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死亡 文 / 淺笑三分
大夏建制百餘年,一直以來都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馬蹄所到之處,四方來朝,俯首稱臣。
這樣一個陸上霸主,卻在明德帝這代出了內亂。
二皇子安熙哲聯合驃騎大將軍李威遠,打著清君側的名義攻上京城,將太子及其親兵射殺在皇城後山的臥龍坡,後又圍剿皇宮,篡改詔書,自立為帝。
當夜,明德帝病重而薨,皇后自請隨葬,京城被一片哀淒所籠罩。
寧王府中處處狼藉,丫鬟奴才們都人人自危。
他們皆已得到風聲,如今的京城早被二皇子所把持,滿城戒嚴,驃騎大將軍正帶兵四處抓人,屠戮對新帝有異心的王孫大臣。
而現在的寧王府雖看似平靜卻實是危險之地。
他們的主子安熙寧,當今的寧王殿下,與太子安熙銘乃是一母同胞,如今太子兵敗身亡,皇上與皇后又雙雙逝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寧王府被清已是遲早的事。
有膽小的丫鬟已躲在角落哭了起來,哽哽咽咽的,給這偌大的寧王府又添了幾分淒涼。
昏暗的房間中,搖曳的燈火照射出地上一錦衣男子落寞的剪影。
仔細看去,那男子生的眉目英挺,俊逸非常,真可謂眉若刀裁,目若寒星,鼻樑挺直,唇線分明,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
只是臉上的神情卻顯落寞,髮絲凌亂,眼角微紅,身形也異常消瘦。
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一幅畫軸,口中喃喃著:「子畫,子畫……為何你如此狠心,我在此喚了你三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不肯帶著睿兒從畫中出來。」
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推開,一小太監跪倒在男子身邊,聲淚俱下道:「王爺,京城已經變天了,李將軍正滿城搜捕異心之人,此時已帶兵向咱們寧王府來了,小硯台求您快振作起來,跟奴才們一起逃跑吧。」
男子,也就是寧王安熙寧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木愣的雙眼動了動,臉上現出瘋狂之色。
「逃?本王為何要逃,本王還要見見我那殺死長兄,逼死父皇母后的好二哥呢,怎麼能逃?」
「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別逞一時之勇。」
「我一罪人,又何須留什麼青山,不如就此瞭解了殘生,也好向天上的父兄告罪。」
安熙寧低語道,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啞聲笑了起來:「說起來,本王還要問問我那好二哥,可滿意這幾年從本王身上得到的京中情報。不過想來他是滿意的,否則以他和他舅父李威遠的能耐,又怎能攻打的了這京城。」
「王爺,您在說什麼糊塗話呢,這二皇子叛亂與您可是毫不相干啊。
安熙寧此時卻是閉了眼,不再理耳邊呱噪的小太監。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門外響起一女子的嬌媚聲音,片刻後房中站了和身著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的麗人。
「見過李側妃。」小硯台俯首見禮。
那李側妃卻是不理,對著安熙寧問:「這四年來,我暗中為我父親和二皇子傳遞消息的事,你都知道?」
「呵,若本王早前就知道,如今你還能有命站在本王面前?你父親和我那二皇兄還能進京耀武揚威?只怪本王當年被美色所迷,識人不清,錯將豺狼當好人,卻負了真心待我之人,如今悔之晚矣。」
「真心待你之人?哈哈哈哈……」
李側妃面容扭曲,淚水順著臉龐滑落下來,「我曾也是真心待你之人。可是你呢,為了一個怪物,竟冷落我三年,你可知這三年來我是如何度過的,我日日以淚洗面,想著,盼著,希望你能回心轉意,看我一眼,可是你呢,你卻只會抱著死人的畫像,踐踏我的真心。」
李側妃越說越氣,撲上前來要去奪安熙寧懷中的畫像,卻反被他推倒在地。
「本王警告你,再說一句對子畫不敬的話,本王就讓你人頭落地。」
李側妃淒然而笑:「我有說錯?他就是一個賤人,怪物,沒名沒分也要死皮賴臉的待在王府,以個男子之身竟能生下孩子,生前就讓人厭惡,死了還不讓人安生,簡直就是個賤人,賤人。」
啪的一聲,李側妃被打偏過頭去,安熙寧這一巴掌用的力氣極大,她的臉上頓時現出五指紅痕,嘴角也流出血來。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李側妃情緒失控:「安熙寧,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寧王嗎?不是了,早就不是了,我告訴你,二皇子現已稱帝,你的太子兄長以及你的母后全都死了,葉丞相一家也會被滿門抄斬,你們全都完了。」
安熙寧怒火攻心,一把扣住李側妃的脖子,狠狠收緊。
李側妃被扼住呼吸,臉色漸漸漲紅,手腳撲騰間眼看就要斷氣,正在此時,外面傳來呼鬧聲,一小侍衛跑了進來。
「啟稟王爺,二皇子和李將軍帶著兵馬將我們寧王府圍住了。」
安熙寧蹙眉,放下驚喘不已的李側妃抬腳向外走去。
「五皇弟,別來無恙。」
意氣風發的二皇子安熙哲坐在高頭大馬上,眼帶嘲弄地看著他。
「怎的這一副狼狽模樣,快去洗洗,免得丟了你嫡子皇孫的臉。」
安熙哲大笑
笑起來,他的母妃雖然也貴為四妃之一,但因為皇后獨寵後宮,他這個二皇子當的甚為不得志,上面不但壓著一個素有仁厚才能之名的太子,下面還有個安熙寧仗著皇后二子而對他不恭不敬。
從小父皇的疼愛都給了安熙銘和安熙寧這兩個,不管他怎麼努力,分到他身上的關注都是少之又少,他恨,論才能他哪樣比不上太子安熙銘,更別用說不學無術的安熙寧,為什麼自己就要處處低他們兩人一頭。
他不甘心,所以他聯合母家,買通明德帝身邊的小太監,在他每日的參湯裡下毒,等時機成熟再集結軍隊攻上京城,奪了皇位,他要讓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匍匐在他的腳下,痛哭流涕。
「皇上此言差矣,」安熙哲身邊的李威遠笑道:「如今太子謀逆,這寧王定也脫不了干係,說什麼嫡子皇孫,豈不是有辱皇族威名。」
「李將軍慎言,如今父皇剛逝,新皇未立,你稱的是哪個皇帝。」
「自然是二皇子殿下。」
「哼,」安熙寧看向馬上的二皇子,「本王竟不知,一個姓李的孽種,竟能當上我安家的皇帝。」
「你說什麼?」馬背上的安熙哲怒目而視,四周的小兵皆耳觀鼻,鼻觀心,默默低下頭去。
「說什麼?這就要問你的好舅舅,哦,不對應該是爹才行。」
「休得胡言!」李將軍跳下馬來,一掌向安熙寧劈來。
但安熙寧也不是好拿捏的,他自小由名師教導,功夫自是不差,雖荒廢了三年,但底子仍在,與常年征戰的李將軍過起手來,不但毫不示弱,還隱佔上風。
傷了李將軍一拳後,安熙寧退開一步:「這族裡堂妹的滋味可好?」
「皇上,你千萬別聽這小子胡言,他這是想挑撥你我關係,擾亂軍心啊。」
「沒想到李將軍竟也是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安熙寧大笑起來。
「你找死。」
李威遠正待上前再戰,卻被二皇子攔住:「舅舅何須跟個將死之人置氣,莫說此言是假,就算為真,這天下都是朕的了,還改不了他一個姓?來人,給我上。」
火光湧動之下,二皇子嘴角挑起的弧度甚為猙獰。
廝殺聲震天,安熙寧揮舞刀劍穿梭於人群之中,每一劍下去都能了結一條人命。
溫熱的鮮血噴灑在臉上,襯的他猶如修羅降世,令人不寒而慄。
敵人如潮水般撲來,一波倒下又添一波,多的讓人心生絕望,而他已戰至力竭。
安熙寧的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流出的鮮血與沾上的混在一起,早已分辨不出,然而還是緊緊護著懷中的畫軸。
後方觀戰的二皇子冷笑,伸手從身側的親衛手中接過弓箭,滿弓而射,正中心臟。
安熙寧雙目赤紅,以劍撐地,終是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周圍的士兵退開一些,二皇子催馬上前。
「五皇弟果然好身手,竟損我如此多的兵將,若不殺你,皇兄我又怎麼對得起那些英勇獻身的將士。」
話音剛落,便有親衛上前要取安熙寧性命,卻被二皇子抬手制止:「都退下,朕要好好欣賞下我這五皇弟臨死前的最後時光。」
安熙寧的耳中已聽不進任何聲音,他顫抖著手解下懷中的畫卷,慢慢展開後目光溫柔的看著畫中的白衣男子,手指一寸寸的摩挲過畫紙,嘴角噙著微笑,似對待最珍愛的人。
往下摸到畫中被白衣男子牽著的胖娃娃時,安熙寧目露慈愛,喃喃道:「睿兒,父王此生怕是都見不到你了,你如果還惦記著父王,就在你爹爹面前多說說父王的好話,讓他原諒王……」
一句未盡,他再也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畫中人的白衣。
安熙寧抬袖去擦,卻越染越多,他不禁面露絕望,到了最後,他也不能為心愛之人守得最後的清淨。
眼前陣陣發黑,安熙寧力竭倒在了畫上,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二皇子扭曲的笑容。
耳邊似乎傳來孩子泣不成聲的哭叫聲,一直喊著父王,父王……但最終歸於平靜。
墜入黑暗前,他終是不甘,子畫你竟絕情至此,連最後一面都不願出來相見,也罷,原就是我負你。
如果能重活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哪怕做一對平凡夫妻,我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