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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尾聲 文 / 林遇

    沈灼的個人畫展事宜商榷之後,定在了入冬之日。

    北城的風漸漸變得凌烈,刮著皮膚,透著乾燥。遲川畫廊幾位員工也在佈置工作中做出不少貢獻,後期工作基本穩定後,臨近了畫展,舒瑤突然遞交了辭呈。

    沈灼在接到諸躍然打開的電話時,她正在醫院陪譚久打預防針,小丫頭免疫力差,氣候變化得急,沈灼恐她生病感冒,鬧騰一通,大人孩子都要受罪。

    她特地給譚久穿得厚厚的,這會兒,孩子窩在她懷裡,沈灼把電話掛了,就見沈燁收拾好了自己的工作,下樓看她們母女。

    他扔給沈灼一罐熱牛奶,沈灼塞到譚久衣服裡,抬頭看他:「事情都辦完了?」

    沈燁自如應答:「嗯,今天沒什麼事兒,病人不多。」

    沈灼仍看著他,半晌,說道:「沈燁,你是不是有事兒沒告訴我呀?」

    沈燁愣了愣,「啊?什麼事兒?」

    沈灼揚一揚手機,「剛剛諸躍然給我打電話說,舒瑤辭職了,她家裡人打算送她出國。你們分手了麼?」

    沈燁神情稍顯落寞,他歎了口氣,擠著沈灼在休息椅上坐下來,摸了摸譚久的頭髮說:「我們倆沒分手,但是她要走,我也攔不住。」

    沈灼覺得這根本不像她弟弟,她將他的手打掉,瞪著他說:「你就這樣讓她走了?沈燁,你這話沒敢告訴媽吧?她要是聽到自己兒子這麼沒出息,定是比你跟她鬥嘴時還是生氣!」

    沈燁苦笑,「幹什麼呀,鬥雞似的……」

    沈灼不想理他,把他擠出去。

    沈燁屁股坐空,頓了下,站起身來。

    在前面拿到號碼的譚思古回來,見他們姐弟倆這樣,不由好奇。

    譚久這個機靈鬼,忙給她爸打小報告,「吵架了!舅舅,吵架了!」

    沈灼:「……」

    沈燁哈哈笑:「你這小丫頭,現在說話利索多了啊!」

    譚思古到他們跟前,問:「怎麼了?」

    沈燁道:「沒什麼,我姐在氣我沒出息,沒把女朋友留住。」

    事態發展成這樣,沈灼也忍不住自嘲,笑自己有些太過了。

    譚思古對沈燁說:「那你是什麼打算,你跟那個……舒瑤,我倒是知道些。」

    沈燁道:「我啊……我只是在想,我也只比她打兩歲而已,等,還是能等得到的!」

    譚思古眉間舒展,笑著道:「那就好辦了。」

    沈灼看這倆人之間形成一種默契,半晌才反應過來。

    譚思古拉她道:「快到了,我抱久兒去排著吧。」

    沈灼瞪著沈燁:「臭小子,你故意耍我的呀!」

    沈燁笑了會兒,停下來,神情認真道:「沒有,真的!」

    他拍拍沈灼肩膀,又低頭,雙手插在兜裡,說:「這道理是我自己想通的,我還算厲害吧?」

    沈灼道:「別自誇了!你給我老實交代!」

    沈燁才說:「好吧,我說。其實是我勸說舒瑤出國的,我覺得,我們倆現在耗在一起卻得不到她父母的祝福,這很痛苦。我不可能讓她乾等著我,我希望她在這段時間裡也能好好去看看別的人和事,學一些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東西。我呢……我在我自己的崗位上,也好好地努力!」

    沈灼略有感觸,實際已經被他說服了,卻還故意道:「你就不怕她在國外遇見大鼻子綠眼睛的外國人,跟別人跑了?」

    沈燁苦著臉:「嗨!你果然是跟我一塊兒出生的啊,就知道往我最痛的地方撒鹽!你想聽實話麼?嗯……雖然我對自己——你弟弟,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說實話,能不怕麼?」他說到這裡,突然一笑,話鋒轉道,「但我相信她,如果真熬不住時間的考驗,也是我們該有的結果!」

    舒瑤要過了年去德國的學校報道,沈灼把沈燁說的這些話轉給王嘉禾聽後,王嘉禾默默道:「你們姐弟倆這死性子,沒一個能讓我痛快的……哎,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這個時候,沈灼就把女兒獻上,說:「沒有孫子抱,有外孫女兒抱!」

    譚久嘴甜,伸著胳膊要抱抱。

    王嘉禾見外孫女這麼聰明懂事,終於也笑開了。

    譚久經過一段時間的早教和訓練,如今說話不似從前那樣經常字不連句,短句子說得溜,家裡人的稱呼都叫得清晰,爺爺奶奶,舅舅阿姨,爸爸伯伯,叔叔小嬸……唯獨還是沒有張口叫沈灼「媽媽」。

    沈灼算一算,也跟女兒相處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了,這半年發生了不少事,她也學著接受很多從前不能接受的事情。

    有時候習慣了,倒也不常在乎這些,但逢到沈灼去幼稚園接孩子回家時,聽到別的孩子抱著父母喊著爸爸媽媽,她就有些失落——這種失落是不可避免的。

    但她從來未曾強求,她盡量保持這種自在,不去束縛,如今方法得到驗證,譚久早已習慣她在身邊,喜歡她陪她睡覺,喜歡聽她講故事,喜歡跟她撒嬌……

    她想,那聲「媽媽」,應該是遲早的吧……

    沈灼的個人展就定在遲川畫廊附近的藝術館,開幕當晚,門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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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來自四面八方,沈灼能叫上,不能叫上名字的人都乘著夜色趕來。她覺得自己裡裡外外忙碌地像個陀螺,直接開幕式前,諸躍然不管多少人找她攀談,逕直將她拉到後面的休息室,對著裡面的鏡子,站立——

    沈灼望著鏡子裡,身穿白色魚尾裙禮服的女人,散了卷髮在一邊肩膀,露出妝容精緻的臉龐。

    她平復了一下胸口的起伏。

    諸躍然說:「現在,準備好做這家藝術館的主人,沈灼,今晚你最棒!」

    沈灼對著鏡子裡的人說:「沈灼……今晚你最棒!」

    這是屬於她自己的盛宴,是她一個人的舞台。

    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沈灼回頭看到一位久違的故人。

    竟是傅嬌嬌——

    傅嬌嬌坐在輪椅上,身後跟了一隻通身雪白的薩摩耶。

    沈灼捕捉著模糊的記憶,竟想起了那只薩摩耶的名字,叫……雪球。

    大概雪球的樣貌太招惹人,傅嬌嬌身邊圍了一圈孩子,譚久自然也在其中,鬧哄哄的。

    「狗狗!大狗!」譚久興奮地沖沈灼叫。

    沈灼回身走過去,臉上不掩驚訝,「你……嫂子,你怎麼也來了?」

    傅嬌嬌燦然一笑,「怎麼了?不歡迎我呀?」

    「哪會,只是……好不久不見了!」沈灼有些激動。

    譚久在她身邊還在製造存在感:「狗狗,大狗!看大狗!」

    沈灼和傅嬌嬌都笑,沈灼摸著女兒的頭說:「你問問阿姨同不同意讓你跟狗狗玩?」

    譚久眼睛亮起來,看著傅嬌嬌,請求道:「阿姨,久兒想跟狗狗玩……」

    傅嬌嬌眼底柔滿了溫柔,輕聲說:「去吧,它叫雪球,你和小夥伴可千萬不要欺負它。」

    譚久鄭重地點頭,再一轉頭,拽起雪球的繩子就往外面跑。

    孩子的叫聲一串接一串,諸躍然道:「我跟過去,別讓他們受傷了,你們聊!」

    沈灼點頭,看他們走遠,這又問傅嬌嬌:「你現在身體怎麼樣?」

    兩人也算知交,那段時間一道去了武城,也不小心窺探了對方的痛楚。

    傅嬌嬌說:「我還是老樣子,只是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這裡,還多了一個。」

    沈灼順著她的手,看向她的小腹,又驚又喜:「你……懷孕了?」

    傅嬌嬌點頭,「嗯,太不容易了……」

    沈灼握住她的手:「這……張大哥知道麼?」

    「我當然知道了!」

    回答她的,是突然出現在門外的張錦年,與此同時,譚思古也立在門外,笑看他們。

    張錦年走進來,雙手擱在妻子肩上,對沈灼說:「好久不見啊弟妹。」

    沈灼笑著叫了聲「張大哥」。

    也是事後,她從譚思古那裡才得知,當年張錦年和傅嬌嬌也曾一度要離婚,倆人在一起多年,感情頗深,傅嬌嬌那年車禍雙腿截肢,張錦年沒在身邊,因此愧疚無比。

    然而兩人在一起之後,一個抱著愧疚,一個不想拖累,終於拖得彼此傷痕纍纍。卻也多虧了,其中有一個人堅持了下來,將深愛的人拉回身邊,才有了今天的結果……那個人就是張錦年。

    沈灼從前很少敬佩別人,現在倒覺得這個她第一次見時覺得性情怪異的大哥,如今分外的可靠!

    張錦年道:「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家小丫頭追著我家雪球跑,看她挺喜歡狗的我倒放心了,你嫂子懷孕,雪球一直在家裡不方便照顧,就想問問你們家能收養麼?」

    沈灼用眼神詢問了一下譚思古,見後者點點頭,她便說:「好呀,我閨女太喜歡狗了,家裡的玩具全是毛絨狗,這回給她個真的狗。」

    張錦年開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吧,雪球性子特別溫順,絕對不傷害人!久兒肯定能跟它相處好!」

    沈灼推傅嬌嬌出門,幾人笑談著,路過幾幅掛在牆上的沈灼的畫。

    張錦年忍不住歎道:「沈灼呀,你現在真的不一樣了,客套話雖然不說太多,但也誠心道一句:恭喜你!」

    沈灼回道:「張大哥如果真要說誠心的話,不如一會兒走的時候,給嫂子帶一副回去吧?」

    張錦年聽此,猛地瞪眼,「呵,這就開始敲我竹槓了呀!夠狠的哦!」

    沈灼大笑起來。

    他定在沈灼此次畫展主打的那幅「預見」跟前,琢磨了一會兒,說:「這幅畫是什麼意思?」

    沈灼抬頭看了眼她身邊的男人,然後攔著他的胳膊對張錦年說:「是他的意思!」

    他,譚思古,他讓她遇見他,同時與預見了他們的未來……

    張錦年捂著嘴巴,哎喲哎喲叫著:「我的媽呀,我是吃了什麼了?怎麼這會兒牙這麼酸呀!」

    譚思古笑著踹他,「滾滾滾,笑話誰呢!」

    這邊,攔住自家老婆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開幕式要開始,藝術館門前已放了冰雕和綵帶,來賓紛紛入場。

    譚久牽著雪球從人群中鑽出來,手裡拿著的是那只綠色照相機,對著站台旁邊的準備上台的沈灼拍照。

    拍完她跑到沈灼跟前,邀功一樣說:「看!我,雪球,爸爸和媽媽!」

    沈灼笑著轉動相機的選項,看了裡面拍的不算清晰的照片,突然,她手指一頓,表情凝住!

    她慢慢看向譚久,問她:「你說誰……久兒,你說……誰?」

    譚久指著照相機重複道:「這裡面,久兒和雪球,爸爸和媽媽!」言罷,她茫然地叫了聲:「媽媽?」

    沈灼摀住嘴巴,蹲在地上,險著失控。

    譚久看她眼眶發紅,皺起眉頭,小手摸著她的臉。

    沈灼將她的手貼住臉上,重複問她:「久兒,你叫我什麼?你再叫一聲好麼?」

    譚久看著她,乖巧開口:「媽媽……」

    她將孩子擁進懷裡,在她額頭上,臉上,連親了好幾下。

    諸躍然在那邊催促她,不停對她做手勢,她都沒看到,直到後台的音響想起來——

    前台安靜下來,提前準備好的交響樂先行奏起,沈灼站起來,擦去臉上的眼淚,牽起女兒的小手,走上目光聚集的舞台。

    音樂中緩緩停下來,她帶上笑容,看到台前一眾人用著期許的目光看著她,看到那個穿著灰色西裝挺拔的男人面含笑容,看到故友親人鼓勵的神情,看到人群中,那個小小的自己……

    她低頭,握緊了台前的麥克風,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好,我是沈灼——」

    (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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