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9章 過滿月蘇家新兒初寄名 文 /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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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初一,一大早林賽玉還在睡著,就聽外邊來回走動,便醒過來,先看了擱在身邊包在小被裡的女娃,許是不足月,瘦瘦的,不過倒是精神不錯,吃了睡,睡了吃,長長的一條,此時正攥著核桃大的拳頭歪頭睡著。
「妮妮,妮妮。」林賽玉伸手戳戳她的臉,小孩動也不動一下只顧睡著。
蘇錦南正要輕輕走進來,見她醒了,便喊丫頭端飯去。
「擺了滿月酒,娘要你到時抱著孩出去,我只說了天**辣的,休教孩兒出來,恐風試著,又惱了,見了我也不說話。」蘇錦南也低頭去看小女娃,一面含笑道。
林賽玉穿著長袖長褲,包著頭,如同捂痱一般,見他靠近,忙往一旁挪了挪,一面道:「今日我能洗洗身了不?都餿了!」
蘇錦南便嗅了嗅,笑道:「不是餿,是奶腥氣,可不敢洗,過午讓丫頭打水你擦擦便是了。」又給林賽玉說外邊來了誰,送了什麼,做的什麼飯。
正說著玉梅忙忙走進來,道:「張大老爺來了,老夫人堵著門不讓進,正叫人把賀禮往外扔,老爺快去看看。」
這張大老爺便是那日推搡了林賽玉佃戶的主家,也是其中五畝棉花地的老爺。
「也怪不得他,別讓娘嚇人家了,那日是人多不小心我自己絆倒了,娘已經帶人差點砸了人家的家,誠心誠意的上門道歉也幾回了,你快去看看,原本就是我自找的,還累得人家受了驚嚇。」林賽玉笑道,孩此時醒了,張著嘴發出貓一般的哭聲,便忙抱起來,蘇錦南看著她換了屎尿布,抱起來解衣餵奶,才往外走,一面想起什麼似的道:「娘選好了奶,今日已經來了,一會送來你看看可中意。」
林賽玉點頭,看著他快步去了,餵了一時,放孩在炕上,丫頭們端上滿滿一桌雞蛋香湯,吃了幾口便皺眉。
「反正再吃奶也不多,乾脆就不吃了,膩歪歪的。」林賽玉放下箸,玉梅哪裡允許,將雞蛋沾了芝麻鹽送到她嘴邊,道:「哪裡是單單為了奶水,生了孩身都掏空了,你看這天我們穿著短衣都熱的出汗,夫人你長衣長袖的不也沒事,說明身虛著呢,這月可不敢不好好養著,落下病根一輩都好不了。」哄著林賽玉吃了一個,又灌了一碗骨頭湯才罷。
林賽玉又問她些日常話,打聽盧氏到家了沒,玉梅又說姑娘們來了,將那些送的賀禮中給小孩玩的物件拿來給她看,兩個人說一時笑一時,半晌聽得外邊隱隱鼓樂喧天,笙歌迭奏,知道開宴了。
「玉梅,你包了孩,抱出去讓老夫人看看。」林賽玉便道,一面利的將孩紅綾小被兒裹的緊緊的,「蓋著臉,夏天裡不怕風,滿月的孩也能出門了。」
玉梅便應了去了,林賽玉站在門看著,一面活動活動腿腳,不多時玉梅又抱著孩回來了,身後跟著一眾婆丫頭,均是笑嘻嘻的。
「奶奶喜得什麼似的,」玉梅道,一面將孩遞與林賽玉,「婢沾了大姐兒的光,得了一匹緞呢。」身後的婆丫頭們也都笑哈哈的,七嘴八舌的展示老夫人賞的東西。
「娘有錢,好做人呢。」林賽玉也跟著笑,目光落在站在人後一個陌生小媳婦身上,見她低眉順眼的。
「這是吳家娘,今年二十,才丟了孩,男人出海死了,老夫人幾兩銀買了她,給大姐兒當奶。」玉梅低聲道,一面將那吳娘拉過來,吳娘有些怯怯的,低著頭問好,林賽玉打量幾眼,見她打扮的乾淨,便點頭道:「娘挑的自然都是好的。」便將懷裡的孩兒遞給她。
「謝過夫人。」吳娘沒成想這個主母如此好說話,忙在身後婆的示意下說道,接過孩,解開衣裳便奶孩,林賽玉見孩倒不認懷,放了心又有些失落,嘟囔道:「真是有奶便是娘。」
「夫人,老夫人請城裡玉皇廟的師父給大姐兒求個奶名,喚做香姐兒。」蘇老夫人身邊的婆此時笑道。
林賽玉聽了便呵呵笑了,道:「娘也是怪,人家為了好養活,都是叫臭的,她倒選了香的。」
丫頭婆都笑了,知道她們婆媳說話也沒那麼多彎彎道道,其中有人道:「瞧夫人說的,方才席上好幾個大老爺都看了,說咱們大姐兒,長得好一眼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這話她們倒沒說假,只不過接下來蘇老夫人接了句只要比她娘強便知足了卻沒人敢給她,見林賽玉呵呵一笑,看著在奶懷裡吃的呼嚕嚕的小娃道:「聰明有聰明的好,傻人也有傻人的福,各安天命便是了。」
說了一時話,只怕她累了,眾人便告辭了,玉梅吩咐丫頭給奶收拾屋,帶那奶去了,林賽玉便抱著娃兒到床上躺著去了,看著孩睡了,自己也瞇瞪一會,才閉上眼,就聽外邊腳步咚咚,伴著婆小聲的勸阻。
「哥兒,慢些,別吵醒了你妹妹。」話音未落,全哥已經掀簾,躡手躡腳的進來了,看到林賽玉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笑,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娘,我給妹妹賣了個線天戲耍孩兒。」全哥小心走到床邊,林賽玉伸手一拉他坐上來,舉著一個玩意晃著說,一面好奇的看那睡著的娃,皺眉道,「娘,我來了這幾回,怎麼每次妹妹都睡覺?」
林賽玉呵呵笑了,道:「睡了才能長大個。」
全哥便釋然,道:「是了,方才在外邊,姑娘說妹妹瘦不瘦,好長的個,奶奶說別讓妹妹長成她姥娘那傻大個才好。」
說的林賽玉嗆得掩嘴咳嗽,忙轉移話題問全哥吃的什麼,這幾日裡了什麼,淘氣了沒有,全哥一一答了,又道:「金蛋也不多留些日,好些好玩的他還沒看呢,娘,咱們什麼時候去金蛋家吧。」
林賽玉便掐著手
指頭算道:「姐兒不到五六個月,你奶奶斷然不會放咱們出門,等夠了五六個月,又該過年了,只有等明年開春再去吧。」一面說著話,全哥困意上來了,就在小孩身邊躺了,一面擺弄手裡的小玩意,一面聽林賽玉說話,不多時便瞇上眼睡著了。
「別吵到大姐兒,我帶他回屋睡。」站在屋外的婆聽屋內沒了動靜,忙進來看,一面小聲道,就要伸手去抱全哥,被林賽玉擺手止了。
「這床大,我看著,沒事,你且去外邊跟他們耍耍吧。」林賽玉含笑道,一面從身後盒裡抓了一把錢,道,「我添了這小的,總有操不到心的時候,大娘你費心照看全哥。」
那婆推辭一番,便接了,笑嘻嘻的道:「老奴慚愧的很,不過是給夫人打打下手而已。」退了出去。
蘇錦南吃的微醉進來時,斜陽的餘暉透過掛著簾的窗戶投進室內,讓屋裡亮了幾分,大紅帳的床上並頭睡著兒女兒,中間用一個枕頭隔開,避免全哥翻身壓到小孩,而林賽玉正坐在桌案前,拿著筆埋頭寫的入神,以至於蘇錦南進來也沒察覺。
「月裡可不能寫字,小心壞了眼。」蘇錦南走過去,環住她的肩膀,林賽玉回過神,聞到一陣酒味,便皺眉道,「被他們拉著硬灌了吧?我讓玉梅燒了茶來與你吃。」
蘇錦南不讓她起身,只說無妨,沒多吃,一面去看她寫的什麼,見上面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寫著「……播種必須做到一乾濕,即干籽、濕缽、濕蓋籽土……」便抿嘴一笑道:「全哥跟我了一個月,字已是有模有樣,怎偏就帶不出你這個弟呢?」
林賽玉哼了一聲,抓過來不理會他的取笑,將紙抖了抖放好,蘇錦南見那鎮石下已經壓了一沓了。
「早晚要用到……」林賽玉歎了口氣,似是喃喃自語。
蘇錦南將她攔在懷裡,慢慢道:「大相公回來了,方才在席上很生氣,吃了很多酒,北邊多是連綿十幾畝都種了棉,待收的麥毀了一多半,如今出苗不到半數,你的法也遞了上去,如今大多都按著播種去了……娘,朝廷查下去了,只怕他難逃其責。」
「他本該是難逃其責,做我們這一行的,本就不能隨意說話,就是有再好的種,試驗田里不驗個四年,斷然不能推銷出去,糧種良種,靠的是良心。」林賽玉歎了口氣,握著蘇錦南放在自己粗了腰間的手道,「只可惜,縱然再補種,也換不回那糟蹋了的糧食,這一秋該有多少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