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殤(一) 文 / 百麗小奚
這夢境般的重逢,怕是水中月,鏡中花,相對無語,只是長久的望著對方。同寢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血順著手指滴到地上,這股深切的痛楚卻從心裡傳來,讓他染血的童年記憶在眼前徐徐展開。千算萬算,偏偏就漏了自己這個什麼都和自己搶的大哥!
他恨他,恨得巴不得他立刻就去死!不,他的活著,他——百里同寢會讓他活著,永生永世!
「看,九殿下又一個人在那兒!」「是啊,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怪可憐的。哎。」
聽著不遠處的遊廊傳來侍女議論自己的隻言片語,自顧自舔舐著滿分是鮮血的雙手,極為不屑地冷眼瞟了瞟走過拐角處的身影,手中早已千瘡百孔的玉兔翻著白眼,嘴角泛著淡紅的泡沫,抽出著四肢,右腿上的皮毛軟軟地垂在半空中,露出模糊的血肉。
同寢噘著嘴,不滿的甩著玉兔叨念著:「不中用的東西,這麼快就不行了!小爺可還沒玩夠呢!」他將這可憐的小生靈隨手一拋,如同扔垃圾一般。
儘管玉兔已奄奄一息,但求生的本能使它閉上的雙眼在空中劃過的一剎那猛地睜開,充血的眼中滿是無盡的絕望與不甘。
同寢拍拍衣擺上的塵土,雙手上的血跡將一襲純白的衣染得絢爛繽紛,如同開了滿樹的梅花,配著他一臉的血痕顯得格外詭異。
他就這樣獨自起身,來回路過的侍女匆匆,低著頭連瞟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天庭的規矩明明白白寫著不許管眼前這位人見人憐的孩子。
偌大一個天庭,沒有誰不知道他百里同寢是個不得寵的皇子,當今天帝早在同寢三歲那年不顧老天君的極力反對,下旨不許任何人靠近九皇子。原本這個就不愛多言的孩子就愈發的沉默了。要不是大皇子百里奚暗地裡對他多加保護,怕是早已命歸黃泉。
一顆靜如死水的心不知該如何熬過這沒有盡頭的時光,沒有一點兒的盼頭。耳畔忽的傳來主殿雜亂的歌舞喧響,夾雜著陣陣虛偽的歡笑與做做的恭維,這種場合他是從來不被允許踏入半步的,殊不知他向來沒興趣參與這每個人心知肚明卻永不膩煩的遊戲。
「九弟,九弟!」百里奚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同寢面前,滿臉的笑容卻在看見同寢週身的血跡時凝滯了。
「九弟,你怎麼了,誰欺負你嗎?告訴大哥!」同寢冷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大哥,在九子中排位最後的他,竟是第一個成人的,足足比他的大哥早了盡60個年頭。
他抿著嘴任由百里奚前前後後看他哪裡傷著了,一抬頭,看見向前趕去的嫦娥,嘴裡喚著與她幾乎寸步不離的玉兔。
百里奚一臉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撩起沾滿了血跡的衣袖,往上輕輕捲起,生怕自己弄疼了他,但同寢的手臂竟光滑的連個皮都沒有碰破半分,弄得百里奚有點摸不著頭腦,盯著自己這個最不省心的九弟,長長呼出口氣來,捏起手印,將那身已經變得皺巴巴的可憐衣裳弄回了原本的白淨樣子。
「大皇子殿下,天君正在喚你回去。」一個侍女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柔聲說道。
「好,我隨後就到。」百里奚朝地上的侍女笑了笑,侍女偷瞄到了這個溫暖的笑容,臉瞬間變得緋紅一片,頭是更往下低了。
同寢看了後不由冷笑了一聲,百里奚全然沒有察覺,抓起同寢怎麼看都已成熟的大手,將各類的糖塊把他的手塞得滿滿的,囑咐道:「九弟,留心別讓父君看見了,我的先走了。」
說罷就匆匆踏上雲頭跟著侍女朝大殿飛去。同寢翻著白眼目送著大哥消失成金色的光點。手中的各色糖塊沉甸甸的,對了,今日正是白家將軍與金龍族冰釋前嫌的大日子,他那個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哥哥就快有個未婚妻了,這種無聊的話語經常會從三十三天的各個方向湧入他的耳朵,可是這種破事與他同寢何干!
隨手一揮,糖如雨下,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他就就不稀罕了!面不改色地往自己的宮殿走去,腳下的糖塊被踩的成了無數的碎塊。
一邊是歡聲笑語,另一邊卻是愁雲慘淡,素來如此,他早習以為常。他緩步走過三叔的寢宮時,卻聽見了新生嬰兒的哭聲,看著三叔滿臉的烏雲密佈,同寢不由停住了步伐。
這個孩子?他好像聽侍女閒聊時說過,天君繼位之時三王爺夫人的肚子裡還有個沒出生的孩子,哎,好巧不巧偏偏又在這個轟動九州的良辰吉日裡出生了,這下可好,這命苦的娃不用看就知道活不過三個月。
同寢湊過去看,這個女孩子水靈靈的大眼正眨巴眨巴地看著他,粉撲撲的小臉,旁人都看得歡喜的不得了,又何況是親爹。她娘親早就哭暈在床頭,可就算如此還死死趴著襁褓,任侍女怎麼拉也拉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