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文 / 羅桑淺夏
滋——雞蛋單面煎好,黃白分明,袖子撂到手肘,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有力的手腕一翻,圓整的荷包蛋平穩地躺在盤子中央,廚房裡瀰漫著鮮搾豆漿濃暖的香味。
將餐具擺好,熱豆漿,雞蛋和煎餅放入保溫盒,新鮮的吐司插在麵包機裡,一切就緒,戚言堂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整裝待發。
臥室的門被打開,接著一陣模糊的跌撞,古離闕扶著餐廳的牆壁,睡眼朦朧的看著正要出門的戚言堂。
「早~」他打了個哈欠。確實很早,天還沒亮,估計也不過四五點鐘的模樣。
這麼些天古離闕第一次起這麼早,戚言堂挑了下眉打量他。三天前他就把自己那間小房子退掉,搬過來和古離闕住一塊,雖然之前他也經常留宿此地,但那天古離闕還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茫然的眨眨眼,看著桌上準備好的早餐,又看看一身利落的戚言堂,他張了張嘴,努力回想自己起這麼早的原因:
「我我也要去!」他想起來了。
嗯?戚言堂揚眉。
「咳,我也需要鍛煉!」他說的斬釘截鐵。
戚言堂要出去晨練,他知道,這三天還有之前他們沒一起醒來的每一天,風雨無阻。
戚言堂眉梢一軟,揉了揉他還亂糟糟的頭髮:
「太早了。」他看著他霧濛濛的眼睛還有染著血絲的眼角。
「我很快!」他沒理他,一轉身衝進浴室,沒顧上拴一拴鬆垮的睡袍。
戚言堂無奈歎了一聲,跟著他走到浴室,抱著手臂看著他急吼吼的接水,擠牙膏,沒一會兒功夫就滿嘴白沫,認命的給他找了他的運動衫出來。他果然很快,他拿著他的衣服一轉身,他整齊的牙齒撞進眼簾,帶著清新的薄荷氣。
他眨眼一笑,眼睛瞇起眼角細細的笑紋迷人又性感:
「我說了我很快的!」說著他接過衣服,邊拉扯著本就鬆垮的睡袍,一邊抖著折好的運動衫。
「你確定要跟我去?這一趟大概有二十公里,我要跑到宜山頭再跑回來。」戚言堂瞇了瞇眼,提醒道。
古離闕理著白色的兜帽,聽了他的話無意識撅了下嘴,舔了舔上唇:
「你怕我拖你後腿?相信我,我也是專門練過的」他擼起袖子,鼓起肱二頭肌秀了秀,驕傲的拋了個眼神給他,哼哼著又把袖子放下。
他當然不拍他拖後腿,他只是怕他吃不消,這傢伙能有多逞強他之前已經領教的差不多了。
「得了,像個小姑娘一樣思前想後的」古離闕拴著褲子上的鬆緊帶,翻了個白眼給他,然後小聲嘟囔道:
「反正這段時間我也沒什麼事情可做。」
他被公司勒令休息,彬也不停警告他這段時間千萬別隨意露臉。那件事的隔天,果然沒有媒體敢報道什麼,但卻止不住網絡上越演越烈的謠言,他如今已經是打壓新人,心胸狹隘,極難相處等等症狀的代言人,雖然他一幫鐵桿粉絲這些日子和一眾水軍黑粉掐架也進行的如火如荼,但總的來說形式對他不利,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公司雪藏的準備了。
只是可惜了那部電影,也不知道會不會受他影響而難以上映,這是他最有希望進軍環球獎的作品,為了這部電影他在大漠黃沙裡打了一個多月的滾,皮膚被曬脫兩層,更別提期間脫水手上已成家常便飯
心裡無聲歎了口氣,如果這樣,都是命。他抬頭看了看戚言堂清俊的眉眼,這些擔憂他死強著嘴一點不肯對他透露,他馬不清他知不知情,但他但願他不知道,他才回戚家,這些大家族裡生存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他一點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再干擾他。
他的嘟囔聲輕煙一樣縹緲,就像幻覺一樣,戚言堂動作一頓,轉回身就看見他如常的臉上神采奕奕,帶著一絲躍躍欲試把鞋帶繫好,他走到他跟前,先是輕輕吻了吻他的眼瞼,然後蹲下來,幫他把鬆開的鞋帶繫好。
古離闕抿了抿唇,這些日子被自己強行壓制的茫然忐忑一瞬間被一股說不上來的酸軟擊潰,他看著他短俏的黑髮,盯著他發頂的漩渦,表情專注的超人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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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持身材,他是健身房的常客,有氧力量信手拈來,開頭一公里戚言堂配合他的步速,他跟的輕鬆愉快。
第二公里,古離闕開始出了點汗,戚言堂面色如舊,呼吸都不帶一絲紊亂。
第三公里,古離闕呼吸聲微微加重,腳步仍舊有條不紊,戚言堂開始時不時偏頭看他,每當這時候他都對他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第四公里,古離闕已經保持不住原本的速度,腿開始沉重起來,喘息聲加重
十公里,戚言堂面色如舊,汗都不出一兩星,他微微蹙眉,不停回頭看面色微露蒼白的古離闕,他腳步已經開始凌亂,呼吸聲像一口半舊的老風箱。
第十一公里戚言堂漸漸慢下來,然後停下腳步,皺著眉回過身看已經氣喘如牛的古離闕,他眼神微微渙散,卻在見到他伸出來欲扶他的手時下意識拍開,喘著氣斷斷續續道:
「你你先走,我可以的。」他抹了把滑到下巴幾乎連城細柱的汗水。
戚言堂眉頭皺得更緊,下頜線條緊繃:
「還有
有差不多一半的山路」
古離闕雙手撐著膝蓋,半弓著,邊喘氣邊推著他:
「囉嗦,我跟不上我還不會走回去嗎,這麼大個人了丟不了!」
「徒步走十來公里回去?」戚言堂眉峰上揚,音調抬高。
古離闕狠狠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腿肚子在打哆嗦,他狼狽的想著自己剛剛信誓旦旦的保證果然是老了嗎自嘲一笑,他努力直起腰板呵斥道:
「得得得,我的老媽子,大不了我在這等你,你自己趕緊些,別完不成計劃磨磨唧唧像個娘們一樣!」他咧著嘴笑罵道,然後更用力的推著戚言堂。
抿著唇,看著他眼裡的堅持,戚言堂遲疑片刻,轉身,有力的步子再次邁開,然後身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樹影間。
宜山陡峭高聳,一點和「宜」字沾不上邊,因為高而陡峭,上山的石梯盤山而建,曲折蜿蜒,就像長蛇一樣纏繞著山體,林林總總加起來確實有十來公里。
仰頭看著高不見頂的山頭,山路綿長的令人絕望,古離闕有些洩氣的歎了口氣,扶著一旁的樹幹緩緩蹲下,小腿肚抽筋一般的抽動。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然後立馬在心裡怒罵自己一聲,也不知道自己委屈個什麼勁,明明是自找的,這就是不作不會死,他撇著嘴嘲笑自己。
咚一下坐在樹下,天邊已泛出魚白,喉間仍有一股血腥氣,他難受的咳嗽幾下,然後舒口氣,呼吸沉重。衣服被汗水浸透,濕漉漉的黏在身上難受極了,此時四下無人,他可以肆無忌憚展露自己的疲憊與狼狽。
頭有些昏沉,他又抽了抽鼻子,咳嗽兩聲,無聲怒罵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罵什麼面前突然多了塊陰影,他也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呆呆的抬頭,就看見戚言堂無奈的臉,他蹲下和他齊眉比肩,捋了捋他汗濕的頭髮,然後轉過身,再一次在他面前蹲下。
古離闕張了張嘴,支支吾吾道:
「不是叫你先走了嗎。」
戚言堂回過身子,瞇起眼盯了他片刻,又轉了回來,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會以為我會不管你。」
古離闕一時啞口,怔了片刻: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之前也警告過我,是我執意自討苦吃。」
「可我執意和你一起啃這苦果。」戚言堂聲音含笑。
古離闕撇了撇嘴,又聽見他道:
「嘿,上來吧,別像個要上花轎的大姑娘,再說抱也抱過背也背過,都不是第一回了。」他偏過頭滿臉揶揄。
古離闕臉一黑,哼了一聲就往他背上跳去,氣哼哼的想著:重死你!
不想戚言堂身子很穩,接穩了他後顫也沒顫一下,就繼續步履堅定地跑上山路。
嘴角噙著不散的笑意,聽著背上古離闕一刻不停的嘟囔咒罵:
「娘嘰嘰的小言堂,走都走不乾脆,非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然後無非就是些小混蛋,他自己能行的之類的蠢話戚言堂聽得開心。
背上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古離闕沉默了蠻久,久的戚言堂忍不住微微偏頭看他,卻只見到一頭汗濕的短髮他聲音微啞:
「言堂我是不是很沒用。」他的頭緊緊地埋在的背上。
戚言堂一怔,抿了抿嘴,然後突然捏了一把背上人緊俏的屁股,在他差點蹦起來之前穩住他,然後笑道:
「我多了一個姐姐,一天到晚煩惱自己的頭髮太長會不會絆倒腳。」杞人憂天。
古離闕猛地抬頭,然後隔著衣料咬了一口那人堅硬的肩膀,怒罵道:
「你這個小混球,我是你哥!」
回應他的是戚言堂低沉的笑聲,然後他自己也沒繃住咧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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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清風習習,明月漸隱在天際的魚肚白中。
戚言堂把古離闕放下,輕輕揉著他還在發顫的小腿,拍了拍示意他坐在這顆大石頭上。
古離闕挑著眉看著面前蹲著的人,伸手摸了把他的額際,戚言堂不明所以仰起頭,眼神問:
怎麼了?
古離闕撇了下嘴:
「你身體什麼構造,背著個人爬這麼高連點汗都沒出。」
戚言堂低笑一聲:
「出了點,不過一下子就沒了。」
「怎麼,你覺得自己很沉嗎?」抬起他一條腿搭在自己膝蓋上,戚言堂含笑問道。
「我當然沉,骨骼加肌肉完美比例,你當我是那些瘦巴巴的白斬雞嗎!」他聲音驕傲。
「好吧,我結實有力的肌肉男,換一隻腳。」戚言堂笑歎著,把他這隻腳放下,掃了眼他的全身,這個「肌肉男」滿是調侃。
古離闕嗤了一聲,然後把視線上移,魚白漸漸被橘紅浸染,他抿了抿唇,抓住戚言堂的肩,聲音帶了點壓抑的興奮:
「言堂,你看日出了!」
戚言堂應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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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日落也許恢弘,但日出也毫不遜色,柔軟的橙光海潮一樣像四面八方盪開,黑暗一點點被驅逐,就像水墨褪色逐漸淡不可察。
戚言堂勾起嘴角,然後把目光轉向石頭上專心盯著遠方的人,他汗濕的頭髮在朝陽下呈現一種半透明的質感,嘴角掛著微笑,沒有確切的意味,看起來有點傻兮兮的戚言堂悶笑一聲,沒有干擾他難得的多愁善感。
「你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景色嗎?」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的聲音裡有絲憤憤不平。
戚言堂不置可否,微揚了揚脖子:
「這是第一次關注,以前這對我來說就只是太陽升起來而已,和你在一起它才是風景。」滿意了吧。明智的把後面半句吞了下去。
古離闕裂開嘴:
「下一次我要是知道有偶像劇試鏡的機會,一定通知你!」磨唧唧的小白臉,他心裡哼哼道。
「別,我可不想搶了你的風頭,本來已經有一堆人見了你就發神經一樣的尖叫,要是再有人對著我尖叫,那咱老了以後不是得買一堆助聽器。」將他這條腿也放下,戚言堂站起來,眉眼印著金芒,看著溫和莊重就像神話裡的雕塑一樣,古離闕剎那失神。
衝著他尖叫的粉絲古離闕有些黯然的低下頭,深深歎了口氣:
「我這幾天是不是很難伺候。」他自己也知道,雖然沒有狂躁的亂摔東西,但情緒起伏的就像女人來了生理期他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
戚言堂半跪下來,和他平視,摸著他的臉頰把他的頭按下,額頭相抵柔聲道:
「我希望你開心些,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切有我。」
古離闕背脊一僵,回味過這句話,他突然有些忐忑的問道:
「你要做什麼?」
戚言堂揉了揉他的發,道:
「我不會幹什麼,我只是會要你幹什麼都沒有關係。」
古離闕遲鈍的眨眨眼,嚥了嚥口水:
「你的父母,會不會反對?」
戚言堂噗的一笑:
「他們無條件支持我的任何舉動。」
這麼寬容?古離闕疑惑的看著他。他們確實寬容的不像話,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然而,有所予必是有所求,不管他們是出於愧疚也好,或者圖謀更大也好,戚言堂都心安理得的受著。
「你想見見他們嗎?」
心臟一緊,古離闕斷斷續續道:
「這這不,不是他們要不要見我嗎」
「你做主。」戚言堂說的理所當然。
古離闕呆呆的看著他覺得以前一直擔心戚言堂回家以後混的辛苦的自己一定是個蠢蛋。
看他傻住了,戚言堂忍不住把他按在懷裡,悶笑道:
「你怎麼會相信我會不管你」他剛剛在山腳也說過,現在又說了一次,就像挑明了什麼一樣。
「彬要給你召開記者會,別糾結了,答應他吧,你愛說什麼說什麼。」
「這個我就算公開和白書涵槓起來」古離闕遲疑的看著他,他一點也不確定自己到時候能不能控制住情緒,以前是沒碰到過這樣的賤人,他如今算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任性,也擔心自己的任性會不會給身邊的人帶去麻煩。
「白書涵算什麼東西,你就算公開跟霍隴槓起來,也不需要有所顧忌。」戚言堂瞇了瞇眼,笑的肆意。
情不自禁的抿嘴笑,古離闕反應過來這表情太傻,連忙別開臉,不自禁又笑了起來,戚言堂心底一軟,掰過他的頭,從他的飽滿堅硬的額頭一直吻到柔軟豐潤的唇瓣
古離闕吃吃笑了起來,推開他,眼裡滿是戲謔:
「臉上都是汗,鹹乎乎的」
「」這真是史上最煞風景的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