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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宮變 文 / 淺笑三分

    李威遠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二皇子突然被打入天牢已經讓他憂心忡忡了,結果這次明德帝又將他與陳兆通等幾位將軍一同請去了御書房,雖然表面上說是重新安排京城裡各將軍的軍力分佈,但實際上就是明裡暗裡地削他的軍權,難道他們以為二皇子一倒,他就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嗎?那也太小看他李威遠了。

    甩袖離去後,正要坐馬車回府,就見一個小宮女偷偷溜了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賢妃身邊的宮女春枝。

    「你來幹什麼?」

    「奴婢李將軍,」春枝行了個禮,懦懦道,「奴婢今日前來是奉娘娘旨意,請您過去有事相談。」

    李威遠皺眉,他其實已經猜到賢妃要同他說什麼,雖然心中煩躁想要拒絕,但賢妃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人,而且有可能事關二皇子,想了想還是跟著春枝去了。

    七拐八拐地就到了冷宮地界,春枝見李威遠面露不悅,忙解釋道:「將軍,娘娘怕在自己宮中人多嘴雜,走漏消息,才讓奴婢將你帶來這裡,請勿見怪。」

    李威遠不做聲,背了手繼續往前走,算是接受了春枝的解釋。打開其中一個冷宮的院門時,上面掉下的灰塵落到了李威遠的肩上,他沉著臉將之掃落,踏步進去時,只見滿目的蒼涼,枯黃的草木隨意地倒在地上,更增加了頹敗之意,有瘋了的女人躲在牆角看著他,眼裡全是戒備和害怕,李威遠冷笑,像她們這種失敗的人,注定就要在這冷宮中度過毫無尊嚴的殘生,不過成王敗寇,沒本事就怨不得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

    拐過一座院落,李威遠終於見到了賢妃,她背對著他,滿頭朱釵,衣著華麗,與落敗的冷宮格格不入。

    「你來了。」賢妃轉身,聲音裡少了平日的張揚跋扈,多了濃濃的疲倦,雖然依舊朱唇粉黛,卻掩不去盛裝下的失意,李威遠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想上前安慰卻顧忌著身邊的春枝。

    「春枝,你先下去,替本宮看著有沒有人過來。」

    「是,娘娘。」春枝眼觀鼻鼻觀心,她在賢妃身邊多年,又怎麼看不出賢妃與李威遠之間的關係,只是她一介小小宮女,生命就如螻蟻般被賢妃拽在手裡,又怎麼敢有別的想法,人就是難得糊塗,這幾年她在別的宮女面前雖然風光,但若是讓她選擇,她寧可去浣衣局當個漿洗丫頭,也不願當這賢妃面前的紅人。

    春枝退下後,李威遠上前一步將賢妃擁入懷中,賢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哭了出來,雖然她已徐娘半老,但平日裡保養得宜,如今梨花帶雨的倒也惹人疼惜。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嘛。」

    賢妃的粉拳打在李威遠的肩膀上:「你也知道來,我還以為你將我們母子兩給忘了呢,哲兒如今被皇上打入了天牢,我這個做娘的心裡不知道有多急,可你呢,我幾次傳話你都不進宮,你知道這幾天我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嗎?當初若不是你想成就霸業,將我送進了我,我何苦懷著身孕還要去伺候我不愛的男人,還要下藥讓皇上以為同我有了肌膚之親才有的哲兒,我做這麼多,還不是為了你這個薄情郎,還不是讓你們李家有朝一日能出個天子。可你呢,放著我們母子兩在這宮中一過就是二十多年,如今哲兒還被關進天牢,若有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活。」

    「別哭了,這些年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我這幾天沒進宮不也是為了避人耳目嗎,再說這我也要好好謀劃著去救哲兒,難道就你做娘的知道疼兒子,我這個做爹的就不知道?」李威遠接過賢妃手上的帕子,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神情溫和,滿眼憐惜。

    賢妃受到安慰,直起身子道:「那你打算如何救哲兒?」

    李威遠的目光深沉起來:「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培養自己的實勢力,原本還想再緩個幾年,等時機成熟後再行起義,但如今不能再拖,大不了給他來個魚死網破。」

    賢妃嚇了一跳:「這樣會不會有危險,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一將功成萬骨枯,做大事的怎麼會免得了危險,至於什麼時候動手你就不用擔心了,到時我會派人來通知你,你只要做好當太后的準備就行。」

    賢妃轉哭為笑,搶回帕子在李威遠身上捶了一下:「討厭。」

    李威遠握住她的手將她往懷裡帶:「到底是討厭還是喜歡,我要親自檢查檢查。」

    寧王府中,子畫與安熙寧正坐在暖閣中對弈,兩杯香茗熱氣裊裊,倒真有些詩情畫意。子畫放下一子後笑看安熙寧:「該你了。」

    「子畫你別催,我正在想對策呢。」

    子畫笑而不語,捧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一口:「這次的對策要想多久,半杯茶還是一杯茶?不行,我得讓人添點水果上來,剛才的那些全在你想對策的時間裡吃完了。」

    安熙寧默默地去摳棋子,一定是子畫太能吃了,他絕不承認是想對策想太久。

    就在這時小硯台帶了太子進來,終於將安熙寧從尷尬中解脫出來,一見他們在下棋,頓時就來了興致:「沒成想五弟也有下棋的時候,你下時候可是將教棋藝的師父給氣走了的人。」

    「皇兄,你就不能不在子畫面前揭我的短?」安熙寧將棋盤上的棋子扒拉亂,不讓太子看到他的淒慘,回頭讓人又上了一杯茶。

    太子笑笑也不反對,在兩人的下手坐下後道:「我今日前來是想給你們提個醒,這京城近來怕是要不安靜了。」

    「怎麼,李威遠有了動作?」

    「恐怕是,但這也只是我和父皇的猜測,具體會怎樣倒不清楚,如今二皇帝被父皇打入

    天牢,李威遠為了救他,恐怕就不會安分了。」

    「那父皇現在可有了對策,如今京城之中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李威遠掌控,李家在這朝中又盤根錯節,關係龐大,父皇一直忌憚著他,才對他多有忍讓,如今他真的造反,我們有幾成把握將他拿下。」安熙寧語氣深沉,上輩子二皇子和李威遠攻陷京城的慘劇還歷歷在目,他不想這輩子再重蹈覆轍。

    太子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半晌,最終吐了口氣道:「到底有幾成把握我也不知,這是一場豪賭,以整個大夏及我皇室中人的性命為賭注,贏了,還我們一個盛世清明,輸了,我們無顏面對九泉下太祖太宗。不過自古邪不勝正,李威遠作為亂臣賊子又豈能成事。」

    安熙寧稱是,畢竟這輩子李威遠的實力還遠遠未達到上輩子的程度,沒有了開國皇帝的虎符,他現在也調動不了其他藩王的兵馬,只要佈置得當,要將李威遠一夥一網打盡也不是不可能。

    「皇兄,這次項臨淵因緣巧合找到二皇兄結黨營私的證據,是不是有你的原因?」

    「我現在可沒有這麼大膽,倒是父皇出了不少力,」太子笑笑,「好了,話我也說完了,還有事,先行一步。」

    子畫剛才一直在作壁上觀,此時起身道:「皇兄慢走,熙寧,你去送下皇兄。」

    安熙寧還未起身,就被太子止住:「不用,子畫你如今身子重,五弟還是留下照顧你吧,告辭。」

    太子離開後,子畫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呼嘯的寒風一下躥入了溫暖的室內,將融融的暖意吹了個乾淨,安熙寧過來,從背後擁住他,伸手要幫他將窗子關上,子畫手一擋,道:「你不覺得外面的風景很美嗎?」

    安熙寧聞言向外看去,天空此時下著小雪,飄飄揚揚地飛舞著,一片又一片,將院子裡的樹木都裹上了銀白,紅牆綠瓦白雪,確實挺美,但安熙寧還是將窗子給關了。

    子畫輕輕歎氣:「這個冬天我怕是看不到這麼漂亮的雪景了,我怕過不了半個月,這京城裡的雪就要被染紅了。」

    安熙寧將下巴抵在他的發頂:「今年看不到,我許你明天,後年,大後年,年年歲歲,無窮盡。」

    冬夜的京城顯得格外的淒冷,路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都閉緊了門扉,將寒風關在了門外。子畫躲在安熙寧的懷中正睡得香甜時卻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安熙寧認命地去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小硯台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向他的後腦勺招呼過去:「蠢奴才,三更半夜不睡來打擾本王的美夢,你是嫌活得不耐煩了嗎?」

    小硯台還來不及回答,他的身後就出來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屬下乃太子身邊的暗衛,太子殿下得到暗報,李威遠正調動北營兵馬及他近年培養的親信向皇宮而來,太子讓屬下帶了一個信物給您,讓您馬上去城外調集兵馬,鎮壓李威遠。」

    安熙寧接過暗衛遞來的盒子,代開一看時臉色就變了變,連開國皇帝的虎符都拿出來了,恐怕情況真的是危急了。他忙回房去換輕甲,子畫此時也從床上下來,一見安熙寧的換衣也明瞭幾分情況,替他口上鎧甲上的扣子後,輕聲道:「凡事小心,不可衝動。」

    安熙寧整理鎧甲的手頓了頓,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子畫,若放在以前,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衝出去,但是現在不行,他有了此生最大的牽掛。

    子畫看出他的擔心,將他的雙手握在手心:「不必擔心我,我有能力自保。」

    安熙寧將唇貼在他的額頭上:「子畫,如今參商不在府中,你又身有不便,我實在放心不下,待會我會讓桂嬤嬤他們來主院陪你,再調一隊兵馬前來保護,只要不出王府,安全應該無虞。」

    「就按你說的辦,再說李威遠的目標在父皇與皇兄,想來也不會分神來寧王府,事不宜遲,你還是快動身吧,我會在府中安全等你回來。」

    安熙寧深深地看他一眼,狠狠心跨出了房門,子畫推開窗口目送他遠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的風雪之中。

    「皇上,李威遠帶兵去了天牢,劫走了二皇子。」

    明德帝斜靠在龍椅之上,昏黃的燭光斜照過來,打在他諱莫如深的半邊臉上,另一半隱沒在黑暗中,愈發顯得不可捉摸,福全沉默地站在他身後,不敢發一語。

    皇后坐在他身邊,身邊站著太子與抱著皇太孫的太子妃,夜已深,嗜睡的皇太孫已沉沉睡去,只留下幾個面色沉重的大人仍然守著這寒冷的冬夜。

    過了許久,明德帝動了動:「他終於還是出手了,等了這麼多年,朕都以為他要等朕歸天後以後才會動手,看來朕還是高估他了,如今李威遠到哪了?」

    「回皇上,剛才有侍衛來報,李威遠已帶兵至北門外了,馬上就要攻入宮中。」

    「他倒是有本事,能夠破得了我京中守衛,如今宮中禁軍不足千人,怕是擋不住他的萬人兵馬,陳元帥,傳朕旨意,宮中禁軍不得與叛軍正面交鋒,保留實力,以暗箭削其實力。」

    「是,末將得令。」

    宮外廝殺震天,當殿門被踢開時明德帝抬頭看去,就見二皇子帶了一隊兵馬過來,將整個泰德殿團團圍住。

    「父皇,看到兒臣您是不是很驚訝,一個被你打入天牢等死的兒子竟然從裡面出來了,還帶兵包圍了你,你是不是覺得很驚訝?」

    「逆子,你這是欺君犯上,難道你還想逼宮弒父不成?」

    二皇子聞言哈哈大笑:「逼宮?弒父?父皇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兒臣又豈會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則以後兒臣當了皇帝,那些史學

    家會怎麼評判兒臣?父皇,兒臣好心地提醒您一句,兒臣不是逼宮,而是清君側,來護駕的。」

    「你?護駕?」明德帝被氣笑,「朕好好地坐在這龍椅之上,你護什麼駕。」

    「父皇你說錯了,您在明德二十二年臘月二十八已經駕崩了,駕崩了您懂嗎?太子!」二皇子一聲暴喝,指向太子,「我的好皇兄,為了登上皇位,竟然下毒謀害了父皇,朕,為了清君側,不得已帶了李將軍前來包圍了皇宮,只為了替父皇您報仇啊,這樣您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不是?」

    「我呸,你這個孽障,若知如此,當初賢妃將你生下來時朕就該讓人將你給賜死了。」明德帝青筋爆出被氣得不輕,皇后伸手撫著他後背替他順氣。

    「賜死我?」二皇子雙目赤紅,「原來這二十多年你都恨不得我死,父皇,你知道我有多恨嗎?同樣是您的兒子,為什麼安熙銘跟安熙寧就可以得到您無盡的寵愛,而我,卻只能站在一邊看你們享受天倫之樂,難道我不是您的兒子嗎?為什麼您要這麼對我?我不甘心,自懂事來,我每天都在想著怎麼弄死安熙銘跟安熙寧,連做夢都想,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成功了,父皇,若您的兩個寶貝兒子死在我手裡,可別說是我殺的,記住是你,是你的不公殺了他們。」

    「朕對你不公?朕將你養這麼大,讓你享受盡榮華富貴,朕還對你不公?你去問問你的好母妃,你的好舅舅,到底朕是對你不公還是對你仁至義盡。」

    「陛下當然是對我們母子兩仁至義盡了。」隨著話音傳來,賢妃從殿外徐徐走來。

    「母妃,您在說什麼。」

    「哲兒,事到如今母妃也不用瞞你,這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你的父皇,從今以後,這天下就不再是姓安的了,而是我姓李的。」

    二皇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座上的明德帝一聲冷哼:「賢妃,你終於承認了,你與李威遠這麼多年的私情,你當朕真的是傻的嗎?」

    「你就算以前知道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成為了我們的刀下魚肉?」賢妃冷笑,「這麼多年我在你身邊委曲求全,等的也不過就是今天這一刻。」

    「賢妃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皇后娘娘誇獎了,這麼多年我看著你和陛下恩恩愛愛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不過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這把鳳椅你也該讓出來了。」

    「本宮讓出了這把鳳椅,你以為你就坐的久嗎,你兒子注定斷後,說什麼你李家的江山,這不是可笑嗎?」

    「你胡說什麼。」

    「本宮怎麼會胡說,早在你懷孕之時,本宮就讓人在你的安胎藥中動了手腳,這常年累月下來總算是有了些效果,你看這二皇子,年輕力壯,後院的妃嬪侍妾也是不少,卻沒有一個能懷上孩子,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賢妃,還喜歡本宮多年來為你準備的禮物嗎?」

    「賤人!我要你命!」賢妃咬牙切齒雙目赤紅,衝上來就想去掉皇后,被太子一把擒住,二皇子剛要去救,就聽殿外傳來兵甲之聲,回頭看時,就見安熙寧捆著半死的李威遠從外面進來。

    「二皇兄,束手就擒吧,你帶來的兵馬已被我繳清,連你的好舅舅,啊不,連你的親爹都在我手上,你還不投降?」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失敗的,是你,每次都是安熙寧你壞的我好事,我要讓你死!上,都給本皇子上,殺了安熙寧,本皇子封他為元帥。」

    二皇子瘋了似的要讓人去殺安熙寧,但此時他的軍隊全被包圍,個個棄械投降不敢再戰了,哪還有人去理他,二皇子見得不到回應,自己抽出刀就向安熙寧砍去,這場景何其相似,只是立場卻換了,安熙寧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從身邊人那裡接過弓箭,一連三發,皆中心臟,二皇子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鮮血從嘴角滑下,他握著胸前的箭羽似有些不可思議,反應半晌後才知自己的狀況,體力在一點點流失,他卻突然大笑起來:「安熙寧,你以為我輸了嗎?對,我輸了,但是我即使死了,也有人替我做墊背。」

    安熙寧心中湧上不好的念頭:「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呵呵,安熙寧你給我聽好,我早派人去了寧王府刺殺你那個捧在手心裡的怪物,對,怪物,一個會懷孕的怪物,安熙寧,現在那怪物同那未出生的小怪物恐怕都死了,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哈,你滿意嗎?」

    安熙寧睚眥俱裂,一劍揮向二皇子的喉嚨,鮮血迸濺。

    「子畫,你說過會安全地等我回來的,子畫,等我……」

    安熙寧騎上踏炎,飛一般地向寧王府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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