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63章 文 / 夏天的夜空
要說杜爹最羨慕什麼，他最羨慕家裡這些小輩,好好歹歹都趕上了好時候。杜爹最自豪的,就是杜家出了一排大學生,現在個個還都吃上了國家糧。別說在清河灣,就是放眼整個青山縣，一提起來這事兒，都會惹得別人眼熱加眼紅。
老杜家的名頭,從清河灣,紅旗公社，乃至青山縣，那都是赫赫有名。當然,杜爹早就知道了家裡那幾個小子,當時還得了個八大金剛的名號。不過，杜爹深以為榮，多牛氣的名頭啊。
杜爹只是在年輕的時候，跟著長輩認了幾個大字。這一輩子，杜爹最敬佩的，就是文化人。就說李清源老兩口，雖說是緣分，但從一開始，杜爹和杜媽就打心眼裡把兩位老人當長輩敬著。一是敬重兩位老人的人品，二就是對文化人敬佩。
因為這個原因，原本怕跟城裡人做買賣的杜爹，對寶貝閨女說的那個營生，是一百個樂意。光想想一個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正認真讀書的樣子，杜爹自個心裡就覺得樂呵。
不過，杜爹再有幹勁，服裝廠的工作還是又接著干了有小幾個月。畢竟，就是想吃個餃子，也得先和面、調餡，不是說吃就立馬能吃到嘴裡的。
要開書店，不說那些手續，首先就得有書。就像夫妻倆擔心的那樣，現在的大學生們都愛看些什麼書，都需要些什麼書？這事兒，得事先好好調查。哪個大學沒有圖書館啊？咱不能跟學校的圖書館搶生意做不是？
芽兒並不擔心書店會跟學校圖書館有什麼衝突。畢竟，那十年之久的動盪，不僅耽擱了三代人的讀書時光，就連難以數計的資料和書籍，也都被鬧革命的小將們付之一炬。現在，圖書館裡能保留下來的，除了很少的專業資料之外，其餘的那些絕對是又紅又專。
不過，有幸能夠再重活一世的芽兒，在很多時候，對二十一世紀的印象更深，那可是個信息爆炸的年代。所以，現在又身為八十年代初的大學生，芽兒還真不太清楚，同學們都在看什麼！在開書店之前，芽兒覺得有必要好好調查一番。
可是杜皓宇兄弟幾個，卻不像芽兒一樣，小小的腦袋殼裡，融合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杜皓宇他們可是地地道道的六零後，才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還不能完全稱得上是過來人的他們，最瞭解現在的年輕人在看什麼書，愛看什麼書。
這邊兒，芽兒還在輕描淡寫的繼續給雖然幹勁十足，但同樣也信心不足的杜爹和杜媽鼓勁。那邊兒，杜皓宇他們已經從淘換書籍，到辦理手續，最後到開張，興致勃勃的討論開了。
就連李清源李老爺子，現在也忍不住琢磨，明天先去轉哪個廢品收購站比較好？
這幾年政策漸漸放寬，李清源是隔三差五的就約上沈老爺子，偶爾也會帶上杜爺爺他們倆，幾個老頭時不時淘換一些別人眼裡的「破爛」回來。那時候，幾位老爺子最心疼的，就是一摞摞的書被人當成廢紙處理。當時有心無力，現在，那些書倒是都能趕緊淘換出來。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說的就是杜家現在的情況。杜皓宇兄弟幾個摩拳擦掌，準備休息天的時候就重操舊業。
至於幾個老爺子，有李清源這高級知識分子把關，幾個老爺子現在也不帶著老愛喝大碗茶，去聽二胡了。現在，老爺子們改帶著外國友人愛德華逛廢品收購站了。
這一天，身體已經初癒的嚴老頭，在杜家門口來回溜躂了好幾趟，才堵著往家裡扒拉廢品正在興頭上的老爺子們。
「我說嚴老頭，頑固不化了不是？咱們是什麼交情，還用拿這些玩意！東西一會拎回去！」杜爺爺他們看著嚴老爺子精神頭不錯，也高興。不過，那兜東西卻不怎麼想收。尤其是杜爺爺，自己知自家事，寶貝孫女有那個寶貝，整天給他們弄好吃的，他們不缺嚴老頭這一口。
「收下，一定得收下！這是謝萱瑾那丫頭的！再說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鄉下的閨女前兩天給我們送來的兩斤月餅，還有幾把大紅棗。」嚴老頭的態度更堅決。說到女兒和女婿時，語氣也輕鬆不少。自己這大輩子活的也不算太虧，畢竟，倆孩子裡邊，有一個是孝順的。
聽嚴老頭這麼說，又看嚴老頭心情不錯，杜爺爺也收的很乾脆，「成！那就收下！前兒個，俺家芽兒弄回來好幾箱子大陽梨！一會你帶幾個回去，秋天氣候干，吃這個最祛火除燥！」
「那我也不跟你們客氣了！」嚴老爺子也不客套。
不過，看看眼前這幾個面色紅潤沒有一點煩心事的老頭，嚴老爺子忍不住想訴訴心裡的苦，「幾個老哥哥，我這人性子倔，輕易不服輸。可是，要說我這輩子，最羨慕的是誰，現在想想，我最羨慕你們幾個現在這其樂融融的小日子。」
嚴老頭剖心剖肺的兩句話，聽得杜爺爺他們心裡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嚴老頭。
早就看的透透徹徹的嚴老爺子，其實不用杜爺爺他們寬慰，「杜老哥，你以前嘴邊上常說的那句話還真對，手裡有錢，心裡不慌！要說我跟老伴以前真是鑽了牛角尖，明知道自家的兒媳婦是個尖酸刻薄的，還是為了圖清靜，一忍再忍。為了給小輩們攢下點家底，省吃儉用。結果呢，我們這還沒老到動彈不了的時候呢，就開始往外趕人了！」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早都揚出去了，嚴老爺子也不怕丟人了，「我現在是想明白了，以後啊，我跟老伴還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兒子媳婦不孝順，我們自個疼自個！……說實話，祖上傳下來這進院子，我有時候真想一咬牙就給賣了！等賣了錢，我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願意給誰點就給誰點！」
嚴老頭現在是看明白了，就是有進院子在這邊吊著兒媳婦的胃口，參照兒媳婦以往的人品，她以後也不可能好吃好喝的給自己養老。女兒性子溫和，女婿又是個憨厚老實的，他們夫妻倆加到一塊也不是兒媳婦的對手。這進院子，等自己一蹬腿，肯定還得落到兒媳婦手裡。
正聽嚴老頭訴苦的杜爺爺他們，聽到這兒，趕緊打岔，「嚴兄弟，你那進院子現在可別賣！聽俺家芽兒說了，咱這附近的院子，早晚都能變成金疙瘩！」
杜爺爺常掛嘴邊的口頭禪就是，俺家芽兒說了。不過，這些街坊鄰居的也早就習以為常了。都是人老成精的老人，私下一琢磨，杜老頭家的小丫頭說的還挺在理兒。
「哎，不賣！真的不賣！」嚴老頭見杜爺爺著急的模樣，趕緊答應。那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說實話，那就算是自己的根，賣自己的根，自己還不太捨得。
「那就成！嚴老頭，我說你們夫妻倆，現在退休了，還能拿退休工資，又有寬敞的院子住，這小日子就該過的舒舒坦坦的！整天想那些沒影的事兒幹什麼！」怕嚴老頭琢磨他那個不孝順的兒媳婦，幾個老爺子趁機趕緊轉移了話題。
從天南地北，到家長裡短，好一陣聊。
等幾個老頭中場休息時，愛德華才拉住唯一能聽得懂自己說什麼的李清源，連比劃帶說。
等李清源把愛德華的話一翻譯出來，嚴老頭趕緊擺手，「老愛，跟你有什麼關係！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這事兒鬧得，我們哪能看的這麼明白！」
愛德華聽不懂，杜爺爺他們也沒跟愛德華說過那天的原委，可是，猜也能猜出來那天的事情多多少少跟自己有關。所以，剛才見嚴老爺子心情不錯，愛德華才趁機道歉。
不過，愛德華這麼一道歉，在座的幾個老頭對愛德華的好感又上了一層。誰說外國人粗魯，不懂禮節的？看人家老愛，多可愛的一個老頭。
扯掰了一下午，嚴老爺子也徹底放下了心結。過了沒幾天，嚴家老夫妻倆托關係走後門的，就把才剛剛念初一的外孫女給弄到京城唸書來了。以前，他們對不起女兒，現在，趁著他們還能照看兩年，好好的培養一下外孫女，正好孩子也能給他們老兩口做個伴！
芽兒倒是聽自家老太太嘮叨過，那當兒媳婦的又來鬧了一次。弄個外孫女來這裡吃這裡住，那錢還不得是老兩口出！這可不行，老兩口的錢將來都是自己兒子的！
不過，聽自家老太太說，嚴老爺子沒再被兒媳婦氣暈，反而中氣十足的把人給臭罵了一頓。用自家老太太的話來講，那就是被罵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嚴老爺子他們能看的這麼明白，芽兒也替他們高興。畢竟上了年紀的人，輕易動不得怒。
清官難斷家務事，至此，杜家也把嚴老爺子家的事給暫且放下了。
杜爹夫妻倆的小書店，仍在有條不紊的張羅著。除了上課，芽兒也沒閒著，正抓緊時間遊說最佳幫手們呢。練攤，芽兒也是前生今世第一次，有點好奇，也有點膽怯。
本打算兩肋插刀的王明娟她們，見萱瑾非要給她們提成，態度更加謹慎，當然也有點忐忑，「萱瑾，到時候我們什麼書都收嗎？那要是收回去，沒人租，不是就賠本了嗎？」
「收！什麼都收！」趙衛紅大大咧咧的把話頭給搶了過去，「這還用問！萱瑾自己都說了，一本書給咱們兩毛錢的提成！你想想，咱們今天只要收一百本，咱們一人就能分五塊錢！姐妹，那可是五塊錢啊！都是半個月的生活費了！等分了錢，我請姐妹們去吃紅燒肉。」
「要是收兩百本，咱們就一人十塊錢！學校那麼大，兩百本舊書，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我得算算，十塊錢能吃幾次紅燒肉？」趙衛紅有點陷入紅燒肉的臆想。
芽兒見趙衛紅說到五塊錢時，竟然兩眼放光，心下好笑，「對！衛紅姐說的對，只要是書，咱們就收！」
現在念大學雖然有補貼，但也剛夠不餓肚子罷了。想買點參考書，想買支鋼筆，都得從伙食裡面省。王明娟她們三個更是如此，一點一點從肚皮底下省下來的錢，還要給老家寄回去。
「好！那等到了下午，俺們使勁吆喝！」王明娟她們見芽兒說的肯定，又見趙衛紅說到拿錢時態度大大方方，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不偷不搶，她們這也是憑勞動所得！
「不用你們吆喝！等一會，我去廣播站讓播音員幫咱們喊兩聲，絕對比明娟姐的嗓門大。」芽兒見三個姑娘，從剛才的不安，到被趙衛紅鼓動的躍躍欲試，心裡也高興。
不過，吃過午飯，芽兒還沒去廣播站廣播，那邊，廣播站先廣播出來她的名字了。
「萱瑾，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可以說是俠肝義膽的趙衛紅，怕跟上次一樣，自己護著的小姐妹再被教導主任訓個狗血淋頭。
「不用！老爺子們太威嚴，你沒看見，現在教導主任每次見到我，都會自動退避三尺嗎！」雖然哥哥們現在還只是小魚小蝦，可沾翟爺爺的光，芽兒也算感受一次官三代的好處。
芽兒對教導主任的辦公室，也算熟門熟路。上了二樓，門口站定，並沒有關門的辦公室裡，教導主任一臉客套的跟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交談。那個五官深邃，陽光俊朗的混血兒聽見動靜，往門口一看，oh！小精靈比報紙上看到的還要輕靈脫俗。
不過，行動快於思維，人早就站了起來。陽光帥氣的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一口還算地道的中國話脫口而出，「你是杜萱瑾！萱瑾妹妹！」
芽兒愣了，萱瑾妹妹？這是鬧得哪一出？
不過，看到同樣一臉驚喜的老者時，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莫非真的是來認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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