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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棋局 文 / 林遇

    回去時,走繞城高速,速度更快。

    沈灼掀開那盒得來不易的紅豆糕盒子,品嚐一口。

    味道是她想念的,香甜美味,一下肚就解了她身上困住她的所有枷鎖。

    她斜斜靠在座椅上,偏過頭來看譚思古。

    枷鎖是解了,另一種情緒卻越來越強烈……

    是黑夜給人罩上了朦朧的紗,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所以才會有很多情緒層出不窮,攻佔全身麼?

    沈灼張張口,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山林比夜空更暗,指示牌被車燈照亮,一閃而過,她停下來。

    黑紗罩下來,她尋著熟悉的記憶還是能找到頭的……

    比如說那山上的燈火,以前沒有的,比如說那簇叢林,以前是沼澤地,比如說那個被樹排擋住的空地上,有一間巨大的倉庫……

    沈灼撇過頭,臉埋頭在羽絨服裡。

    譚思古看到她這樣,輕聲問:「怎麼不吃了?好受了?」

    沈灼的聲音悶在裡面,軟軟的:「好了……」

    好了就行。

    第二天沈灼沒賴床,在冬天裡早起,是多麼需要勇氣啊。

    但她覺得是不是該做點什麼,畢竟,屋裡睡的男人平時努力養家餬口就算了,還半夜為你驅車到郊區,只為買一盒紅豆糕。

    不感激,不就真成了鐵石心腸的人了麼?

    早晨她和劉姐一起給譚思古準備早餐,劉姐也覺得意外,但沒說別的。

    譚思古起床時,得空,劉姐才在他側耳說:「譚先生啊,小沈這兩天……有點兒變了。」

    變了?哪兒變了?也說不清楚,只是可能突然發現,有些人冷漠的外殼之下,揣的是顆熱乎的心了吧?鐵石心腸的人這世界上有,但不會是她。

    又過一天,就到元旦。

    王嘉禾那邊終於消停了,也明白當時沈灼是故意氣她的,元旦,她沒讓譚思古回家看她,反而叮囑譚思古,得去看看老爺子了。

    這天沈灼和譚思古一起去過療養院看譚老爺子,正巧葉真卿也在那兒。

    沒別人的時候,沈灼對葉真卿說:「葉醫生,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葉真卿欣慰道:「這挺好,那你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

    沈灼說:「但你知道的,如果硬逼著自己忘掉什麼人什麼事,這是不行的對不對?我只是想開了,你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麼?她是個女孩兒……」

    葉真卿一愣,「這麼早就……」

    「對,我媽帶我去做的檢查,說了是女孩兒。知道結果後她挺崩潰的。但這件事於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我也算是找到了個同病相憐的人,而且,我們血脈相連……」

    葉真卿似是還沒能回神,遲遲道:「對,這對你來說……確實挺好。」

    沈灼踢著腳上的鞋子,說:「原本你知道的,其實我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沒有準備……」她咬咬唇,「怎麼說呢?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一個母親,畢竟,沒人教過我這些……但現在,我想我應該能做好。」

    葉真卿真心笑出來,他拍著沈灼的肩膀,「沈灼,其實你沒有別人想像的那麼軟弱。我相信你能做好一個母親,只要你下定了這個決心。」

    沈灼莞爾道:「軟弱……我只是一直給自己找個活下去的理由罷了……現在我要做的,是最起碼,不讓我肚子裡的孩子走上我的老路對吧?」

    葉真卿但笑不語。

    問候過老爺子,葉真卿尚有事情要處理,就先告辭走了。

    屋裡剩祖孫三人,譚耀城還是多拉著沈灼說話,問沈灼身體怎麼樣,畫廊那邊怎麼樣,她母親王嘉禾那邊怎麼樣。

    都好。沈灼撿好聽的說,哄高興了老爺子。

    譚思古那邊,卻是一會兒出去接個電話,一會兒門口的助理給他送點兒什麼東西。

    譚耀城剛笑完就看不下去了,罵道:「走來走去逛大街呢!啥重要事兒非要這個時候說!」

    譚思古停下來,無奈笑笑,把手裡東西給他,雲淡風輕道:「不是什麼重要事,但是……您看看吧。」

    譚耀城半躺在床上,看了眼,冷笑一聲說:「姓冉的那個老小子,真會來事兒!就知道他那時候沒啥好心眼兒!」

    譚思古淡然道:「這也是為什麼我當初一直猶豫不定的原因。」

    譚耀城舔舔唇,細想了一下,高聲說:「怕他幹啥,甭怕他!他那點兒心思早先冉氏還在北城時候就有了!他要動手,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麼好的胃口!」

    譚思古身邊那個之前得闌尾炎的助理忍不住接道:「董事長,怕就怕小人出陰招,防不勝防……」

    「防?」譚耀城的聲音揚起來,把那助理嚇得忙噤聲不敢張口了,他又突然歎了口氣說,「姓冉的兒子和姑娘都成不了氣候,聽說他那個女婿還有點兒料?」

    小助理抬頭看了眼譚思古,沈灼也看著他。

    譚思古目不斜視,緩緩道:「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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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譚耀城擺擺手說:「那就這樣,這些糟心事兒思古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們都是年輕人,我這老東西是不管用了,我只等著抱孫子就好了……」

    這是……甩手不幹的意思?

    沈灼當然不知道,譚耀城這樣輕輕鬆鬆的一句話,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她也不知道第二天,mt公司的領導層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更不知道冉氏企業那邊也亂了套了——

    當天冉氏總部電話打給衛渠,說:「衛總監,譚老頭兒尥蹶子了,mt過幾天開董事會,這事兒你怎麼看?」

    衛渠面無表情說:「怎麼弄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邊人放心下來,鼓勵他道:「衛總監,董事長可是非常看好你這股狠勁兒的,常常誇你說,你有他當年風範!」

    衛渠笑一笑,恭維回去:「謝謝,我過段時間就帶冉小姐回武城看望他。」

    冉琦正在客廳等他,坐立難安。

    衛渠掛了電話,出來看到她,蹙眉問:「怎麼來了?」

    冉琦摘掉臉上的墨鏡,慌張地看著他:「我……我聽說你去見了沈灼……」

    衛渠轉過頭看她,笑說:「吃醋了?」

    冉琦掛著眼淚,放下東西撲進他懷裡。

    「我不是吃醋……我沒吃醋,我只是……害怕。衛渠……你答應我別離開我好麼?」她苦苦哀求。

    衛渠的手掌慢慢劃過她的側臉,停留在她眼角的那顆小小的痣上,他突然想起來,有個人的眼角,也有一顆這樣的痣,但她可不這麼愛哭……

    沈灼揉著眼角,看手下那張雜誌封面上,譚思古的俊容。

    這是舒瑤專門從胡同口的報刊亭買回來的經濟現狀雜誌,沈灼估計,譚思古的這期刊一定能創下這家名不見經傳的本市本土經濟類報刊的銷量記錄。

    單是舒瑤就一個人十本!

    問她買來幹啥用。

    舒瑤說:跪舔……

    沈灼:……

    從療養院回來沒多久,沈灼就聽說了有雜誌社向他約訪,那日他就是穿了雜誌封面上的那套帶有白色格子的中國藍西裝,帶了一條香檳色的領帶。他以前沒接過這種專訪,採訪也很少,這次高調一回,立刻在北城商界掀起風浪。

    不日就有新聞跟著報道,譚思古稱呼已換,不再是mt的首席執行官,而是mt的董事長——

    沈灼儼然成了這個事件的局外人,但又頗受其影響。

    她算了一下,這一個星期之內,她已經接到不少於30通來自那些已經放棄要跟她交往的太太們的電話,約她打牌的有,約她喝茶的也有。

    沈灼……啊,頭疼。

    後來譚思古收了她的電話,才斷了這些紛擾。

    在譚思古最忙碌的時候,沈灼也度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後來的兩次檢查,基本都是她一人去了。

    沈燁偶爾會來跟她說幾句好話,勸她說:「沈灼,媽她知道你不開心,所以就不來煩你了,她叫你自己注意身體。」

    沈燁不善撒謊,是真是假,沈灼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反過來也安慰沈燁說:「別擔心我,死過一回的人,沒那麼輕易死了。」

    沈燁一怔,再想說什麼時,沈灼打斷他:「我走了,譚思古還在家裡等我。」

    她說謊的技巧,雖也不高,卻比沈燁高明些,所以沈燁攔不住她,只能放她走。

    從醫院出來,沈灼自己打車回去,剛上了車,眼睛就紅了。

    她原本在努力安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沒什麼大不了!左右都是她熟悉的結果,有什麼好傷心的?但今天搭的這個出租車,開車的司機一直透過後車鏡看她。

    三番四次之後,沈灼瞪著泛紅的眼睛看向他,司機一慌,忙說:「小姐……我看你很面熟,那什麼,你看看我,你認不認識我?」

    沈灼被噎了一下,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

    這不是一個市井平常的中年男人,笑起來眼角帶著溝壑,倒是沒什麼惡意。

    那司機看她茫然,便把兜裡的一個東西拿出來,給她。

    沈灼確實不認得這個司機,但她卻真的認得司機拿出的一串手鏈——

    那是……t形tiffany手鏈。

    她搓搓眼睛,不敢相信。

    司機笑說:「我就知道是你!那天晚上我拉你,你也這麼紅著眼睛!姑娘啊……你給我這手鏈兒,我閨女說真挺值錢的!得萬把塊不止吧?給我閨女這麼一說你真不知道!我心裡多不是味兒!我拉你一趟才十幾塊錢,你就給我這個東西,我可受不起呀!」

    他要專心開車,就把手鏈從前面遞過來。

    金色的鏈條白天看起來也是那樣精緻,沈灼無意識地摩挲著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司機說:「我閨女說,這鏈子上刻的有字,去專賣店能查到是誰做的,我今兒早上還琢磨著呢,這要是沒緣分遇上你,就拿去讓他們聯繫你!」

    司機也許是同情她哭著上車,心裡肯定在想:這姑娘怎麼次次都這麼委屈,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他於心不忍是真,為人樸實不敢貪便宜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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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這世間太需要這種美好的童話故事,來解決內心的不平了。

    並且,經過這個司機一說,沈灼才注意到上面真的有一個小小的字母,刻痕很淺,絲毫不影響工藝,寫著——

    「」。

    應該是譚思古買手鏈時刻上的,那個時間,不正是他回北城的第二天麼?

    sz,沈灼。她名字的縮寫。

    失而復得的心情很複雜,她摸著那手鏈回家,心裡竟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譚思古到底有沒有發現這條手鏈不見了,也許他注意到了,但他從來也沒說過什麼,是不在乎麼?

    其實,不管在不在乎,他都不會說的吧?

    沈灼想了想,把手鏈戴在手腕上,冰涼感穿過身體,她拉過袖子,把手鏈藏進去。

    進屋時,譚思古還沒回來。劉姐正在房間裡收拾東西。

    沈灼看她把櫃子裡的衣服找出來,折好,塞進腳下的行李箱中,有些不解。

    「劉姐,你在做什麼?」

    劉姐回頭看到她,笑著說:「小沈回來啦?這個麼?譚先生說讓我幫你們收拾幾件衣服,說這段時間,帶你出去幾天。」

    「啊?去哪兒?」

    劉姐說:「去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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