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文 / 風過葉落
「啊！」女人尖利的聲音帶著讓人驚恐的味道，精緻的房間裡原本該是顯得靜的，但這會兒卻被來來往往的人擠得一片慌亂，尤其是那不間斷的痛呼聲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外面的客廳裡，伺候的丫鬟媳婦們都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聽著產房裡那淒厲的尖叫，不禁毛骨悚然，林老太太心中一緊，不斷的轉動著佛珠，念著佛號，祈求著老天保佑。
聽著那尖利的叫聲，林如海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穩定，看似淡然，實則掌心都掐出血來，心中更是焦急不安，只不過長久以來的官場生涯已經讓他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
相比於林老太太和林如海，賈敏心中的感情卻更加複雜，從感情上出發，她不想讓這個孩子生下來，她不想看到她深愛著的人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可她的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對這個孩子下手，因為這不僅是林如海的第一個孩子，也可以是她的孩子，只要她想……
不管心中是何想法，在場的人每一個都帶著緊張的神情，緊緊的盯著那未開的產房大門。
裡頭尖叫的聲音不斷，一聲聲像是打在他們身上似的，林老太太手中的佛珠轉動的更加快了，林如海一向沉穩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絲焦急。
不說林老太太和林如海在外面等的如何焦急，這產房裡面的人也不輕鬆，
「啊呦…」沈姨娘在床上滿頭大汗的扭動著，右手撫著肚子，床下接生婆也著急得滿頭大汗，跟著旁邊，「使勁，再使點勁。」
這接生婆也著急啊，這難產也沒見過這麼難的啊，這麼半天，連羊水都沒破。接生婆握著拳頭，在旁邊不停地給沈姨娘鼓勁，恨不得現在生孩子的就是她了。
陣痛時不時的傳來，紅櫻不由得扣緊了五指，她臉色發白，渾身如被針扎般難受，腹中更是急痛欲裂，似要迸開一般。
齊嬤嬤是紅櫻父親給找來的可靠人，以前還曾奶過紅櫻，她明白紅櫻的想法，也知道紅櫻心裡的苦，這會兒見她喊得漸漸沒了力氣，連忙走過去給她塞了一片參片，急聲說道：「姨娘您用力，快用力啊，小少爺還在裡面呢！」
接生婆也滿頭大汗地站在紅櫻身旁為她鼓勁道：「姨娘，再使點力氣，哥兒就要出來了。」
紅櫻一聽見小少爺這三個字，只把牙一咬，狠了狠心，猛地用力，手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她相信她這一胎一定是個小少爺，只要生下了小少爺，一切就都會好的，一切也就有了盼頭。
終於羊水破裂，紅櫻額頭上佈滿了汗水。她嘴唇發白，臉上的汗水已經濕了頭髮和衣服，齊嬤嬤不停的幫她擦汗，一邊鼓勵她用力。
肚子抽痛讓紅櫻腦子昏沉不已，她強迫自己精神一些，又開始用力。
「姨娘您用力，已經看見小少爺的頭了！」穩婆也知道怎麼才能激得紅櫻有力氣，連聲在哪兒喊道。
「哇~」等那孩子終於生出來的時候，沈姨娘已經支持不住昏了過去，齊嬤嬤連忙走過去接過孩子一看，確定是個小少爺之後連忙念著上天保佑，讓人將小少爺送出去給老太太老爺看看。
誰都知道這是個好活計，穩婆連忙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幫小少爺把身上清洗乾淨後，用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抱了出去——
在產房門外焦急等待著的林老夫人一聽到產房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便猛地站起身，激動的問道：「可是生了，是男是女？」
那穩婆抱著孩子，滿臉笑容的走了出來，看到林老太太那副激動的樣子，心裡也是明白，這林家子息艱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也難怪這林老太太高興的幾乎失了態，她連忙加快了腳步，對著幾人連聲恭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林老爺，姨娘生了個小少爺」
沒等穩婆走出幾步，林老太太已是高興的親自走了過來，見林老太太走到了自己面前，穩婆知趣的把孩子遞給林老太太，又連聲道喜：「恭喜老太太了，林老爺喜得麟兒！」
林老太太此時已是顧不得去理會穩婆，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了過來，細細打量，其實，剛生下來的小孩真是沒什麼可看的，那小臉皺巴巴的，跟個小猴子似得，還沒張開呢。
可林老太太顯然不這麼認為，在她眼裡，這小小的一團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怎麼看怎麼好，她抱著孩子，小心翼翼的貼近了孩子的臉，感覺到他臉上的溫度，終於眼裡控制不住的湧出了淚水：「老爺，你看到了嗎，這是海哥的孩子，是我們的孫子，林家有後了，林家終於有後了！」
林如海此時剛走到林老太太身邊，正好聽到了這句話，他心裡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看著老太太花白的頭髮，激動的淚水，還有抱著孩子那滿足的樣子，他心中有些酸澀，這些年，是苦了母親了——
林老太太一直把孩子抱在懷中捨不得撒手，她看了看圍在身邊說著吉祥話的丫鬟婆子，高興的大聲說道：「賞，都賞，每人賞半年的月錢。」
一時間，人人歡喜，湊在林老太太身邊更是不住的說著好聽的話，什麼哥兒跟老爺真像啊，小少爺額頭寬闊，一看就是有福的啊，這些話不住嘴的往出冒。
林老太太聽的高興，也不制止，林家如今終於有後了，她只覺得此生再無所求了，便是現在就讓她下去，她也不怕沒臉見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賈敏站在一邊，看著面前滿面歡喜的林老太太，和旁邊一直在打量兒子的林如海，心中苦澀難言。
林如海此時並不知道他的髮妻心中是何滋味，他也顧不得去體
體諒，他看著母親懷裡那小小的一團，完全移不開視線，只覺得心中一股股暖流不住地往上湧。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那是他生命的延續。
他以前沒有子嗣的時候，心中雖也是焦急，但更多的卻是為了怕林家子孫斷絕而擔憂，可今日看著這小小的生命，他才終於明白為何有人會說一個男人有了孩子才算是真正的人生，此時，他的心裡就有這樣一種感覺，他以前雖在官場上不斷沉浮，不停奮鬥，可有時候卻總覺得沒有意義，他沒有子嗣，就算是位極人臣又有何意義呢，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只覺得，他的生命似乎有了新的奮鬥目標——
齊嬤嬤很快也走了出來，她看著林老太太和林老爺歡喜的模樣，心中很是替紅櫻高興，她快步上前，嘴裡還不忘了恭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爺，喜得貴子」
林老太太聽著這話，也是高興，見她出來，又想起了還在產房裡的紅櫻，忙問道：「沈姨娘怎麼樣了？」
林如海聽了也忙看了過來，紅櫻溫柔懂事，又嬌俏可愛，他心裡很是喜歡，此時又為他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心中待她就更是不同。
齊嬤嬤見林老太太和林如海都是一副關切的模樣，眼裡便露出幾分笑意，心裡更是替紅櫻高興，她知道，在這個時候林老太太和林老爺還能想起紅櫻來，便說明他們對紅櫻至少是有幾分真心的，畢竟，林家多年無子，此時喜得麟兒，心情如何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家都是想不起這千辛萬苦生下孩子的母親的。
她邊想著邊笑著回答道：「老太太，老爺請放心，姨娘沒事，只是累極了，昏睡過去了。」
林老太太聽了也就放下心來，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自是清楚這其中的門道，這齊嬤嬤既然這樣說，就應是沒事了。
林如海在旁邊聽了，不由自主地望向產房，心中喜悅的同時又有些淡淡的憐惜，自古女人生產便跟過鬼門關一樣，紅櫻確實不易啊。
旁人也許沒注意到林如海的目光，可賈敏一直在旁邊看著，怎麼可能忽略，她看著林如海望向廠房那溫柔的眼神，臉上的笑容雖還維持著，卻不免有些僵硬，雙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連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