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關霽 文 / 牛小掰

    上午十點，江芳容推開了左府的大門。

    依照約定，每天的這個時間她都會來這裡教兩個小時的法。這份活是她一個學姐推薦的，原本她還不想來。左府在江州城還是很出名的，雖說如今正了身，但從前到底是黑幫起家，難免讓人有些擔驚受怕。但一來當時她確實缺錢，家裡的弟弟還等著用錢讀書；二來又有學姐的擔保，因此就硬著頭皮來了。也沒做什麼期待，只想著若是做得不順心，大不了再不來就是了。沒想到左先生為人風趣幽默，完全不像外界所傳言那般殺人不眨眼，幾次相處之後，竟然不但不讓人反感，反而很有好感。

    小心翼翼地推開小樓的大門，正在門廊裡打掃的管家看到了她，「江小姐，您來了。您還真是準時呢，半年來風雨無阻，從沒見過您遲到呢。」

    江芳容衝他一笑，「您好。」

    通過裝修精美的門廊，她邁步進入客廳，華麗的地毯軟綿綿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了雲朵上。客廳開著燈，璀璨的水晶燈映在沙發上年輕男子俊秀的臉上，他抬起頭，那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的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意，他沖江芳容眨了眨眼，「嗨，江老師，早上好啊。」

    每次看到他，江芳容都覺得頭疼，聽他打招呼，只能乾巴巴地回了句，「您也好，關先生。」

    關霽嘿嘿一笑，「你為什麼不回我早上好？洋人不都是這樣打招呼的嗎？」他壞壞地說道，「還要親吻呢……」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肌膚，似乎就等著江芳容湊過去，印上一個唇紋。

    江芳容瞪了他一眼，「容我提醒您，現在已經快到中午了。何況……」她想了想，忽然說，「親吻這種禮節是紳士與女士之間的才會做的。對於流氓來說，女士一般只有耳刮子給他。」

    「哈哈！」關霽笑道，「你還真是直接，傷人傷到了骨子裡，這麼直白的說我是流氓，對我的名聲可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呢。我要求你登報向我道歉，並且賠償我一千塊錢。」

    你哪還有什麼名聲可以影響呢……江芳容翻了個白眼。江州城誰不知道你關大少就是個情場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貨色……據說江州城被你辣手摧殘過的少女都可以排隊到重慶去了……

    江芳容正想著，書房的門已經打開，左治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馬甲，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褲線筆直。他手中拿著報紙，看到江芳容後，很親近地說道，「芳容，你來了，怎麼不進書房？」

    江芳容瞄了關霽一眼，「沒什麼，陪關二爺聊天呢。」

    「嘿！」關霽皺著眉頭說道，「怎麼說話呢？都和你說了多少次，別叫我關二爺，那是死人的名字。」

    江芳容衝他吐了吐舌，頭也不回地跑了。

    左治看了看關霽吊兒郎當的模樣，不滿地問道，「你怎麼沒出門？今兒哪都不去了嗎？」

    「那可說不準，我是來去自由的風，難以捉摸。反正現在是不想出門，說不定一會兒就吹跑了……」關霽翹著二郎腿，「怎麼？你很不想看到我嗎？要把我趕出去？」

    左治輕輕哼了一聲，「你是龍捲風，危害大著呢。我真怕你一不小心再毀了我的家。」說完這番話，轉身往書房走，「你最近最好安靜一點，別給我惹事，否則我饒不了你。」

    「知道啦。」關霽無所謂地笑笑，忽然扯著脖子嚷，「江老師，今天的課程你可能要多費一點心，我大哥有點心不在焉魂不守舍，魂都給昨晚上見到了漂亮姑娘勾走啦……」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已經砰地合上了，阻斷了他後面的話。

    關霽聳聳肩，有些後悔地歎息道，「要知道昨晚上那麼有意思，我也去舞會好了。真他娘的……」鬱悶的踢了腳茶几，把臉埋在了沙發裡。

    ◇◆◇

    市政廳。

    林潤成敲開管碧卿辦公室的門，送來了一杯清茶，小心地擺在桌子上。管碧卿從一堆件裡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一會兒警察廳的人過來，你直接把他們送進來。」

    「是。」林潤成點點頭。

    「還有……」管碧卿輕輕歎了口氣，顯得頗為頭疼，「法國領事館那邊最近還太平嗎？沒鬧出什麼事情來吧？這些洋爺爺在我的地盤上，也真是讓人頭疼。對他們稍稍好一點，就有國人罵咱們是賣國賊是喪權辱國的喪家犬。若是對他們不好，他們又會生出許多事情來，顧都過不過來。」

    林潤成輕笑著回道，「最近倒還安靜得很，之前鬧到這裡來，說是有愛國青年三天兩頭的跑到領事館門口鬧市，還丟臭雞蛋，鬧得薩培基大使非常火大，嚷著要咱們做主，將這些不法分子全部抓起來關到監獄裡去。不過這些愛國青年大概也聽到了什麼風聲，最近還真沒怎麼生事，薩培基大使也就沒有再追究。」

    「追究？」管碧卿扔掉手裡的鋼筆，蹺起了二郎腿，一臉不屑地說道，「他有什麼資格追究？他自己最好清楚一點，他踩得可是我們中國人的地盤。中國人的地方，中國人想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反倒是他，算什麼東西？整日色瞇瞇的，糟老頭子一個。給他面子叫一聲大使，他還真拿自己當盤硬菜了？就這樣的貨色，要是放在當年，老子一槍一個，早把他們都解決了，還敢囂張到這裡來？」

    林潤成低聲道，「如今國際上的局勢也是飄忽尋常，戰場上的勝利決定著國家的命運與尊嚴。法國近幾年還算平穩，又與德國走得很近，他們若真能結盟，看來還真是不好辦呢。人家既然把名頭定下了，稱了個大使，咱們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臉上都好看一點。」

    管碧卿哼了一聲，「最好是這樣，老子的好脾

    氣也快消磨殆盡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我真是要不客氣的。」

    林潤成看他臉色略有疲憊之態，忍不住問，「市長，您最近休息得很不好嗎？我看您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管碧卿笑了一聲，「還不是因為我家那個二公子嗎？最近又因為一些瑣事鬧了起來，我幾夜沒睡好。如今好歹算是度過了這個難關，我今晚也能睡個好覺了。」

    林潤成微微一笑，「那我不打擾你的工作，先出去了，有事情您隨時叫我。」

    「好。」管碧卿衝他點了點頭。

    窗外的陽光明亮而刺眼，秋日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讓人覺得惋惜，再過幾天，從這個位置望出去，只怕整個江城都會被籠罩在一片白濛濛的雪色世界裡吧？

    他呼了口氣，抄起被丟在一旁的鋼筆，開始認真的審閱起件來。所以說，既然當上了這個一市之長，就相當於當上了這一市百姓的大家長，自然要更操心一些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