古離闕攬在身後。
霍隴這才又將視線放回戚言堂身上,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卻還是改不掉質問的口吻:
「你難道想告訴我,你之前都是玩我的嗎?」他懊悔的是之前戚言堂心裡有他的時候他居然連碰他都欠奉,以至於如今連句一夜夫妻百日恩都沒立場說。
戚言堂看他的眼神古怪起來了:
「你玩過那麼多人,難道覺得到了自己身上就是天理難容了?」
霍隴臉色難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這麼說,你真的是在玩弄我咯!」他聲音有點高了,周圍的視線不禁被吸引過來。
戚言堂神色漸冷,古離闕更是毫不客氣露出嘲諷的鄙笑:
「言堂不是會玩弄人感情的人,但一報還一報,你憑什麼認為你的情感比被你玩的人珍貴?」
「就像你是嗎?」霍隴眼神刻毒,盯著古離闕惡意道:
「難道不是因為我為了書函冷落你,你才會爬到戚言堂床上的?難道不是因為你爬到他床上,才能有現在這成就?否則你以為你的身份哪裡高到能到這種地方來?」
怒火瞬間飆過頂點他剎那間竟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看著霍隴就像看著瀕死的困獸,按住眼裡浮起戾氣的戚言堂,不屑的笑笑,死前什麼哀嚎都是沒有確切意義的。果然,他說完以後把目光對準戚言堂,壓低聲音道:
「他不就床上功夫了得嗎,我自認不比他差絲毫。」
這是霍隴說的話?戚言堂和古離闕心裡同時湧起這麼股荒唐的感覺:
「所以你這是在求我上你?」戚言堂一時間渾身不對勁起來了,連忙拉住古離闕的手以求安慰,卻不想他也滿胳膊雞皮疙瘩。
怒火燒上眼眶,霍隴唰的抬眼瞪他:
「很好笑?」
「很噁心。」戚言堂語氣平靜。
霍隴一瞬間啞火,嘴唇顫抖著死死瞪著他。
戚言堂突然失笑,嘖嘖道:
「霍隴啊霍隴,你知道自己這幅模樣像什麼嗎?」
「怎麼喪家犬,落水狗,下賤不堪?」霍隴扯著嘴角嗤笑道,狼狽的別開頭。
那居然是他霍隴會說出的話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戚言堂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他半晌,霍隴垂著頭,可能這輩子都沒這麼無害過。他曾經喜歡過他,那時候是什麼心情他有些回想不起來,可他或許知道了他為何會喜歡他的真正原因。眼神漸漸深沉起來,一絲兩抹滄桑,淺的讓人難捉摸:
「你就是個小鬼,從來沒有長大過」他語氣波瀾不驚,就像教訓著一個莽莽撞撞衝上來要沾你一身泥的陌生頑童:
「想要的玩具從來沒有失過手,於是你以為整個天下都是你的遊樂場了。」他嗤笑著,睨著他:
「你為什麼現在會站在我面前,別告訴我你突然喜歡上我了,讓大家酸掉牙齒。不過就是件要不到的玩具,發現以往的手段不奏效卻仍不敢相信,就哭著攘著,非要到手不可。哭鬧不管用了,就作踐自己讓愛你的人為你買單,你知道總有人會這麼幹的,可那人不是我啊,霍隴。」他輕笑著搖頭:
「啊,這世上或許白書涵是唯一的例外,他不是你的玩具,而是和你過家家的同盟」
「你把生活當遊戲玩耍,生活總有一天會報復回來。」戚言堂淡淡道。
「所以你得到什麼難道不是活該嗎?不過你還有白書涵不是嗎?」所以趕緊別來我們跟前煩我們了!古離闕撇嘴啐道。
霍隴瞪著那雙血紅的眼睛看著他們,他聽不見白書涵,只聽見活該,他是活該——他明明有機會和他們走的更遠,享受今天的榮光,而不是縮在這個無人的角落,垂死掙扎般的哀吼。
戚言堂甩了張金卡給他,就像他以前那般做的,勾唇一笑:
「感謝你以前的接濟,畢竟還是幫我過了一段時間的苦日子,這是還你的,五倍,夠嗎?」拿錢打臉是霍隴最喜歡幹的事情,眼下他木然接過那張金卡卻不知作何反應。
戚言堂哂笑一聲,偏頭和古離闕對視一眼,聳聳肩相攜著走向花園。
他沒有說出來,他曾經真的很喜歡霍隴——不只因為他耀眼,或者更因為他那孩子一樣耀眼的眼神,純粹的完全不知何為卑怯他那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那樣不知卑怯為何物的生活,可那種光到底只屬於孩子,因為無知而純粹殘忍,當那光芒開始灼人的時候,就注定要被打散。
人總在沼澤裡想像平坦,沒人知道戚言堂過過怎樣的苦日子,可他沒有怨天尤人,苦難讓他一度立誓,不漠視生命,不踐踏靈魂,所以他合該走到今天
 
可他有一度困惑,他是否其實早就破誓?他手起刀落,血染蒼穹,他以殺止殺,早就不限無辜,所以付出的那些他愛的和他自己的性命就是合該的報應
「如果,我今後要幹什麼荒唐事,你一定要阻止我。」他緊了緊古離闕的手,表情認真。
古離闕揚眉,不知這話從何而來,卻洒然一笑:
「如果你要幹什麼荒唐事,一定是我拖著你幹的。」
「我是說真的。」他手握得更緊。
「我也是說真的。」古離闕眼神認真如他,見他怔然,眼裡漸漸染了星芒,咧嘴一笑,戳了戳他的腦門:
「有我在,怎麼會讓你有那天?」
「所以你一定要一直在!」他長臂一伸,橫攬過他的腰,低頭含住他豐潤柔軟的唇。
古離闕含糊的哼哼著,脖子仰得發酸,在分開的間隙,他不禁低咒道:
「混蛋,你憑什麼長得比我高,明明我才是年紀大的」一點也不尊老愛幼,他微微嘟起嘴。
戚言堂雙臂一緊,沉默了良久,才悶笑道:
「以前也不見你在意這個你要麼是在計較霍隴,」戚言堂微微瞇眼,果然聽見古離闕想都不想的反駁:
「我才沒有!」口氣篤定。
「要麼你就還是在計較母親給你準備的那件赤鸞彩繡的長衫,你最後不是沒穿嗎。」他彎著唇,眼神狹促。
古離闕氣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低吼道:
「混蛋,那明明是條裙子!是給姑娘穿的!」
「母親說了那是男裝,再說,a國北邊不也有地方的男人這樣穿嗎。」
想起他曾見過的那些踩著踢踏舞步,在鮮花和歡呼中旋轉拋媚眼的男人,哦!那簡直不能叫男人!起碼古離闕是這樣覺得的。和長輩審美觀念存在鴻溝果然是最令人頭疼的事情,古離闕粗暴的扯下戚言堂的領子,凶狠的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他果然不該讓這男人再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