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孔雀 文 / 牛小掰
慕容恆和段宛平自金飾店出來,直奔著路邊停著的黑色轎車走去。段宛平走在前面,一臉心滿意足的笑意,似乎慕容恆買了不少貴重的東西送他,他轉回頭也不知和慕容恆說了什麼,逗得慕容恆噗嗤一笑。兩個人上了車,很快開走了。
宋雪竹伸長了脖子看了幾眼,蹙著眉頭道,「之前傳言說慕容恆最近包了新戲子,我聽後還不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壞笑了兩聲,「明兒晚上說不定能看到慕容狄那個賤人,從前不知給她羞辱了多少回,等我再見到她,看我怎麼笑話她。」
雲墜臉色一變,急忙說,「小姐可別衝動呀,慕容恆是商會的會長,位置要比咱們老爺高一些,真惹怒了他,老爺那邊怕要不好做呢。」
宋雪竹嗯了一聲,「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她精明地轉了下眼珠,「雲墜,你說要是慕容恆當不了會長了,我爹能不能爬上去頂了他的位置?」
「小姐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他怎麼會當不了會長呢?」雲墜茫然地看著她。
宋雪竹衝她一笑,「你不懂不要緊,爹懂就行了。何況我雖不能當面和慕容狄作對,總有人可以。」
「小姐是說……白小姐?」雲墜眨了眨眼,小聲問道。
「白月珊早就看不上慕容狄了,這幾次明裡暗裡的和她對著干呢。你沒見著最近的聚會,慕容狄都不來參加嗎?估計是真怕了白月珊,躲著她走呢。」宋雪竹嘿嘿一笑。
「可白小姐不是小姐的好朋友嗎?」
宋雪竹不屑地撇了撇嘴,「呸,什麼狗屁好朋友,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去吧!她不過就是利用我罷了,我心知肚明,願意給她利用,不過是看著洛彬的面子上容忍她。若沒洛彬這一層關係,你當我會搭理她嗎?她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仗著白家的勢耀武揚威裝神氣罷了!她拿我槍使,我就不能把她當刀用用嗎?」
雲墜點了點頭,「奴婢聽人說,管市長家裡正在撮合他和慕容小姐的婚事呢,這事兒要成了,白小姐就和慕容小姐成了妯娌,以後常常見面,那得多尷尬呀!」
宋雪竹噗嗤一笑,「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你當碧城瞎了眼真能看上她呢?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罷了!你又不是沒見過管碧城每次見到她時的臉色,那真是難看得要命。白月珊自己心裡還沒數,腆著一張熱臉往人家的冷屁股上湊,真是丟人死了。」她一邊說,一邊下了台階。雲墜緊緊跟著她的腳步,「小姐,到飯點了,咱們要不要回家吃了午飯,下午再出來接著逛?」
宋雪竹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這裡離商會不遠,我去找爸和哥哥,你自己先回宋公館吧。回去之後把我明晚上要穿的洋裝找出來,仔細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狀況。要是在舞會那種場合丟了人,我這輩子都不用再出門了。」
「是,奴婢記住了。」雲墜急忙答應了。
宋雪竹衝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奔著商會走了。她剛過了兩條街,一抬頭猛然見到街對面白月珊一臉怒意的走了過去。宋雪竹一愣,急忙往前追了幾步,只見白月珊鑽進了車廂,很快就沒影了。
「喲,這是在哪兒又生了氣?」宋雪竹心裡嘀咕了幾句,也沒當做一回事兒,到了商會的門口,守著的保安都認識她,急忙迎上來說道,「宋小姐,您來找副會長嗎?可不巧,他十點多就出去了,說要要陪一些重要的客人吃午飯!」
宋雪竹微微一笑,「那我哥哥在嗎?」
「宋處長是在的。」保安領著她進了商會,一直送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口,輕輕叩了兩聲門,裡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進來。」
保安推開了門,「宋處長,您的妹妹過來找您了。」
宋學智坐在一片溫暖的陽光裡,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是深藍色的毛絨馬甲。他白皙斯的俊臉上戴著一副黑邊眼鏡,看到宋雪竹,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宋雪竹邁著輕鬆的步子進了他的辦公室,保安急忙把門關上離開了。宋雪竹笑道,「我正好在這邊逛街,看到了飯點就過來找你,琢磨著讓你請吃一頓飯呢!」
宋學智皺了皺眉,「你又亂花錢,昨天爸不是剛告訴過你,讓你這個月再不許買東西了嗎?你又當做耳旁風是不是?」
宋雪竹聽後,小臉皺了起來,「我大老遠的過來可不是聽你囉嗦教訓的,要是這樣,我就走了,你繼續忙吧。」扭頭就往門口走。宋學智叫住她,「你不是要和我吃飯嗎?怎麼又要走?」
宋雪竹哼了一聲,「我可不想為了和你吃一頓飯,再給你罵一頓。再說了,我花錢買東西,花得是爸爸的錢,你為什麼不高興?怎麼,你覺得自己是兒子,將來要繼承家業。爸爸的錢都要留給你,我花一分你都要心疼,是不是?」
宋學智臉色沉了下來,彷彿罩了一層寒霜,「我沒這麼說,你要非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宋雪竹撇了撇嘴,「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只要我還沒嫁人,就還是爸爸的女兒。我花他的錢,天經地義。什麼時候你當了家,求我花我還不稀罕呢。」衝著宋學智冷冷一笑,頭也不回的摔門走了。
宋學智皺著眉頭歎了口氣,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雪竹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宋雪竹高高興興過來,惹了一肚子氣走,氣得咬牙切齒,出了商會的大門,回頭狠狠啜了一口,「呸,什麼東西。真以為自己長了個把手,就是天了?你先繼承了爸爸的家業再裝大爺吧……」
保安們看她一臉怒容,都不敢過來和她打招呼,看她踩著高跟鞋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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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
我和白月漪剛吃過午飯,未央就領著白洛彬進來了。白洛彬看琉青和景畫正在收拾碗筷,氣得大叫起來,「你們竟然沒有等我,枉我還親自去把衣服給你們取回來了。兩個小沒良心的,衣服我拿回萬香園去了,明晚上你們自己想辦法吧。」作勢就要走。白月漪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六哥,你急什麼,也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你先坐下,聽我說。」硬是把白洛彬拉過來按在了椅子上。
「說吧,看你這張小嘴能說出花來嗎?」白洛彬故意逗她,得意地揚了揚眉。
白月漪哼了一聲,對景畫使了個眼色,「去吧,把留在鍋裡的飯菜給六哥端過來。」
白洛彬聽她這麼說,明顯愣了一下,「你們給我留了吃的?」
白月漪得意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你要不要回來,蓉萱姐說把你那份先留出來,否則回來見著沒有吃的,非要裝腔作勢的鬧起來不可!」
白洛彬聽完,轉頭對著我的腦門彈了一下,「小妮子,敢說我裝腔作勢?」
我嘿嘿一笑,「你剛才可不就裝腔作勢了,我可沒胡說吧?」
白洛彬衝我笑了下,把懷裡抱著的兩個紙包放在了桌面上,「衣服都做好了,我也沒細看,你們拿出來瞧瞧,還滿意嗎?」
白月漪聽了,急忙就把紙包輕輕打開了。裡面包著一件洋裝,正好就是她定的。白月漪驚喜地叫了一聲,把衣服小心地提了起來,拿在身上比了比,「怎麼樣?好看嗎?我還是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呢,會不會有點奇怪?」
我和白月漪在老家住久了,省城這邊新鮮的東西很少接觸,因此對洋裝也不是很懂。但見著白月漪俏皮的小臉配著可愛的洋裝,我不禁欣然笑了起來,「很好看,這衣服顏色好,顯得很貴氣呢。」
白月漪聽我這麼說,高興地說道,「你可不許騙我,到時候出了醜,我可饒不了你。」一邊說,一邊將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又把另一個紙包打開了,她謹慎地提起了那件黑色緞面的旗袍。當衣服行雲流水一般的在眼前展開的時候,屋子裡的人幾乎都倒抽了口冷氣。
素色的黑色布面只有領口和上襟繡了很多孔雀尾毛的圖案,沒有多餘的裝飾,卻華麗異常,讓所有的形容都變得那麼空洞乏力,彷彿夜色中的孔雀,輕輕展開了自己的尾羽,美得掙魂奪魄,無法正視。
白月漪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天啊!這件衣服真是太漂亮了呀,要比白月珊的任何衣服都好看,這次總算把她比下去了,看她還敢不敢再用鼻孔看人!」
白洛彬聽她提起了白月珊,忽然悠悠說道,「蓉萱,月漪,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們提前知道。我今天去取衣服的時候,偷偷聽見戴師傅和他徒弟的對話,好像五姐今天上午也去過翠瑾軒,要趕工一件明晚上穿的禮服出來。」
「明晚上?」白月漪皺了皺眉,「鎮三……不是,爺爺也安排她去了嗎?什麼時候定下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要是知道她去,我們倆肯定不去的,和她往一起湊什麼熱鬧。」
白洛彬柔柔一笑,「老爺子想事情可要比你周全多了,你們聚在一起就只會吵吵鬧鬧的,他怎麼會做這樣的決定?我猜五姐準是要跟朋友一起去的,回頭若是在舞會上遇到了,你們兩個盡量別和她對著來,少不得就吃一點虧,避開她就是了。要是真在商會舉辦的舞會上動起了手,那可真是丟盡了白家的臉,很不好看的。」
我點點頭,「你放心,我們知道孰輕孰重,不會胡來的。」
「你的性格我瞭解,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白洛彬猶豫著把視線落到了白月漪的身上。
白月漪嚇了一跳,「喂,看我做什麼?倒好像我是梁山好漢轉世,遇到人就要對著乾似的。你們兩個放心,我雖喜歡胡鬧,但還是知道分場合的。明晚上我全當白月珊不存在,大家各玩各的就是了。咱們也不用未雨綢繆,自己先嚇成了這樣。姑且不說她會不會去,就算真去了,忙著瘋鬧,哪還顧得上我們?」
白洛彬滿意地看著她,「你能這麼想,那就很好了。至於五姐那邊……我也會多留心的,你們兩個放寬心吧!老爺子既然安排了我做護花使者,我怎麼也要把你們兩個平安帶過去,平安帶回來。只有一點,你們兩個不許離我太遠,要在我能看到的範圍內活動,知道了嗎?」
白月漪扁了扁嘴,「知道啦,說是護花使者,分明就是監視我們來著。」
我笑了兩聲,對白洛彬問道,「你一大早上就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忙到了現在才回來?」
一說這個,白月漪就一臉的不高興,「沒錯!大早上我巴巴的趕過去看你,結果你可好,把我扔在那自己跑了。去忙什麼了?要是說不明白,看我怎麼制你!」
白洛彬臉色微微一變,他認真看著我,低聲問道,「蓉萱,你還記著火車站想要抓走你的人販子,長成什麼樣嗎?」
我一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你……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了?你不是說這件事不許往出說嗎?」
「眼下有沒有別人,你老實告訴我吧。」白洛彬神色格外鄭重,「要是再給你碰到他,你能一眼認出來嗎?」
「應該可以吧?當時我嚇得六神無主,完全沒了主意,只記得他又矮又壯,至於長相……我真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滿臉的鬍子?」
白月漪翻了個白眼,「江城留著鬍子的男人多了去了,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我想了想,「對了!我當時咬了他的手!記得很清楚,他手上有一
股非常嗆人的煙油味道,應該是個常年吸大煙的。如果再見面,我應該差不多能認出來,但也不敢肯定。為什麼要再遇見他?我這輩子都不像再遇著他了……」
白月漪也覺得十分奇怪,「六哥,你出了趟門,人怎麼變得神經兮兮的,是出了什麼事嗎?」
白洛彬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順口一問罷了。」
恰好琉青和景畫端著給白洛彬留好的午飯進來,白洛彬就挽起衣袖,開始吃飯了。我看著他的臉色,清楚的知道他肯定是有心事的……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次再來省城,整個白家都像是一個猜不透的謎團,有很多未知的危險一樣。很多事情都猜不透,看不明,覺得人人都像是有自己的打算……只不過,他們打算的,又都是什麼呢?
白月漪還想再追問,我衝她使了個眼色,她聰明地閉上了嘴,什麼都不肯說了。
◇◆◇
慕容恆的車子,停在了秋梨園後門的小巷口。
段宛平在車子裡看了看慕容恆的臉色,小聲問道,「明晚上有我的壓軸戲,你會來看嗎?」
慕容恆看著他笑了笑,「明晚上有商會舉辦的舞會,我應該沒時間過來了……」段宛平低著頭,臉色微微一變,顯得格外傷心。慕容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我人雖到不了,但要送的花籃和打賞的錢都準備好了,到時候自然有人給你送過去,你的臉面還是給你撐得住的。」
段宛平這才笑了兩聲,「我不在乎這個。」他歎了口氣,「到地方了,我下車了。回頭有了空,我再去看你。」
「好。」慕容恆衝他點了點頭,看著他慢悠悠地下了車,陽光下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優,他半蹲著身子,對慕容恆一笑,「你走吧,我想看著你走。」
慕容恆笑了一聲,對司機點了點頭,司機聰明地把車開走了。段宛平站在小巷口,看著他的車子開遠了,臉上強撐出來的笑意也終於全部消失了,他冷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順著小巷走到了秋梨園的後門。
緊挨著後門就是秋梨園偌大的後院,平日是給戲班子練功用的。
此刻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榕樹下擺了上椅子,上面坐著戲班子的主人邱爺,他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但在院子裡排練的徒弟們若是發錯了音,他就立刻睜開眼,「唱錯了詞兒?豬腦子,就這麼幾句也記不住嗎?老是這樣,什麼時候能登台?總不能一直養著吃乾飯吧?沒用的東西!」
正好段宛平拎著一手的東西走了進來,邱爺見到他,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瞇瞇地迎了過去,「宛平,你回來了?和會長去哪裡玩了?」
段宛平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邱爺眼睛還真尖兒,我剛進來你就看見我了?放心吧,孝敬你的東西我早準備好了。」從手中的紙包裡取出一個不太大的四方錦盒遞了過去。邱爺接過來打開一眼,頓時笑得沒了眼睛。不大的盒子裡擺了二十顆圓潤的南海珍珠,顆顆飽滿,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值些錢的。
「怎麼樣?還配得上你的身份吧?」段宛平冷笑著問道。
「配得上,配得上……宛平你有心了。」邱爺彷彿聽不見他話裡的嘲諷之意,笑得格外滿足,「我無功不受祿,原本是不該接的。但想著宛平你現在本事大了,有了靠山,又是孝敬我的,就只好收下了。全當替你保管,回頭你有用到的時候,再來我這兒拿。」
段宛平斜了他一眼,「那我先謝謝邱爺的心思了。」
邱爺笑了笑,「咱們爺倆兒還用說這個嗎?正午的太陽正是毒的時候,你身子瘦弱,趕緊回屋子躺一會兒吧,可別弄出什麼毛病,到時候請大夫也是要花錢的。」
段宛平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滿院子還在練習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看著他高傲的從眼前走了過去。有幾個聚在一起一臉羨慕嫉妒的小聲議論道,「呸,不過靠著臉蛋和屁股給老男人佔了而已,有什麼可神氣的?我要是他,這會兒都沒臉見人準備跳江自盡了,他還不覺得丟人,反而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看了都覺得噁心,隔年的年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另一人冷笑著說道,「你也別生氣,也算他小子有手腕和本事。江城多少家戲院,比他更出彩的戲子不有得是?人家慕容老頭子就看上他了……」
「哼!我聽說啊,慕容老頭子是最變態的,之前也包過戲子,都是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人呢,之前好像因為這個,還鬧出過人命呢!」
「真的假的?」
幾個人議論得正歡,當頭一陣板子打了過來,邱爺冷冷瞪著他們,「唱戲不見你們下苦功夫,背後說三道四的本事倒是見長了。我之前就告誡過你們,戲子的嘴是用來唱戲的,少說那些沒用的閒話。一會兒練完了,你們幾個到祖師爺的牌位前兒跪一宿,仔細琢磨琢磨我說過的話,晚飯也不用吃了。」
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