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遇 文 / 小飛寧兒
那一年的那一天，冰心玉提著簡單的行李包走在芝山路上的時候，心情是極度鬱悶的。她昨天早上從家裡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24小時了，居然還沒找到學校的大門，最最可恨的是，剛才那個公交車司機居然說，下車後走幾步路就能到了，她現在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個幾步路，卻還是連學校的影子都沒看到。從包裡拿出大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再一次確認學校的名稱——永州市高等師範學校，冰心玉納悶了，是嚴格按照學校給的行車路線走的啊，手裡的永州市地圖都已經被她揉捏得不成形了，怎麼還找不到呢？冰心玉真想再一次找人問問，可前兩次的經歷讓她有點膽怯。第一次是問的司機，她用c市的方言問了一次，司機理都不理，用普通話問了很多次，司機才一口永州市的方言回答了，反反覆覆琢磨驗證之後，終於明白了，在司機指定的路口，也是地圖上指示的路口下了車，卻依然找不到學校的大門，於是，冰心玉只好向路人求助，她本想向年輕人求助，奈何他們都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壓根就不理，只得向商店的叔叔阿姨詢問，卻是一次次地看到莫名其妙和不耐煩的臉，唯一的收穫是知道了永州市的方言「曉不得」是c市「不知道」的意思。
冰心玉意識到有可能走岔路的時候，已經到了「懷素公園」，抬起頭，看著「懷素公園」四個字，有點暈，再看看地圖上的標識，原來已經遠離學校很遠了，到底有多遠，冰心玉已經懶得去換算比例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冰心玉把行李丟到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幸虧沒帶什麼行李，不然應該早累趴下了。唉——真不應該吹牛，衝著父母傲嬌地說自己如何能幹，如何能順利找到學校，還一副天下我最厲害的表情拒絕父母送到學校的請求，只允許父母把自己送上從家鄉到c市的中巴車，現在要怎麼辦呢？不過還好，提前兩天從家裡出發，本來是想早點脫離父母，開始**生活，現在卻是留出時間慢慢找學校了。
冰心玉開始懷疑錄取自己的這個所謂的「永州市高等師範學校」是不是正規的大學了，不會是一個騙人的小培訓機構吧？冰心玉本來第一志願填的是「湖南師範」，因為高中成績本就是屬於那種時好時壞的，老班對於冰心玉的志願表現出了加大的驚異，還婉轉地希望她換換第一志願，而冰心玉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態，對著老班說，「我要當老師，就要考最好的師範學校」，想想當時的雄心壯志都覺得逗。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冰心玉傻眼了，錄取線是上了，可離湖南師範的錄取線還差得遠。父母卻很高興，他們本來沒抱希望冰心玉能上錄取線，還是全公費，不管如何，在父母眼裡，冰心玉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已經算是「中了舉人」了，看著父母興奮的笑臉，冰心玉連一點點懊惱都沒了，反正有書讀，不是理想中的學校也沒關係，看哪個學校來錄取通知就去哪個學校讀就是。
冰心玉知道讀湖南師範沒希望了，索性也就不關心錄取通知書的事情了，當父母拿著大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到處炫耀的時候，冰心玉在外公家和表兄弟以及表姐妹們上山摘野果，下水摸螃蟹，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被父母強制要求歸家，準備入學事宜，冰心玉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斂起玩心。在家裡被父母念叨了兩天，逃離了家鄉，來到這個湖南省最邊遠城市——永州。
「算了，反正有的是時間，我游一遊懷素公園也好啊！」冰心玉提著行李包就往公園裡面走，
「喂——小女娃，賣表！」一個大爺攔下了冰心玉，又是方言，冰心玉看了又看，這麼個陳舊的公園還不准進？不理他，往裡沖，被大爺給抓了，並且拽到了公園的公示牌前，大爺氣沖沖地指著公示牌，怒吼「賣表」。冰心玉看著公示牌，咪咪笑了笑，然後猛然耷拉下臉，一臉的疑惑，指著懷素公園的大門，
「就這個破爛公園，還要買票？還20塊錢？您搶劫吧？」冰心玉很想告訴大爺，20塊錢可以讓她從家鄉坐車到c市了，那可是一百再加好幾十公里的路費呢，也不知道大爺是否能聽懂，冰心玉變成嘻嘻笑的面容，對著大爺笑了又笑，用家鄉話說了句，您守著這個公園發財吧就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迷惑的大爺。
冰心玉的玩性大發，找不到學校的鬱悶一下子就全沒了，繞著公園的圍牆就爬上了山垛，山上鬱鬱蔥蔥，陽光普照，哇——感覺回到了外公家的大溈山上。
「今天天氣真好啊，我的感覺真爽啊！」冰心玉忘我地呼吸著山上的泥土氣息，雖然覺得自己有點沒出息，不過，遠在外地，又沒有認識的同學朋友，沒出息就沒出息吧，
「原來懷素公園還挺美的啊，大樹排排站，還青石路彎彎繞，裡面的房子似乎也別具一格哦，難怪要買票才允許進哦。」
「這是什麼杉樹嗎？可是葉子為什麼呈現白色呢？也不像家鄉的杉樹一樣粗壯，葉子也沒那麼尖銳，怎麼看都覺得很柔美呢？難道家鄉的杉樹是公的，這裡的是母的？」
「喂——你告訴我你是什麼樹吧？呵呵，不然我可不管你疼不疼，我會折你枝條，摘你葉子哦？」
「喂，你不疼嗎？」冰心玉折下一片泛白的柔美樹葉，左看看，右看看，「你是不是植物書上說的銀杉樹？」
「啊——」冰心玉握著新折下的銀杉樹枝條當道具，想著在藝術班外面偷學來的舞姿，嘴裡哼著舞曲，盡情地扭動著身軀，突然間就感覺到一雙盯著自己的犀利眼睛，嚇得驚叫出聲，
「你是鬼啊，不出聲音地突然出現，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嚇死我了，你賠得起嗎？」冰心玉式的連珠炮轟炸。
「喂——喂——」眼睛的主人開始移動，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連瞟一眼冰心玉的動作都沒有，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挑戰，「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禮貌啊，你把人家嚇壞了，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啊，你小學老師沒教你怎麼說禮貌句嗎？」
「你站住！」看著快速走遠的身影，冰心玉開始
猛追，白色的襯衣，紮在黑色的西褲內，一雙手工黑色單布鞋，似乎讓他穿著很舒服，不然，他為什麼能健步如飛呢？
「你老師沒教你，我教你吧，看在你拿著那麼厚的書的份上，我就認為你是勤奮好學的好學生吧，我免費教你，你跟我說句對不起，我就原諒你了，怎麼樣？」
「喔——」冰心玉躲避不及，一頭紮在白襯衣上，額頭就傳來疼痛感，讓冰心玉不得不摸著額頭撅著嘴，「你怎麼突然就停下了啊，也不知道說一聲！」
「你有完沒完？」胡宇成很惱火，好好的在銀杉下看書，已經連續一年了，都沒有一個人打擾過，今天剛坐下不到十分鐘，就聽到白癡一樣的嘰嘰喳喳聲音，已經讓他厭煩透了，現在還被莫名地糾纏教訓，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呵，沒完！」冰心玉看著胡宇成強抑著的怒容，馬上換上討好的笑容，「你是學生吧，我看你書很像課本哦，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學校的啊！」
「你有病吧？！」胡宇成真的很難理解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小女生，轉身就想離開。她跳舞的時候看著似乎很溫柔，可那自言自語的神叨勁外加這粗線條的神經質，也是真夠要人命的。
「我沒病，我只是找不到學校，你是永州市師範學校的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永州市師範學校怎麼走啊，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不！」胡宇成本想一個字都不再吐了，可沒能忍住。
「不？！不是什麼意思？你是不知道，還是說你不是永州市師範學校的學生？你這個人也真是，多說幾個字又不會死人！」
「看在我被你嚇到了的可憐勁上，你就說說唄，怎麼才能找到我的學校？」
「同學，我聲明一下，第一，我沒有要嚇你，第二，我沒有義務。」
「呵呵，你沒有要嚇我，可是我被你嚇到了啊，我在山上玩樂那麼久都沒發現一個人，你突然間就出現，還盯著我，我是個小女孩子，當然會被你嚇到啊。你說你沒有義務，可你也應該有助人為樂的心啊！」
「我沒心！」胡宇成站在冰心玉的面前，看著這個紮著馬尾辮的女生，似乎想要證明什麼。
「沒心？！」冰心玉並沒有發現胡宇成瞬間轉變為漠然的臉色，歪著頭疑惑地琢磨著胡宇成的話，發現胡宇成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冰心玉只得發揮她長在叢林間的野性，居然敢和我這個從小在山間田野飛奔的人賽跑？
「你等等我！」冰心玉奔到胡宇成前面，擋著他的去路，拽著胡宇成的衣袖，「你也太不像話了，我這種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請你幫忙，你都這麼個態度？我看你的書真白讀了。」
「放開你的手！」胡宇成看著很白很嫩還很柔的臂膀，因為用力抓在他的手臂上，五指更泛白，佈滿荷葉邊邊的裙擺隨著她喘粗氣的動作一搖一晃，胸前的淡粉色荷花被頂的很高，一顫一顫的。
「我就不放，除非你把我送到我要就讀的學校門口。呵呵，我今天找不到學校就賴著你，我想想啊，你得請我吃個午餐，還得請我吃個晚餐，然後幫我找個睡覺的地方，嗯，睡覺就找個好點的賓館吧，也不讓你太為難。」
「憑什麼？」
「憑我被你嚇到了啊，憑我看到你啊，憑你說的話我都能聽懂啊。」
「你——」胡宇成一時找不到話，只能甩開冰心玉的手，繼續前行，冰心玉判斷了一下方向，是她剛剛走過的路，剛才走過了，現在返回去走，即使他不幫忙，應該也能回到下車的地方吧。
「我叫冰心玉，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冰心玉，你叫什麼名字啊，你是我們學校的吧？我覺得永州好像沒什麼好的啊，不會有別的什麼學校了吧？你讀大幾了？」冰心玉緊跟著，並且不停地發問，似乎壓根就沒想過胡宇成會回答。
「你這是去哪兒啊？西北巷？」冰心玉發現胡宇成已經開始拐進了一條巷子，巷子很窄，應該都不夠泊車，巷子兩邊種滿了玉蘭樹，綠油油的大葉子，密密麻麻的，把太陽光都分散成一道道的了。
「喂——」冰心玉開始發現問題，「我記得我的學校是在東北巷唉，這是西北巷類！」
「我沒讓你跟著我！」胡宇成停下急速的腳步，淡笑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冰心玉。
「可是，可是，你沒告訴我，我該怎麼找到我的學校啊。」冰心玉停下，四處看了看，「永州市財經學院？你是這個學校的？」
經過校門口的學生都向冰心玉投著好奇的目光，冰心玉看不到，「你們學校很小嗎？校門這麼點大？好像也沒看到很多學生哦，是不是你成績不好才讀這麼個學校啊，肯定是的，那你為什麼這麼拽啊？！」
「喂——你別走啊！」冰心玉停下嘮叨，又追上去，怎麼會有這麼怪的人呢？一點都不像原來那些同學，雖然家鄉那些同學似乎或多或少的比不上他，可是，那些同學們都熱情啊，不管是否熟悉，只要你有問題，都願意幫忙解決，可是，初到這個永州就碰到這種人，是個例呢還是所有永州人都如此呢？
「咿？你們學校似乎還不錯哦，很大嘛，比我讀的那高中大很多哦，而且環境挺好的，到處都是花草樹木。」冰心玉感覺自己快跟不上了，「你學什麼專業的？」
「你確定還要跟著我？」胡宇成覺得自己的耳朵應該快要受不了了，指了指眼前的門樓。
「男生宿舍1棟！」冰心玉看著門樓上的字，念叨著，「你們男生宿舍不允許女生進嗎？那我在這裡等你吧？你趕快去把書放下，然後下來送我去我的學校怎麼樣？呵呵，還有，我口好渴哦，你順便幫我帶瓶水
水唄！」冰心玉露出了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討好地看著胡宇成，「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快點說，等下如果你不下來，我好上去找你啊。」
「你不想告訴我啊，那我問別的同學吧，如果那樣的話，我可不知道我會怎麼問哦，有可能我會說我是被你拋棄的女朋友哦？」
「你——」胡宇成迅速地閃進了樓內，一副好男不與女鬥的表情。冰心玉看著胡宇成消失的身影有種莫名的惆悵，其實知道自己完全沒必要纏著他，可是誰讓他長得比費翔還帥呢？
這麼久都不下來，應該是不會下來了吧？算了，帥有什麼用啊，沒風度，還扮酷，費翔除了有洋人的血液這一個缺點外，其他都比他強吧？！費翔那個《冬天裡的一把火》唱得多好聽啊，還有那熱情奔放的舞蹈多讓人精神振奮啊，你算什麼啊，真是的，沒禮貌，沒同情心的傢伙，白長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同學，麻煩問一下，你知道永州市師範怎麼走嗎？」靠人不如靠己啊，真沒天理。
「不知道！」
「永州師範？出了校門往左走，到東門口就到了啊。」問題是，我是在東門口下車的啊，可是，我沒看到永州市師範啊。冰心玉真是鬱悶到極點了，你既然知道就別急著走啊，我要是能找到還用問你啊。
「給你！」冰心玉看著眼前的黑色飲料，心理糾結著，這個是什麼東西啊，能喝嗎？
「咿呀，你終於來了！」冰心玉接過飲料，歡快地笑，「剛才有個同學說出了校門往左走到東門口就到了，可我就是在東門口下的車，怎麼沒看到學校呢？」
「把行李包給我，」冰心玉特別乖巧地遞上行李，「走吧，我送你過去！」
「真的，太好了，謝謝你啊！」冰心玉跟在後面，筆直的身軀，矯健的步伐，他應該也不大吧？為什麼感覺那麼成熟老練呢？
「可口可樂？這是什麼飲料？怎麼黑黑的？」冰心玉跟上胡宇成，歪著腦袋，討好地看著他，
「你不喜歡嗎？」看舍友總買這東西給他們的女朋友喝啊。
「我沒見過！」冰心玉確實沒見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可口可樂在偏僻的鄉村還是很少見的，而且冰心玉是嚴格按照母親的食譜生活的，連冰棍都很少吃。
「不喜歡就扔了！」胡宇成的口氣很生硬，恨恨地白了冰心玉一眼。後來，回憶起這一幕，胡宇成還能感受自己當時的懊惱，自己到底為什麼沒有脫離冰心玉的糾纏？
「那不行！」冰心玉擰開蓋子，灌了一口，「咳咳——咳咳——」被嗆得直不起腰，拍著胸，扶著路旁的樹幹，再也走不動了。
「慢點，又沒人搶你的！」胡宇成動了惻隱之心，後來一幕幕重新放映的時候，胡宇成都只承認，當時只是動了惻隱之心而已，而並非被冰心玉的活潑可愛感染了。
「很嗆類！衝鼻子！」冰心玉緩過勁來後，直起腰身，無意中就抖落了輕輕拍打在後背的胡宇成的手。在學校的日子，冰心玉再也沒有喝過可口可樂，而在畢業後，無數次地喝著，卻再也沒有被嗆到過。
「你確定這是通往師範？」冰心玉看著眼前這條狹長陰涼的巷子，好大好長一條上坡路啊，這就是所謂的勇攀高峰，學無止境嗎？
「到了，你進去吧，我走了！」
「啊？」冰心玉抬頭看了看校門，這個學校存在了多少年呢？肯定比我老吧？不對，我才十八歲，一點都不老，可是，這個校門真的很老了。「謝謝你啊，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你別走啊！」冰心玉追上正在往下走的胡宇成，「我叫冰心玉，一片……」
「我知道！」
「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啊？」
「沒必要！」
「什麼叫沒必要啊，」冰心玉實在是不能理解，「你不說的話，我又跟著你回你學校了哦。」
「胡宇成！」胡宇成看著冰心玉一副你信不信，不信我就讓你好看的表情，很無奈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讓我猜猜，古月胡，宇宙的宇，成功的成，對嗎？」
「嗯！」
「胡宇成！」冰心玉的表情都是寫在臉上的，胡宇成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就知道，「我很聰明吧？」
「嗯！」胡宇成看著冰心玉獻寶的樣子，輕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胡宇成——」胡宇成很有點後悔告訴她自己的名字，那大嗓門和高音喇叭有得一拼，「謝謝你，改天我去你學校找你，請你吃飯！再見！」多年裡，胡宇成的眼前都一直晃著冰心玉，穿著白色荷葉邊長裙，搖晃著右手，滿臉堆笑地衝著他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