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6章 歎無緣李二爺獻媚再成空 文 /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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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朝廷來人了，慌得林賽玉忙起來，在鏡台前梳了頭，翻了一陣衣裳架，找出一件不常穿的好衣裳換了，忙忙的走出來，卻見院裡只站著一身布衣的朱清，正跟盧氏說笑，再看不見別人。
「朱大人。」林賽玉走過去，順便瞪了一眼盧氏，盧氏便衝她咧嘴一笑，道：「朝廷的朱大人來了。」
「不敢不敢，老夫今日不著官服，不談官事。」朱清呵呵笑了，一面打量走過來的林賽玉，見著婦人今日穿了藕絲衣裳翠綾裙，烏黑的好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插了一根銀絲釵梳，與往日來見她不是在水田里一身泥水，就是山坡上一臉的灰土，倒變了一個人，擱在街上遇到，只怕還不敢認，不由暗道莫非這婦人在劉家都不梳妝打扮？如是這樣扮起來，沒得理由遭了嫌棄？
「朱大人快屋裡坐。」林賽玉笑著往屋裡請，那朱清已經拿手掃了院大樹下的青石，就坐下了，口中道這般就好，曹郎在一旁嘿嘿笑了，喚兩個粗使丫頭端著一碗茶送過來，朱清原本不要吃，待看是二陳湯，便接過了吃了，這才道：「老夫是來與大娘道別。」
林賽玉看他面色帶春風，眉藏喜色，便笑著施禮道：「那小婦人一家恭喜大人高昇。」
朱清呵呵笑了，早知道這個婦人也不是粗傻的，原來前幾日等待已久的調令終於下來了，隨著朝廷嚴查水患責任，一批玩忽職守的地方官員撤職的撤職下獄的下獄，空出許多位，於是那些日常政績良好的官員便被提拔調動，為朝廷災後重建出力去了。
「大人要去哪裡做官了？」盧氏問道。
「鄭州。」朱清笑得呵呵的，曹郎一家都跟著哦了一聲，互相看了眼，盧氏問道：「比縣令官大不？」讓朱清差點喝嗆了茶，才想到自己面對的是一般中最一般的姓，暗想當過官家夫人的林賽玉該知道吧，卻見那婦人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忙說道：「比縣令大，是判鄭州事，從五。」
曹郎一家只要聽到比縣令大就足以，哦了一聲紛紛道喜，盧氏拉了拉林賽玉低聲道：「比那劉王八官大不？能將他下獄不？」說的林賽玉格外尷尬，推搪道不知道，娘莫說這話，都是朝廷的人。
「說的也是，朝廷的人都向著朝廷的人，靠不住。」盧氏喃喃道，趕著兩個丫頭燒火做飯要請朱大人。
「這一趟老夫來，是有事相求與大娘。」茶過遍，朱清轉入正題，說道，「大娘怕是也曉得，此次水災，鄭州受損頗大，千畝良田皆有損毀，已多有民眾流離，如再不能種田保收，只怕來年春便哀號遍野。」
林賽玉聽著點頭，古時生產力低下，完全的靠天吃飯，遭遇十年倒有九年荒，好容易今年春夏躲過麥災，偏又來了一場水災，這一下得有多少人加入食不果腹的隊伍，忽地眼前又浮現一個乾瘦的婦人扶著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孩，期期艾艾的站在她家的門前，「大姐兒，行行好，賞口剩飯吃……」，一瞬間濕了眼眶，忙低下頭擦了。
「大娘好心腸。」朱清看在眼裡，只道她憐惜災民心有感觸，忙讚歎道。
盧氏打廚房出來，聽了一半，立刻警覺了，忙陪笑道：「是啊是啊，災民很可憐，咱們十方村幸虧托大人庇護，才勉強能吃飽飯，要不然也那大財主家捐個錢去，都怪大姐兒買什麼山，將家裡的錢敗壞光！」
說的朱清頗為尷尬，林賽玉倒無所謂，想了想因為果園後期建設還需要很多錢，她只能量力而行了，不如變賣了曹後的賞賜，便說道：「大人但說無妨，小婦人自然盡力。」
朱清撚鬚笑了，看了眼在一旁如臨大敵的盧氏，對其拱手道：「老夫想借大娘到鄭州幾日，看看那些田地可還有救，看看還能種些什麼好讓災民入冬明春果腹，不知可否？」
盧氏鬆了口氣，卸下一副重擔般在院裡的小板凳上坐下來，笑道：「大人說哪裡話，她在家也是閒著，自管使喚就是。」
林賽玉皺了皺眉，笑道：「大人，小婦人能幫得什麼忙？」一面想前世裡，災後安置自有國家負責，想必現在朝廷裡的官員們已經沿途查看去了，自己一介布衣又是個女，怎麼好插手？豈不是多事！「那些泡了水稻已是難保，不如快整地排水，種些能吃讓人添肚的豆類，旁的也確實無法，小婦人就是去了，也無力回天。」
朱清面上有些失望，歎了口氣道：「朝廷也派了人下來，只是受災州縣甚多，老夫心裡委實著急，想借大娘的名聲，留住捨家棄業的民眾。」
眼看著災民成群結隊的流了出去，他這個新官沒上任，就已經急得夜夜難眠了，聽說原任被下獄，留守的官員各自擔心前程，救災善後搞得亂七八糟，發糧安置點已經發生多次人員擁擠踩踏事件。
「老夫這趟是以私面來問大娘一問，為難了大娘，大娘千萬別放在心上。」朱清含笑道，一面起身告辭，透過院門，可以看到對面山坡上的綠色，不少農戶荷著農具從門前說笑而過，村中炊煙裊裊，雞鳴狗吠，不由歎道，「此可謂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屋裡金蛋和全哥起來了，都光著屁股衝出來，站到牆角葫蘆架下撒尿，盧氏看見了罵著上去攆他們，只怕衝撞了朝廷裡的人，朱清見了更是被逗得哈哈笑，林賽玉因他方纔的詩引得興趣，想起當時失業在家，日日窮困，激憤滿懷，上山創業初期，物質上倒無所謂，精神上受的是何等煎熬，每一日都是拿著樹枝，在山上狂寫一詩，就是陶淵明的這詩排解鬱悶，此時不由抿嘴一笑，道：「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朱清更是笑得開懷，說道：「當時人人傳唱大娘的詞，老夫還不敢相信真是出自大娘之手，今日看來，老夫小看大娘了。」
林賽玉呵呵一笑，也不答話，
再看朱清雖然笑著，眉頭依舊緊促，顯然憂心將要面對的災情，不由歎了口氣，暗自掐著手指算日，再過五六日打穀入庫，谷種看樣得十多日後收，山上的樹已澆過頭便水，施過肥，暫時不用打掐，感懷這位大人愛民心切，更不用說對自己頗多禮遇，也不要她林賽玉出錢，不過是去地裡轉轉，安安民心，便說道：「大人待何時啟程？小婦人好收拾一下。」
朱清原本已經失望，沒料想她此時又應了，大喜道：「老夫謝過大娘。」
林賽玉忙施禮，誠懇道：「小婦人要謝過大人才是，謝過大人信得小婦人，謝過大人給小婦人免盡薄力的機會。」
朱清歎了口氣，誰說這村婦粗俗不會說話，這話說得，讓他這個久經官場的人都有些熱淚盈眶，瞧人家表達情意是如何的真切，半點無虛假，轉身對盧氏與曹郎道了謝，盧氏與曹郎面上大有光彩，笑哈哈的說著客氣話，敲定啟程日，方要告辭，林賽玉猛地想起一事，忙道：「大人，有人托小婦人一問，那曹大山何時能放出來？」
盧氏在一旁拉下臉道：「是不是那混賬婦人又在你跟前哭了，大耳刮打她一邊去才是，理她作甚！」
朱清一愣，早忘了那個被自己關在牢裡的曹大山，恍然道：「哦，老夫早忘記了。」說著笑瞇瞇的看著林賽玉道，「大娘這個面老夫自然要給的。」
林賽玉忍著笑謝過，一家人送了出去，看著朱清喚過小廝，騎驢慢慢而去才回，院裡已經擺了飯，金蛋正和全哥比賽喝粥，順著嘴角流下的湯濕了前襟，盧氏幾步過去，拿著抹布在二人身上胡亂一摸，一人打了一巴掌，塞給一塊餅一個雞蛋，「玩去吧，小崽們！」
「不許跑，吃完再跑！」看著這兩小狗一般跳了出去，林賽玉忙喊幾句，回身見盧氏已經收拾吃食往後院去伺候姥娘了。
「大姐兒，快吃吧。」丫頭忙招呼她，將一板凳擦了擦，林賽玉坐下用餅包了大蔥，慢慢吃起來，一面不忘囑咐坐在對面的曹郎道，「爹，你記得上山看著些，別讓孩們拔了草，將豬窩蓋好，我回來順道就買了豬仔。」
曹郎具點頭應了，過了兩日，林賽玉挎著包袱跟著朱清一家人的車，向鄭州去了。自林賽玉離家日後，一隊華麗而不失低調的隊伍出現在十方村口，引得打場的人紛紛注目，見其中馬上一位公穿著五彩灑線的錦袍，戴著纓帽兒插著金簪兒，婦人見了看的都直了眼，紛紛道：「天也，比那咱們六月在城裡會上見得二郎真君還要俊上倍。」眼見齊整整的隊伍擁著那俊俏公往曹家的院去了。
「又是相親來了吧？大姐兒要是說個這樣的女婿，就是被休上兩回也是值得。」有人咬手指艷羨道，被身後的男人聽見了，大耳刮打在頭上，打飛了包頭巾，罵道胡說亂嚼的淫婦，登時惹怒了婦人，回身兩口撕叉在一起，引得圍觀的人哄笑不止。
此時剛吃過飯，盧氏正和兩個丫頭將癱了的老娘抬到院裡，曬曬日頭，就聽門外馬蹄亂響，抬頭就見李蓉走了進來，不由慌神的接過過去：「大人，你如何來了？」一面又趕著丫頭快將老娘抬回去，倆丫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抬著胖乎乎的姥娘往後面跑，嚇得院裡散跑的雞亂飛。
「我不久待，今日因公事過來，看看大娘。」李蓉笑道，一面看著四面的院，比起上一次來，顯得有生氣多了，一眼看到一旁晾衣架上曬著的白挑線衫就是林賽玉常穿的，忍不住笑意四溢。
盧氏還沒來得及說話，李蓉就聽身後有孩童大聲喊道：「舅舅！」不由大驚回身，全哥早已跳上身來，摟著笑得嘎嘎。
「你，你如何在這裡？」李蓉面色大驚，看著土人一般的全哥，哪裡還有半點粉雕玉鐲的樣，全哥在他身上亂扭印下塊塊污跡，咧嘴笑道，「我爹送我來的。」李蓉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聽盧氏道：「大姐兒出門去了。」
又是這樣？李蓉握緊的雙手恨不得砸在地上，老天爺，你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