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485章 文 / 夏天的夜空
所謂相看者，親自觀看也。()娘家人替閨女去相看婆家,也算是民間約定俗成的老習慣,本來算不得什麼稀罕事。可是，像杜爺爺他們跟前這三位連招呼都沒打,就這麼橫衝直撞的闖進來的,還真沒有！
院子裡是老的老小的小，一時間竟然沒回過神來,眼前這仨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看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誰啊？還有，誰跟她們是親家啊！
而剛才打頭進來的王翠英，這會卻打心眼裡準備接受杜家當親家了。
王翠英，也就是剛才出聲喊親家的那位中年大媽,年紀看著大約有四五十歲,打扮的比時下年輕人都要時髦,頭髮染得烏黑，燙著最流行的小卷髮，身上穿的是呢子料的闊腿褲，腳蹬圓頭皮鞋，身形高高瘦瘦，一雙稍顯刻薄的嘴唇上還塗著大紅的口紅。那雙眼珠子從進來就沒閒著過，骨碌碌轉個不停。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前兩天王翠英逼急了，終於從女兒那裡打聽出來她單位的一位老大姐給她重新介紹了一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這樣條件的女婿，對王翠英這個精明的母親來講，就好比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大學生是好，連說話都多了三分底氣，將來生了外孫子肯定也是聰明的。但關鍵是聽說人是從鄉下來的，這屁股後面跟著一串窮親戚，將來過日子絕對少不了來打秋風。
王翠英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不過，千萬不要小瞧中年婦女打聽小道消息的能力，七拐八拐的王翠英竟然打聽到對方家在後海那塊有一進大院子。
王翠英從小就是在皇城根下長大的，活了大半輩子能不知道後海那塊都是什麼地界？要擱在以前清朝的時候，那塊住的全是黃帶子的王孫貝勒！
對比自己結婚時，丈夫單位分配的兩間小平房，再一想後海那塊帶著跨院的大宅院，雞肋女婿立馬變成了香噴噴的紅燒肉。
那頭人家介紹人還沒安排倆年輕人見面呢，王翠英已經跑到大院附近打探消息來了。詳細的王翠英雖然沒打聽出來，但未來親家的家底絕對厚實，那進大宅院當年可是貝勒府！哪怕是現在，住在這一塊的也都是非富即貴！
這不，眼饞大院子的王翠英，帶上倆姊妹直接殺進來替閨女相婆家來了。
沒穿過垂花門到正院這邊的時候，光看前院那排整齊的廂房，敞亮又大氣，王翠英就已經眼熱的不行了。等到了正院這邊，哪一進小院看著都古色古香，清雅別緻的很。這要是？王翠英越想越火熱，恨不得立馬就把閨女嫁過來，這明顯是金龜婿啊！普通老百姓誰家能用得起看大門的！
王翠英一邊嘖嘖稱奇，一邊踮著腳尖往微風吹起的窗紗裡面瞧，隱隱約約看見窗內的古樸莊重的紅木傢俱。
跟王翠英一起來的那兩位也好不到哪裡去，嘖嘖有聲道，「大姐，咱家秀子可算是掉到福窩窩裡了！這院子看著多敞亮氣派啊！」
王翠英嘴上連連謙虛，但腳底下絲毫沒停，姐妹仨旁若無人，指點江山似的指指點點，沿著鵝卵石小徑轉了一圈，要不是門都虛掩著，說不定早推門進去登堂入室了。
杜爺爺終於回過神來，重重的清了清嗓子，想直接甩臉上問一句你們到底是哪根蔥啊？尤其是打頭的那個，臉上畫的跟老妖精似的，閨女肯定好不到哪裡去！還想跟自家結親家，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也不知道那幾個小王八蛋哪個人這麼沒眼光，看上她家閨女！
其他幾位老爺子老太太也都回過神來了，就是，她們莫不是走錯門了吧？翟爺爺更是沒好氣的瞪了一樣一直在旁邊站著的王兵，真是的，怎麼什麼人都往家裡放！
而杜爺爺這一咳嗽，也驚醒了那頭旁若如人的仨姐妹。
王翠英本來就是精明人，可以說是八面玲瓏，雖然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一些失禮了，可臉上愣是絲毫不顯，快走了兩步，回到葡萄架下，親親熱熱的對一身淡青色長衫清雋斯文的李爺爺道，「哎呦，您老就是親家爺爺吧？我啊，姓王叫王翠英，是李秀她媽媽！這不，咱兩家的孩子要處對象了，我這個當媽的難免也跟著操心！聽說親家在這邊住，就順道過來相看相看！兒孫都是父母債，操不完的心啊！」
杜爺爺挽著袖子，手裡還拿著干木匠活的木鋸，其他幾位老爺子身上穿的也都是漿洗的軟和的粗棉布大褂子，一目瞭然，一襲長衫的李爺爺氣度最佳！
王翠英是個嘴皮子利索的，熱絡起來辟里啪啦的壓根不給人留一點插話的空。
「親家爺爺，這是在修整院子呢？我看啊，咱這院子可是有些年頭了，看著可真氣派！不過，麻煩的就是修整院子的時候都得找老師傅！現在年輕人手裡可沒這份夥計！」
話裡話外，很顯然把杜爺爺他們都當成幫工的老師傅了，差點把杜爺爺氣了個倒仰！
可王翠英光顧著跟未來親家打好關係了，一點眼神也沒分給杜爺爺他們。
「李秀那孩子，別的我不敢保證，人最孝順……對了，親家爺爺，將來倆孩子在哪間院子裡成婚？要說我啊，年輕人成家立業了，還是都單開過的好！早早的把孩子們分出去，咱們當長輩的也省心不是！聽說他們兄弟幾個多，早早給孩子們分好，省得將來為點子家產掙得頭破血流！」
人們常說嘴皮薄的人往往都能說會道，這話真不假，李爺爺連退兩步，臉上還是難免被噴了一臉口水。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幾位老爺子老太太剛開始顧忌登門是客，錯過了最佳說話時機，現在想說話也插不上嘴。
「不過，親家爺爺您老家大業大，也不愁這些！這前院，正院，東跨院，西跨院的，足夠孩子住的！我看啊，正院雖然比不上前院大氣敞亮，但勝在雅致。而小秀那孩子正好也喜歡精緻小巧的東西……」誰不知道，哪裡的四合院最氣派的莫過於正院了！
「可不是！小秀那孩子平時最是不爭不搶，這下好了，省得以後親家爺爺您老為難！」容貌上跟王翠英有三分相似的年約四十來歲的那位也跟著補充了一句。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翠英算是方方面面都替女兒考慮到了！眼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先幫女兒爭取院子了！
王翠英這個慈母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是在老爺子老太太跟前還不夠瞧。仨老太太都搖搖頭，哪怕那閨女再好，她們也得好好合計合計！
杜爺爺他們氣性向來大，這會早氣的說不出話來！要不是因為好男不跟女鬥，而且，對方怎麼說也都四五十歲的人了，老爺子早把人攆走了！
李爺爺的閒情被這仨不速之客破壞的一點也沒剩下，這會終於緩過氣來，一臉高深道，「正院我都已經住習慣了！」語氣裡帶著那麼一點意猶未盡的畫外之音。
王翠英眼睛閃了閃，隨後笑道，「哎呦，我的親家爺爺，您老要是願意，當然能跟他們一起住啊！小秀最會照顧人，我們家老太太頭兩年還在的時候就是秀那丫頭照顧！再說了，咱們當長輩的辛苦一輩子為的什麼？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孩子照顧老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住得起這麼一進大院子，還能請的起看大門的，老爺子家底肯定充實的很。看來哄住老爺子很重要啊！
可惜，王翠英眼神的閃爍在老爺子們眼裡無所遁形，幾位老爺子差點失笑，不說別的，這個當娘的心眼子明顯是山路十八彎啊！
「也是！辛苦一輩子可不就是為了孩子！」李爺爺突然來了興致跟仨不速之客逗逗趣，故作遺憾道，「可惜，這進院子我已經答應全留給我孫女了！」
啊？這大院子留給孫女？王翠英跟她倆姊妹全愣了，老爺子莫不是傻了吧？這麼好的家業不留給孫子，留給孫女？
王翠英心裡急的冒火，嘴角火燒火燎的，「哎呦，我的親家爺爺，您老一片慈愛之心，可是，別忘了咱老百姓上說的一句，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女孩子一旦嫁了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這，這」這大院子不白便宜外人了嗎？
幸虧王翠英還記得，自己還沒說後面那半句話的立場，好歹沒讓讓出來。
芽兒是李爺爺心中的逆鱗，本來還想著考察一下這親家到底有沒有可能呢，聽到這，李爺爺突然沒了精神，突然一拍手，故作迷惑的問了一句，「對了，我家裡有好幾個孫子，不知道？」
「哎呦，瞧我，好像，好像是叫杜什麼的！」王翠英卻記不大清楚名字，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操之過急，最後緊急關頭，才想起來一點，「對了，叫杜文什麼的！」
眾人不由蹙眉，文昊已經出國了？難道是文博？還有這一位，連名字都記不住就跑來別人家裡相看？
道不同不相為謀！李爺爺理了理袖口，慢裡斯條道，「哦，那你找錯人了，老朽姓李，李清源！小王，送客！」李爺爺不擔心是不是會失禮，看杜爺爺那臉黑的如烏雲壓頂似的，李爺爺怕自己要是再不送客，一會杜爺爺該放大黑了！
「什麼？找錯門了？」這是一道女音三重唱。剛進院子時有多興奮，這會就有多驚訝！
王翠英被光噹一聲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喃喃有詞道，「不能啊？這附近就這麼一進五進大宅院啊！還是說，介紹人說錯了？也是，當媒人的都能把武大郎誇成西門慶……」
王翠英嘴裡嘟囔著，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李清源的氣度，老先生一身清雅的書卷之氣，這可不是鄉下土財主能熏陶出來的！
越想王翠英心裡越沒譜，虛晃著往自己臉上假意抽了一下子，滿臉尷尬道，「老爺子，瞧我，關心則亂，自己沒打聽清楚，結果跑您老這裡丟人現眼來了！您老千萬莫介意！」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相婆家結果「找錯門」，姐妹仨連連道歉。
王翠英一邊暗惱白歡喜了一場，一邊心裡打譜，李老爺子剛才說他也有好幾個孫子？李老爺子這裡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宅院了！
仨不速之客來的也快，走的也快，不過，老爺子老太太們心裡都膈應的不輕。
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人家也沒說啥太過分的話，可是，精明外露，小算盤打得太響的親家，杜家還真不想要。
因為不清楚跑上門認「親家」到底是鬧的哪一出，一天老爺子們情緒都沒回復過來。晚上杜皓軒他們都下班回來的時候，客廳裡已經擺好了龍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