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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文 / 羅桑淺夏

    孫大少向來也是蓬源一霸,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慫,就算這次接了戚大少的令去迎接戚二少,他也是努力挺直腰板,要昭顯蓬源孫家的體面。

    可現在他縮手縮腳站在電梯一隅,視線不受控制總往身前那旁若無人時不時和身邊那小明星輕聲笑語的人身上飄去。玩明星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他們這班子少爺們玩過不知凡幾,男的女的,名氣大的小的,但他們都有分寸,知道這些人上不得檯面不能往哪帶。

    所以初見古離闕的時候他愣了半天,腦子裡第一個反應是,早知道他也被人包當初就該強硬些直接拿下,第二個反應才是,戚二少真是不懂規矩,樓上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算他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對著他嫡親大哥,直接把這小明星領上去也不怕氣瘋他。

    剎那間湧起一股幸災樂禍,原本看戚大少如此看重他還以為是個了不得的,沒想到還是個不上道的,不過不上道有不上道的好處,直接給了他一個示好的借口。他笑起來,一派溫潤有禮,稍稍朝側邊挪了半步,偏過頭正想隱晦的給他提個醒,畢竟皇室的規矩可不是鬧著玩的。

    卻不經意撞進一對寒星一樣的眼睛裡,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那些刻意裝出來的親切溫柔全僵在臉上,要出口的話也忘了個乾淨,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他爺爺,心頭猛的一震,他自覺全天下只是不敢在他爺爺面前耍花招,連一點念頭也不敢升起,現在同樣的膽寒充斥全身,他張著嘴老半天才回過神,說出來的話吭吭哧哧:

    「戚,戚,戚二少我,那個戚大少叫我來接你。」

    戚言堂微微點了下頭,堪稱友好的勾了勾嘴角:

    「謝謝。」

    「不謝不謝!」他連連擺手,不敢相信自己心裡那股受寵若驚真的屬於自己。

    古離闕走進電梯,瞇著眼看了孫大少半晌,低笑一聲:

    「我第一次知道孫大少爺還有結巴的毛病。」

    聽到這話戚言堂也轉過來看了看孫大少,挑了挑眉:

    「桑葉曬乾泡水,聽說有點用。」

    「我,我我不」他不說話了,臉憋得通紅,心裡恨恨磨著牙。

    戚言堂輕笑一聲,不置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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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樓是帝國飯店最奢華的一層,中央有著高高的玻璃頂,燈全滅時星光朗月一瀉而下,巨大的水晶吊燈足足有二十八盞,金白色的燈光暖暗適中,放眼望去富麗而堂皇。

    現在大堂裡人不能說多,但稀稀落落也佔滿了整個大廳。白書涵藉著去洗手間的借口從霍隴身邊脫開,隨意從侍者的托盤裡拿了杯紅酒,小口小口抿著,不斷在門口徘徊。

    他知道霍隴帶他來是因為愧疚,古離闕召開的那場記者會明明是那麼好的槍口,態度這樣囂張無謂的明星古來也不出幾個,按道理來說接下來關於他的負面/消息應該會一邊倒,他已經準備好了在其中推波助瀾。可卻沒了世界突然不按常理走了,甚至倒了過來,圈裡圈外挺他的人一路增多,囂張變成了率性,霸道變成了骨氣,與他合作過的演員導演,甚至只是一個小小的場務都有膽子站出來幫他說話,更別提他那一幫戰鬥力彪悍的粉絲了。

    原本是受害者的他現在居然成了過街老鼠,雖然還不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吧,卻也沒有人在為他「仗義執言」了。更甚者曾經那些看著自己就眼露忌憚的二三線明星,如今都眼裡都換成了清晰露骨的諷刺。而在那個被批駁的一無是處的小記者後,圈裡再沒人提起過他,他已經沉寂太久了,古離闕直接當他這人沒存在過,整個圈子好像也迎合著他的態度刻意遺忘他比起醜聞,遺忘才更可怕。

    這其中霍隴居然一點用也沒有,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這不聽說有這個酒宴,就求著央著,他總得再找找別的出路才行。霍隴當然也知道,他需要更廣的人脈才能從這個詭異的敗局裡站起來。

    白書涵第一個看中的當然是宴會的主角,戚家大少爺,沒想到他根本油鹽不進,對他精心裝扮過的衣著髮式,精修細剪的眉目妝容視而不見,如果不是旁人投來的驚艷的目光,他都快以為自己是毀容了。

    沒準他是個難得的純直男,他暗暗安慰自己。就在他喪氣的想要把目標轉移的時候,轉機出現了,戚家二少,霍隴說那是個從民間來的孩子,戚大少很看重,據說戚家對他的態度也相當友好。白書涵心頭大喜,然後暗地裡不屑的看了看周圍和他揣著同樣心思的人,心裡不住冷哼,比起高高在上施捨般的親近,他這樣鄰家男孩一樣親切友好的靠近才更能贏得一個惶恐不安的孩子的心,滿場的人包括霍隴,都太具有侵略性,他這樣無害又惹人心憐的模樣才能出奇制勝。

    這幫沒腦子的——白書涵勾出一個無害的微笑。

    他拿著酒杯不停在門口徘徊,只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第一面,莽莽撞撞的美少年,一不小心弄灑了酒,人總得犯些無傷大的錯誤才讓人感覺親切。他抿起嘴,笑得無害純潔,杯中的紅酒輕輕旋著,絲綢一樣柔軟艷麗。

    皮鞋與堅硬的地面敲擊,噠——噠——噠——來了!

    白書涵向門口走去,精心準備的慌張無措緩緩在眼底裡浮出走在第一個的肯定不是孫大少,他沒那膽子。

    看見一雙陌生的皮鞋出現在視線範圍裡,白書涵大喜,知道自己賭對了。

    「哎呀!」他腳下一軟,手中的酒杯摔出去,滿臉驚慌失措——他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沒被人接住,和預期有點出入

    心裡暗罵一聲這不解風情的戚二少

    少,卻還是按照計劃抬起那張出水芙蓉一樣的小臉,純潔無辜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沾著水意,然後他看見了——所有表情凝固在臉上。

    戚言堂似笑非笑的看著趴在大門口的白書涵,偏頭和古離闕對視一眼,然後掃了一眼滿場同樣呆愣的眾人,最後對同樣錯愕的戚簡儀嗤笑道:

    「派一個人就夠了,何必在門口行如此大禮?」

    「我其實更好奇為何要讓殘疾人幹這樣的事情。」古離闕聳了下肩,狹促的看著仍摔在地上面色青白的白書涵。

    戚簡儀大步走來,看也沒看地上狼狽的人,無奈一攤手:

    「冤枉啊言堂,他的殘障之前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估計深藏不露。」

    戚言堂輕笑一下,然後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從白書涵身上邁了過去,過去後才後知後覺回過頭,戲笑一聲:

    「抱歉,我大概還沒學會繞路。」

    白書涵臉色更青,指甲深深摳進地板鋪著的微晶石狹小的縫隙中。

    「嘖嘖嘖」古離闕毫無顧忌蹲了下來,看著臉色難看的白書涵嘖道:

    「帝國飯店用的裝飾材料價格高昂,你這小尖爪子摳壞了地板也不知要賠多少錢,你這麼久沒有通告了,還賠得出來嗎?」他拖長尾音,虛著眼口氣擔憂,然後恍然大悟反應過來:

    「啊,我忘了,這不還有霍少嗎,他一向不吝嗇為你花錢——你有個癡心的金主,雖然他現在一時忘了該怎麼體貼,不過還是祝你們好基友一萬年。」他拍了拍手,施施然站起來,學著戚言堂的樣子大步跨過他的身體,他也沒學會繞路。

    「霍少,還不把你家這腿腳不利索的小明星帶回家去?」孫少諷刺的看著白書涵,然後有嘲笑的看著霍隴。

    在戚言堂走進來的那一刻霍隴就聽不見一切聲音了戚言堂,戚二少難怪了,他還道自己一直找不到真正的敵人,難怪他如此有恃無恐,難怪他突然性情大變難怪

    被欺騙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霍隴喘息聲漸粗,他幾乎按捺不住想要衝到戚言堂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卻聽到孫大少涼薄諷刺的聲音,怔了怔,像是終於發現地上難堪不已的白書涵,連忙三步邁作兩步走過去。

    他臉色發青,卻還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人群間似乎光芒萬丈的戚言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沒發現比起被欺騙的憤怒,他更憤怒的是戚言堂居然連一眼也沒看他!

    戚簡儀瞥了一眼霍白二人,然後收回視線,看著旁若無人帶著古離闕往海鮮自助區走的戚言堂,臉色微黑,乾咳一聲叫住戚言堂:

    「言堂!」

    兩人停下腳步,轉過來表情堪稱無辜:怎麼了?

    戚簡儀暗暗磨牙,面上卻勾出得體的笑容,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過來淡聲對眾人說:

    「我弟弟,戚言堂。」驕傲溢於言表。

    其餘人紛紛端起酒杯,靠攏過來,讚辭不要錢一樣脫口而出:

    「戚二少真是一表人才。」

    「大少優秀如斯,二少一點不遜色,不愧是皇家!」一溜煙拍了一串馬

    挑挑眉,偏頭看見古離闕鬱悶的癟癟嘴,戚言堂抓起他的手,輕描淡寫介紹道:

    「我愛人,古離闕。」

    然後偏眼看戚簡儀,盯得他渾身發毛,一瞬間回想起那時候在車上跟他的談話。

    乾咳了兩聲,頂不住他灼灼的目光,他含混道:

    「我闕哥。」他咬牙切齒,最後兩個字低不可聞。

    古離闕詫異的瞪圓了眼,頗有些無措的看了看戚言堂,見他笑的滿意,然後回過頭對著臉色發黑的戚簡儀乾笑道:

    「戚大少。」

    「你從來不叫我戚二少,何必叫他大少?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他強調著一家人。

    古離闕嘴角一抽,眼珠子四處亂轉,遲疑的嘟囔了句:

    「簡,簡儀?」

    戚簡儀無奈一哂,對對對,一家人——誰管得了戚言堂?

    「闕哥。」這次坦然多了,他當然不會叫古哥,這會讓他有種錯覺他叫的和古家那一幫小屁孩有什麼關係,古離闕自然是他戚家的人了。

    眾人愣了半天,這才後知後覺紛紛沖古離闕揚杯舉著杯子遮住眼睛——乖乖,戚家都不管的嗎,還是二少這一出不是玩的?

    「是吧?我特別喜歡你演的那個《極地寒潮》,你在裡面帥極了!」一個年輕人搜腸刮肚半天,腆著笑臉湊到古離闕面前,笑得真誠熱切。

    真的假的,古離闕暗暗翻白眼,你們還會喜歡這些?

    「謝謝,《絕地寒潮》,其實我更喜歡別的,畢竟因為這部劇和一個恬不要臉的演員合作,沒有想像中愉快。」古離闕假笑著。

    那人笑容尷尬起來,目光游移,看見眾人眼裡的暗笑,不禁臉熱。

    古離闕歎了口氣:

    「真的謝謝,你喜歡我的作品我很開心。」

    「你下次可以做好功課再來,我家離闕相當寬容大度。」戚言堂睨了他一眼,輕笑道。

    他側身和戚簡儀打了個眼神,然後面向眾人,莞爾一笑:

    「感謝大家的問候,但我們這次來得突然,也沒有打擾你們的意思,你們完全可以當我們不存在,說句實在的,我們只是嘴饞衝著這的海鮮大餐來的,其餘事情一概不知。」

    當他不存在,說得輕巧帶著一股燈泡一樣亮麗的古離闕,自身氣場又強的方圓幾米不敢輕舉妄動,能當他不存在的必須是瞎子。

    可他說完就徑直拽著古離闕坐到一個窗邊的位置,一點不給旁人別的機會,大家掃到戚簡儀臉上的無奈,心理平衡了不少——反正人還在這,交個朋友的機會多的是。

    「咱說好的小隔間呢。」古離闕嘟著嘴低聲道。

    「要我在這加扇門?」戚言堂眉梢一挑。

    古離闕癟著嘴,看了看不遠處桌上擺滿的龍蝦海蟹,眨了眨眼,還是走了過去。

    戚言堂輕笑著,跟了上去。

    「他們讓你不自在了?」戚言堂問道。

    古離闕擠了擠眉,歎道:

    「還好,只是我覺得他們一定不會讓我們安安生生吃頓飯的。」他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富豪名流,大咖巨星也見過不知凡幾,所以特別有經驗,凡是有這些人在的地方他都是吃不飽的,鬱悶的嘟嘟嘴,他抓起一整只龍蝦放進盤子裡。

    他真的只是來吃東西的。他洩憤一樣撕扯著龍蝦粗長的腿,直到戚言堂看不下去接手了他暴力的工作。

    帶戚言堂來一定是他最正確的決定,嘴裡的龍蝦肉鮮甜甘美,古離闕塞了滿嘴,滿心滿眼都是幸福的泡泡。

    他喜歡吃螃蟹,但戰勝它那堅硬帶刺的外殼從來都是一項艱苦的戰役,但有戚言堂就不一樣了。他那不知是何構造的手,那尖銳硬質的螃蟹殼在那雙手裡就像豆腐一樣軟,他輕巧的掰開蟹殼,捏碎鉗子,剔出蟹肉一切都那麼完美。

    直到煞風景的人來了。

    那人穿著酒紅色的外套,帶著笑,殷切的走到他們這桌,拿著盤子,裡面是燒的通紅的九節蝦,他自來熟的把盤子放下,道:

    「這個季節的大蝦味道格外好,蘸了這裡大廚秘製的醬汁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說著,他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碟醬料,笑容帶了絲討好。

    古離闕拿餐巾擦了擦還在咀嚼的嘴,撇了下,然後從一旁拿起一個瓶子晃了晃,示意他們有了。

    那人居然也不尷尬,兀自伸出手遞到戚言堂面前:

    「韓嘯,幸會。」

    古離闕繼續嚼了嚼嘴裡的龍蝦,嚥下,然後看向仍舊專心幫他拆蟹剔肉的戚言堂,不著痕跡皺了皺眉,沒有置聲,又埋下頭對付餐盤裡鮑魚。

    手都伸得有些酸了,戚言堂仍舊沒理會他,韓嘯臉上的笑容不那麼好看了。等戚言堂終於把那隻大螃蟹肢解乾淨,他把剔好的蟹肉放入古離闕的餐盤裡,這才在韓嘯臉色徹底黑下來前轉了過來,勾起唇看了看他還沒放下的手,按下:

    「我剛剛已經說了,吃飯就吃飯,不打擾你們什麼酒桌上交的朋友通常不夠真心,我不喜歡。」

    韓嘯順勢放下手,看著戚言堂目光灼灼:

    「那麼改明兒邀戚二少到別的地方玩,不吃飯交個朋友,夠真心?」

    「不給吃的交什麼朋友。」古離闕鼓著嘴,毫不客氣拆台。

    韓嘯笑容一僵。

    戚言堂莞爾一笑,看著古離闕的眼神滿滿的寵溺,輕咳一聲,把目光放在韓嘯臉上,溫和卻有力:

    「我不開玩笑,起碼從來不和陌生人開玩笑。」

    韓嘯臉上的笑終於徹底消失了,戚二少言出必行,說出口的話不是玩笑,起碼從來不和陌生人開玩笑。

    這是這些世家子弟在他身上第一個學到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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