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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破陣(一) 文 / 幕琅

    「吾,羅拂之徒謝世瑜,為破陣而來!」

    這句話方從謝世瑜口中而出,就已傳入了通雲門的兩人耳中,就像此時「氣息奄奄昏迷不醒」的柳婧,就像是「閉關修煉」的左風仇。

    青雲峰之上,在那一處就連左思思都不曾進去過的密室內,驀然間,左風仇睜開了眼,而下一刻,他就摀住自己的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滴落在衣襟上,瞬間就暈染開大片刺目驚心的血漬,但向來極其注重自己外貌的左風仇此時卻全然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的狼狽模樣,只是怔怔地瞧著虛空之處,喃喃道:

    「拂兒……」

    自上次那短暫的再見後,被打傷的左風仇就再也沒有見過羅拂,也覺得他應當是再也見不到羅拂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在將近兩年後的今天,她的徒弟卻再一次來到了通雲門。

    為什麼?

    為什麼那人要破七絕劍陣?

    且不說那人破陣是為了揚名立萬還是為了讓通雲門實行那一條門規,那人卻也不想想,通雲門的七絕劍陣又怎麼是這麼好破的?

    左風仇神色微沉,想不通羅拂的徒弟為何會來到此處,但下一刻,左風仇卻突然注意到了那個名字——

    謝世瑜。

    謝世瑜?!

    怎麼會是他?!

    左風仇驀然起身,目光如電遙遙望向了通雲門山門之處,神色陰沉得可怕。

    而與此同時,那兩外門弟子慌慌張張拋向空中的傳訊紙鶴也終於飛到了通雲門門主楊度的中帝峰上,化作一道流光,一頭紮向了門主楊度的方向——但卻在半路就被一隻手捉住了。

    那是一隻隻需瞧上一眼就能讓人心神動搖的手。它肌理細膩,骨肉勻稱,每一分每一寸都透出說不出來的柔美,但這隻手的主人的面容,卻並沒有如同這雙手一般柔美。

    冷若冰霜的眸子注視著在她手中掙扎不已的紙鶴,緩緩開口,那聲音裡似乎也摻著冰渣子,冷冷道:「門主此刻正在閉關,一切要事此時皆由吾師通天峰峰主處理,爾等莫非不知?!」

    這由通雲門特製的傳訊紙鶴的掙扎弱了下來,似乎放棄了再闖入門主房內的魯莽行動,於是冰美人一般的蕭霜鬆開手,長袖一拂便將那紙鶴送下中帝峰,可令蕭霜沒有想到的是,只是一小會兒,那被她送下中帝峰的紙鶴竟有飛了回來。

    蕭霜皺起了眉。

    似乎感受到蕭霜此刻不耐的心情,那紙鶴突然口吐人言,結結巴巴道:「不……不好了,蕭師姐!有一個名為謝世瑜的修士此刻已經往中帝峰去了!」

    蕭霜神色一沉,道:「你們可是守門之人?為何不攔下他?!」

    那頭的聲音哭喪著臉,道:「因為他說……他此行為了破七絕劍陣而來……」

    蕭霜一怔,與此同時,一聲驚呼從她身後響起,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道:「有人想要來破七絕劍陣?!」

    比起蕭霜沉靜的聲音來說,這聲驚呼實在太大,幾乎瞬間就傳入了中帝峰內所有修士的耳中。

    時間似乎在此刻凝滯,而下一刻,一種莫名的氣氛就在中帝峰內蔓延開來。

    蕭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慌亂,直覺不妥,但又不知是哪裡不妥。

    她扭頭瞧向了方才發出聲音的那人,而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處,不安地用手摀住自己的嘴,神色忐忑不安。

    蕭霜記得,這人應當是青雲峰的人,她常常見到這人跟在青雲峰峰主之女左思思身後,就是不知這人是叫做墨蘭芷還是墨芷蘭……

    沒再多想,蕭霜移開目光,稍稍沉吟,想要開口說點什麼,但還未等她開口,蕭霜的目光突然投向了山道。

    在那處山道的盡頭,一個身著玄色道袍的人正不緊不慢地從那裡走來。

    他的步子似乎很慢,但只不過短短三息間就走過了那條長長的山道,站在了蕭霜的面前。

    他的面容極為年輕俊俏,一張薄唇似笑非笑,眉目間自成風流,光從面相上來說,是蕭霜向來不齒的薄情風流人物,但那雙眼,卻不知怎麼的讓蕭霜心中突然一動,竟有些發怔,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可來人卻並沒有多向蕭霜瞧去一眼,甚至於連蕭霜那張清麗無雙的面容都不曾多瞧一眼。

    他站在中帝峰上廣闊的劍坪上,對所有通雲門內修士或好奇或試探的目光視若無睹,淡淡道:「不知貴派門主楊度可在?」

    蕭霜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張口呵斥道:「汝乃何人,竟敢直呼門主之名?!」

    那人唇角維揚,勾出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道:「我是何人,與我是否直呼楊度之名有何關係?」

    「你——」

    「我只問你一件事——『凡破七絕劍陣者,通雲門必應所求』可是真的?」

    蕭霜一噎,道:「自然是真的!」

    謝世瑜臉上笑意越發奇怪,道:「那便是了,你只需知道我是破陣之人,至於我究竟姓甚名誰,是否是無名小輩又與你有何干係?!」

    從小到大,無論是因為她是通天峰峰主之徒,還是因為她是通天峰首席弟子蕭眠的妹妹,又或是因為她是地級水木雙靈根,還是因為她清麗無雙的面容,蕭霜從未聽過這般不客氣的

    言論,以至於她竟被這番話喝在了原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直到一聲暴喝響起。

    「小子狂妄!中帝峰前豈容你來撒野?!」

    一陣狂風捲起,一個身形有些矮胖的中年人乘風而來,雖說不上風姿卓絕,但也自有一派高人風範。

    他落在劍坪之上,眉頭擰得死緊,一開口聲音便如同雷聲般,在中帝峰的雲層上翻滾:「還不快快報上名來,你這小輩以為七絕劍陣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挑戰的麼?!」

    蕭霜瞧見這人,低聲道了一句「師父」便退至那人身後,不再開口,唯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時不時向謝世煜投去一眼。

    通天峰峰主王已成倒是未曾注意到蕭霜的小動作,只是沉著臉看著謝世瑜,一身氣勢不怒自威。

    面對這樣的陣仗,謝世瑜臉上既無懼怕,也無怒氣,反而揚聲大笑起來,聲震雲霄。

    倏爾,他止住笑聲,腰間長劍鏹然出鞘,指向了王已成的身後,厲喝道:「我是何人,想來你最是清楚吧!」

    「左風仇!」

    左風仇?

    王已成神色一滯,驀然轉過頭。

    ·

    當中帝峰上風起雲湧之時,在幻音谷中的小屋內,躺在簡陋木床上的柳婧緩緩睜開了眼。

    此時此刻,莫長歌已經離開了,就柳婧對他的瞭解,想必他正在外頭尋覓救治她的藥草,一時半會兒應當是無法回來。

    換句話也就是說,她離成功又走近了一步。

    多麼可笑?

    上一世她掏心掏肺,也無法換來莫長歌的一個注視,這一世的逢場作戲卻讓他心神動搖,甚至於在此刻動身離開幻音谷,只為了救回她的性命。

    這就是愛?

    柳婧冷笑一聲。

    她知道莫長歌在想什麼,但她現在卻並不是十分關心他在想什麼,她只是伸出手來,凝望著自己的手。

    柳婧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手。

    但這卻僅限於手背,當她將手翻過來露出手心之時,就能看到掌心那些磨得厚厚的老繭。而柳婧也十分清楚,在她入魔後,她手心裡有的,將不僅僅是老繭,還有數不盡的人命和鮮血。

    她終於再度踏上了這一步。

    但是這一次……她必定不會重蹈覆轍!

    柳婧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無盡的魔氣便被她如同長鯨吸水般吞入體內,竟有那麼一瞬間在小屋的上空形成一個扭曲的空洞。

    像是血一般腥惡又像是火一般灼熱的魔氣被她捲入體內,散入四肢百骸,將她體內每一分每一寸曾充斥著的靈力盡數推擠出去,洗滌著她的血肉,改造著她的經脈。

    原本只不過是半成品的魔紋也在她臉上蔓延開來,迅速完善,最終凝成了一個古怪的紋路,如同蠍子細長的毒尾,一直從眼角蔓延至白皙的脖頸,這才沉默了下去。

    這樣的過程很短很短,只不過短短五息,柳婧便完成了他人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完成的魔化。

    她睜開眼,就像是一片羽毛般從那簡陋的木床上飄了下來,一邊大步向外頭走去,一邊鬆開了手中緊握的幻音符。

    幻音符墜落地面,就像是落入水中,在地面漾開一圈若無若無的波紋後消失不見,而在柳婧身後的木床上,卻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個雙眼緊閉,面色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的「柳婧」。

    「交給你了。」

    留下這句話,柳婧飄出了幻音谷,向著小凌峰疾馳而去。

    小凌峰與幻音谷的距離並不算太遠,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柳婧就來到小凌峰上,推開煉丹房的門,而在煉丹房內,一個與柳婧模樣無二的人正雙目緊閉,面前的煉丹爐升起裊裊霧氣,顯然正在煉丹。

    柳婧沒有向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投去一眼,只是冷聲喚道:「承惡!」

    煉丹房內的景色頓時如霧氣散去,一柄五尺長一指寬、劍身更是彎成了新月般奇怪模樣的劍懸浮在空中,與此同時,一個像是男童般稚嫩的聲音在柳婧腦中響起,抱怨道:「你可算是來了,我早說過這小凌峰又偏僻人又少,怎麼會有人來,可你偏是不信,把我留在這兒一留就是——」

    不待承惡說完,柳婧便開口打斷了承惡,道:「你說你可騙過金丹修士,這可是真的?」

    承惡一怔:「當然!!」

    柳婧又道:「可有時限?」

    承惡想了想,不確定道:「一個時辰內?」

    「足夠了。」

    柳婧伸手握住劍柄,回身入鞘,來到小凌峰後的懸崖,一躍而下,落地後也沒有絲毫遲疑,一邊向著北方奔去,一邊道:「將我變作別人的模樣。」

    承惡略感奇怪,道:「變做誰?」

    柳婧淡淡道:「隨你。」

    承惡更奇怪了:「為什麼要變成別人的模樣……對了,你這是去哪兒?」

    「中帝峰!」

    柳婧話未落音,便見一道驚雷自空中閃過,刺破天空,就連高懸的日光都在這道驚雷面前黯淡了下來。

    柳婧愕然止步。

    雷?

    不,不是雷。

    ——是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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