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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半世浮沉夢覺醒,滾滾紅塵看不清 文 / 雁如歸

    年華如夢,夢卻如歌。

    弗止說,等落瑤自己願意醒來的時候,便是她真正放下所有往事的時候。

    落瑤感到周圍一片黑暗,但是黑暗的最前頭,有一盞燈靜靜立在那裡,似乎它的使命就是在指引著她,千古不變。

    她努力朝著那盞青燈跑,步履越來越快。

    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摔了一跤,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裡,她覺得手肯定擦破了皮,但是感覺不到疼,然後動了動眼珠,眼皮非常沉重,再用力的時候,已經可以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逐漸恢復焦距。

    又看到頭上淺綠色的帳頂,是望月山的廂房。

    她記得以前她跟弗止打趣:「為什麼都用淺綠色的紗幔做帳頂?你這麼喜歡頭頂著這麼一坨綠?」

    弗止冷著臉回答:「偶爾綠一綠,有益身心健康。」

    落瑤忍著頭疼再往前想,回憶起讓弗止配藥喚醒自己記憶的事情,弗止說的副作用,就是沉溺夢中的危險?

    落瑤不再去想,此刻全身像是打過一場架,疲軟無力。

    既然已經醒來,放不下的,捨不得的,都讓它們留在美好的夢裡吧。

    落瑤一邊混混沌沌地思考著,一邊暗自感歎。方才醒來時就感覺到有一股急切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轉頭看去,看到榻前站著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眼裡有同樣的迷離,落瑤再熟悉不過,祁遠每次醒來都有這樣的眼神。

    一身白色的錦袍有點褶皺,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把一個普通的廂房連帶著襯得蓬蓽生輝,祁遠見她醒來,眼波流轉,臉上的緊張逐漸被欣喜代替。印曦也醒了,正緊張地看著她,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落瑤對他勉強用力扯了個笑,眼神卻轉回來和祁遠膠著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弗止見落瑤醒了,走上前撥開杵在床前的兩人,抬手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把了個脈,才幾不可聞地呼了口氣,說道:「小姑奶奶,你倒是願意醒了。要不是這兩人入夢找你,你是不是都不願意醒了……」

    剩下的話被祁遠打斷,祁遠輕輕地問她:「感覺怎麼樣?」聲音帶著點剛醒來的嘶啞。

    落瑤並不是完全不記得夢裡的情景,看著一臉擔憂的祁遠,眼睛裡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內疚,說道:「對不起。」

    祁遠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還是不發一言,坐到床沿口,伸出右手理了理她兩鬢的頭髮,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我真怕你不會醒……」

    落瑤聽得出,他的聲音裡帶著點委屈,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然後祁遠突然不說話了,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深邃,弗止看了看兩人,拉著一臉迷糊沒有十分清醒的印曦退了出去。

    祁遠動作溫柔地把落瑤的手放到被子裡,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落瑤用臉蹭了蹭壓實的被子,覺得被子特別柔軟,特別踏實。她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到祁遠幽幽地說:「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找你找得多苦,我知道這次我真的不對,你躲著我也是我活該,我不該在那個時候讓你獨自離開,可是,可是瑤瑤,那時我並不真的不想理你,而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我只是停頓了一小會兒,等回過神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落瑤看著祁遠目光閃躲的樣子覺得很有趣,像一個小孩在努力請求大人的原諒,心裡頓時軟成了一灘水,咕噥道:「我已經不怪你了,你都不顧一切來夢裡找我了,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況且,我都有過一個孩子了,有什麼資格怪你呢。」

    落瑤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為祁遠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夢中那樣溫柔,帶著點懲罰和啃咬,直到落瑤因為缺氧差點暈過去,祁遠才放開她,幽幽看著她說道:「我說了我不介意,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

    落瑤忍不住笑了出來。

    祁遠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漆黑的眸裡像裝滿了一夜星辰,差點晃得落瑤睜不開眼睛。

    落瑤雖然已經清醒,腦子裡還是有點渾渾噩噩,胡思亂想著若是讓其他人看到堂堂的天君這樣緊張地請她原諒,該會有多麼震驚啊,不過想歸想,在外人面前,她還是要維持祁遠威嚴尊貴的形象的,這些小樂趣只有自己看到就行了。

    祁遠似乎想起什麼,稍微組織了一下言辭,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瑤瑤,我很想陪著你,但天宮有些事要我回去處理,你在這裡等我幾天,等辦完了事情我來接你。」

    落瑤本想拒絕,經過這些事情,她還沒想好以後該怎麼辦。但是看到祁遠一臉期待的樣子,又不忍心,只好無比艱難地點點頭。

    他是天君,有忙不完的仙務,這幾天陪著她在這裡,怕是耽擱了不少事情,還為了她入夢,這事情要是傳到天宮,豈不是要鬧得雞飛狗跳,尤其是他的爹娘,老天君雖然有一後四妃,卻只跟老天後生了這麼個兒子,要是真出了事情,肯定要扒了她的皮,想到這裡,落瑤又開始頭疼起來,他們倆的事情實在是一團糟,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祁遠看到她兩眼放空,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了,輕咳了一聲,軟糯地叮囑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我會處理好的。」頓了頓,又說道,「答應我,不是我告訴你的事情,都不要相信,好嗎?」聲音溫柔地要滴出水來。

    今天的祁遠有點反常,落瑤看到門外晃過一個人影,依稀分辨出是程譽,大概是來催他,又不好意思進來,在門外頻頻走來走去。

    她不知道祁遠這次回去到底要辦什麼事情,心裡總有點不好的預

    感,到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相信他。

    祁遠涼涼的嘴唇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彷彿是想把他的承諾烙在她手心。

    祁遠跟弗止交代了幾句,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和站在門外的程譽一起走了。

    落瑤披著一條毯子,目送著主僕二人離去,從來沒想過,祁遠這一走便是好幾年。

    房間裡一時有點冷清。

    印曦的聲音突然響起:「什麼事情這麼急,我看他就是說一套做一套。」

    落瑤心裡一動,沒說什麼,岔開話題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聲音不約而同:「四天三夜。」

    落瑤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道:「怪不得,有點餓了。」

    弗止瞄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早給你熬了粥了,正要給你端過來呢。」

    落瑤笑道:「甚好甚好,我此刻正想喝點粥,最好是紅棗薏米粥。」

    弗止無語地看她:「我怎麼會招惹你這個大麻煩。」說完嘴裡還在哼哼唧唧,語氣中卻滿是心疼。

    落瑤笑笑沒說什麼,她很享受這種口是心非。

    第二天,落瑤左思右想,決定把事情都告訴鼕鼕,從小沒有娘親在身邊的孩子都會比較早熟,落瑤相信鼕鼕有這個承受能力,而且作為容淮的孩子,落瑤不允許他有絲毫懦弱。

    古靈精怪的鼕鼕也意識到最近大人們的反常,看到落瑤不說話,他也安靜地等著。

    落瑤看著一聲不吭的鼕鼕,心裡五味雜陳,乾澀著喉嚨說道:「鼕鼕,對不起。」

    鼕鼕抬起頭,用疑問的眼神看她。

    落瑤揉揉他的頭髮,用和大人說話的語氣和他說道:「鼕鼕,請你原諒我,因為以前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是剛知道我是你的娘親。」看到眼眸驟縮的鼕鼕,落瑤在心裡歎了口氣,有點不忍看他,「以前因為……一些原因,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你要恨我也沒關係,我確實沒有盡一點娘親的責任,可是我現在想起來了,娘親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鼕鼕眼裡頓時含了兩包淚,有不相信和委屈,有難過和憤怒,最終被驚喜代替,這些神情交叉著逐一在臉上掠過,完全不落地被落瑤收入眼裡。

    鼕鼕咬著嘴唇,哽咽著問:「那,我的爹爹在哪裡啊?」

    落瑤愛憐地看著他:「你爹爹去了個很遠的地方,但是他一直在看著你。」

    鼕鼕扁了扁嘴,沉默了一會,強忍著在眼裡打轉的淚花,說道:「你們大人說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候,通常都是死了,爹爹也已經不在了,是嗎?」

    落瑤鼻子一酸,兩滴眼淚掉下來。

    鼕鼕看了看情形,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爹爹為什麼都要離開我,他不喜歡我幹嗎要把我生出來啊……」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弗止,走過來拉過鼕鼕,責怪地看了落瑤一眼,輕拍著鼕鼕的背給他順氣,溺愛地說,「不是你爹爹不喜歡你,他是天族尊貴的神,是個大英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你是他的兒子,是不是不該這樣哭?」

    落瑤有點恍惚,傲嬌如弗止,從來不會誇讚別人,此時卻摟著容淮的兒子,面帶回憶,無比真心地在他兒子面前稱讚他。

    落瑤和容淮落到今天這樣陰陽相隔的地步,弗止心裡不是沒有一絲內疚的。他一直覺得,當初他師妹送落瑤來望月山,希望他收她為徒的時候,他若是一口答應了,落瑤就不會被送去落雲山,她和容淮之間,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了吧。

    自從知道鼕鼕是容淮和落瑤的孩子之後,他心底裡對鼕鼕一直有點說不出來的愧疚,只能後知後覺地彌補,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鼕鼕大概是哭累了,在弗止懷裡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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