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神陵篇 第二十三章 神的後代 文 / 夜任
「矮子矮子你看,這是矮子送我的大寶刀!」。
怪人笑得跟白癡一樣,從腰間拔出我幫他打磨的黑曜石祭刀來,對著皎潔的月光炫耀了半天:「你看你看,又鋒利,又漂亮,又……好!好!」
怪人的詞彙量實在是不怎麼豐富,我心說他這破酒量幸好是在我們自己人的隊裡,如果他正兒八經的出去混社會找工作了,一頓飯局還沒剛談兩句業務呢就趴下了,老闆可就愁死了。
「矮子矮子!」
怪人像復讀機似的嘟囔個不停,金色的月光倒映在水面,折射出一層柔和的光線映在他的側臉上,他眼睛那麼亮,他笑得也太燦爛了。
「好啦好啦,好好的保存這把刀就行了。」我看他手腕都有些發軟,非常擔心他高舉著的大寶刀又掉到水裡去,只好順著他的話點點頭,把祭刀插回刀鞘裡,「你喝多了,如果覺得困,就先睡會兒吧!」
「我才沒有呢!今天陪你看月亮我很開心,不想睡覺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樣照顧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是讓他趕緊去休息,還是靜靜的附和他的胡言亂語呢?
「矮子,你說你這麼矮,如果我能陪你一起長……」
「喂,小帥哥!陪姐姐喝一杯嗎?」青梅姐捧著一碟茴香豆不小心打斷了怪人,她笑嘻嘻的坐到了我們旁邊埋怨道,「那群男人也真是的,把我們姒小四都給帶壞了!光顧著打麻將也不理我,好寂寞啊!」
「好的,好的,姐姐做飯那麼好吃,喝兩杯也行!」怪人呵呵地笑著,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學會拍馬屁了。他轉頭把手裡的杯子和青梅姐一碰,我都來不及制止呢他就「啊」的一聲,咂了咂嘴巴,喝乾了!
完蛋啊,一杯倒剛才喝了半杯,現在,是一整杯了。
「姐,你讓他喝了這酒你只會更寂寞的……」我無奈的看著怪人的眼睛瞇了一下,對著無辜的青梅姐倒數著,「三、二、一。」
「呼——」
怪人特給面子,在青梅姐難以置信的眼光中,應聲就一頭栽倒在我的懷裡,呼嚕呼嚕大睡起來了。
「就這小酒量也算個爺們兒?!」
月亮在漸漸的下沉,它被會稽山擋住了一角扇面,像是刻意鑲嵌在山間的照明設備。山上的姒家人大概在焚香,從那兒,隱隱地蒸騰出一層紫紅色的霧氣來,把月亮都給國畫一般暈染開來了。
身後的四人麻將桌上,「ど雞」、「九梭」的吵鬧聲不絕於耳,青梅姐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把剪刀從那兒拉開,只好歎了口氣又回到我的身邊,藉著酒勁透露了一點兒姒姓大家族的秘密:
我們傍晚所見到的那一行人,就是所謂的本家,他們是從村子裡脫離出來,只負責駐守在山上的。
被我們纏上的剪刀同學家裡,上頭總共有三個哥哥:
她的大哥現在已經成家生子,算是這一代正統的姒家傳人了,他是真真正正的禹陵守陵人,山下的村民們不僅最近幾年沒見過他,就算是老一輩的人也幾乎沒有見過的,他是最重要的長子,只生活在山上。
二哥叫做姒澗蒼,一直以來身體不是很好,但他心思很細、記憶力很棒,一般每個月十五這一天的祭祖都是由他來主持的。
三哥比我們的剪刀只大了兩歲,叫做姒澗瀾,是屬於那種看起來挺懂事,其實玩心未泯的類型,他跟剪刀的關係最近,每次剪刀一回家準得挨揍,都是這個三哥在拚命的護著她。
青梅姐很詳細的幫忙分析著,如果說我們對姒家有事相求,大哥我們幾個一定是見不到的;二哥雖然可以臨時當家,但他這個人比較優柔寡斷,遇到大問題的話肯定要去請教他們的小叔。
所以最好說話的就是三哥澗瀾,他最疼自己妹妹,如果讓他出面站在我們這一方的話,事情肯定要好辦多了。
介於二哥的身體狀況,在老大不在的日子裡,他們的小叔其實才是山頭上的當家人。但是呢這個小叔警戒心很高,當年那些開發商和當官的開發會稽山風景區的時候,惹怒了小叔,結果那些人差點兒就沒能從山裡走出來。我們像現在這樣的貿然前往,他肯定是不待見的,總會難為我們一番才是。
我涉世未深,是很不擅長處理這種人際之間的關係,憑我是想不出來能攻克他們姒家的方法的。我只能打起精神來把青梅提供的情報都牢牢記在腦子裡,等到天一亮再轉告給我們冬爺和小王爺,只要有他們兩個大佬在,這種事情我是不用去操心的。
山上的祭祖還真是沒完沒了,我們的兩壇黃酒眼看就要喝光了,類似於編鐘似的樂曲聲還是能斷斷續續的聽到。
我心裡還挺感動,姒家的祭祖不是旅遊景點為了吸引遊客的作秀,而是真正虔誠認真的忙活到深夜,為了祭拜四千年前的那位英雄。
這種世代相傳的堅持和至死不渝的承諾放到現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裡來看,真的太珍貴了。
「青梅姐,你說大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我輕輕的扶弄著怪人的頭髮,眺望著會稽的月亮映照的樹木剪影,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和從前。
「你覺得呢?」
「是一個非常質樸的人吧!他那麼的勤懇那麼辛苦,帶著百姓疏了洪水平了山川,我總覺得他一輩子都很勞累啊,堪稱樸實勞動者典範!」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哦……」青梅晃悠著最後一層黃酒,和我又碰了個杯子說道,「在我以前接待過的遊客裡,大家都差不多。在他們的心目中,大禹是一個戴著斗笠扛著鋤頭的農民形象。」
她仰頭抿了一口酒,特別堅定的說道:「而我認為,他是一個神!」
青梅的表情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她眼角的細紋在此刻都舒展開來,雙眼散發出興奮的神采,眉飛色舞的說道:「外面的人都不相信關於他的傳說,包括來這兒考察的那些大學教授也都覺得,我們禹村裡的人都是最普通不過的百姓,有的很愚鈍、有的很頑固。那麼,如果我們姒家人不是騙子的話,一代代追溯回過去,大禹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有著平凡的血肉之軀,他需要吃飯睡覺,他也會勞累受傷,只不過他有著很強的信念,才成就了他的那麼多輝煌。」
我覺得她說的很好,便點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認真聆聽呢。
「其實,和外族的人剛好相反,身為他的後代,血管裡流著他的血,我們認為姒家人是不平凡的,真的……我不是有意拔高自己,但我就覺得,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從一開始就有著絕對的區別的,因為我們是神的後代!」
會稽山上響起了一聲非常沉悶的鐘聲,祭祖儀式應該是到此結束了。
伴隨著此聲此情此景,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神的後代?」我放下酒杯,看到怪人好像很熱,一個勁兒的想把t恤脫下來,便幫他輕搖了一下芭蕉扇,才繼續跟青梅探討道,「你的意思,是大禹不僅僅是一個被神化的英雄,而且他流傳下來的那些神話也是真的?」
不僅在民間故事裡,在確切的古籍記載上,大禹的故事都是被演繹的出神入化的。他可以化身成熊劈山引水,也可以變成黃龍飛向九天,有人說他建立的夏朝以後壽終正寢了,有人說他原本就是天神,只不過日子到了又被召回了天上去。
不同版本的大禹事跡,我們很難去考證真假,他的年代實在是太過久遠了。
青梅姐卻言之鑿鑿的說道:「是的,他是神,我是深信不疑的!你想想,四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末期,在那個時代的區區一個人類,怎麼可能有大禹那麼出色的能力呢?所以他一定是個神,他在平時隱藏神力,以一個農民的形象帶領百姓治水,在危難之時,他又可以展現出來,為我們斬殺蛟龍、劈開大山大川。在平定九州後,又為我們華夏子孫建立了地一個朝代來引導我們的進步!」
她的酒勁應該上來了,從特別激動的情緒轉而有些結巴:「也許……你看來我不姓姒,是個稍微和本家沾親帶故的外人。就算我是姒青梅,你,還有你身後打麻將的那些臭傢伙們,也會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沒什麼稀罕,我只是在經營著一間快倒閉的小賓館而已……但是……我真的和你們不同……別小看了,我們……」
「好好好……」
我趕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的臉因為興奮和酒精從而變得紅撲撲的,她也醉倒在了滿村的月色中。
此時的麻將聲也消停了不少,四個人喝光了另一罈酒,這會兒肯定眼皮直打顫,怎麼能有靈光再聽牌呢?
剪刀已經伏案睡著了,其他人也歪扭七八的在小船上找了個地兒醞釀著。會稽山和禹村空巷是如此的寂靜無聲。
我對自己跟劉晚庭相似的千杯不醉的體質是哭笑不得,說好的今夜盡興不醉不歸呢?怎麼就剩下我在這兒守著他們了呢?
我感受著怪人在我懷裡的呼吸,忍不住又是一陣子心律不齊,我們倆不知道還有沒有發展前景,趁著現在沒人發現,我可以親親他嗎?
這個念頭剛起,我就沒出息的自己臉紅了。我看著近在咫尺他睡得超香超安逸的臉,到底還是忍不住小雞啄米的點了一下他的鼻頭。
我就那麼輕輕探身一親,特別心虛的覺得好像他的睫毛顫動著掃了我的臉一下,嚇得我趕忙抬起頭來凝視著快下降到山那頭的月亮,一動也不敢動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偷偷爬到樹梢上,在大蘋果上咬了一口似的。儘管怪人根本沒醒,儘管四下無人,我還是害怕的要命,心臟的跳動簡直就要吵醒這整船的同伴了。
我含著嘴裡的那一小塊蘋果,不敢囫圇吞下,慢慢慢慢的將它消化到心裡去,在餘下的微風中,品嚐了一夜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