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9 奶奶的秘密 文 / 妃凡
黑色途觀在冷宅外的甬路上就停了下來，一路上都保持沉默是金的司機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下車吧。」
路清歡有些汗噠噠的，葉梓明的司機要不要都這樣，一個比一個話少，為數不多的幾次被葉梓明的司機接，她的司機都一致話少的可憐。
已經侯在門口的吳悅，典型的三件套式黑白套裝，黑色平底兒皮鞋，一幅寬邊兒圓框眼鏡，很復古的那種，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在後腦勺上捲成一個小髻，面無表情再配合上這麼一套讓人老了十幾歲的裝扮，一下就讓路清歡跟小學時代揮舞著教鞭的女老師聯繫到一起。
這還是她第一次關注吳悅。
其實，吳悅長得不醜，公平點兒說吳悅挺漂亮的，鵝蛋臉，柳葉眉，雙眼皮，大眼睛，懸膽鼻，櫻桃口，下巴微微揚起，還有一個福坑，是面相學裡比較旺夫招財的那種，可任憑吳悅怎麼捯飭，每次都能打扮成四十歲的大媽，看到她，只能聯想起一句話——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路小姐，請跟我來！」一板一眼，就連說話都好像是經過機器加工的，腳跟兒一轉，就往大宅走去。
路清歡來冷家老宅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今天還是頭一次早早就被放在外面，步行往裡走，別看冷家老宅在濱海的二環內，可佔地面積以及壞境的優別緻，總給人一種置身郊區別墅的感覺。
「奶奶怎麼樣了？」路清歡比較擔憂這個，跟著吳悅走了沒多大會兒就到了停車房。
說是停車房，其實裡面放的並不是真正的轎車，是專門在宅邸內行走的代步車——自平衡電動車，兩人一人一架車，路清歡還是第一次騎這種車，一上去，掌握的並不好，可吳悅自顧在前面等，一點兒都沒有等待路清歡適應的意思，更別說回答她的問題了。
適應了好大一會兒，路清歡才掌握了其中的訣竅，剛加速追上吳悅，吳悅就跟著加速了，所以，後面，不管路清歡怎麼追，跟吳悅之間一直保持著不遠但也不近的距離。
吳悅目不斜視，直直看著前方幽林的勁頭，她們是繞了一個大圈，從宅邸的後花園繞到宅子的後面，再經過一扇窄小的院門進到後花園裡唯一的玻璃房溫室。
吳悅一向話少，可今天她心裡也有氣，剛才在電話裡她透露給路清歡老太太不舒服，沒想到被老太太狠狠的冷淡了兩個多小時，要不是這會兒還需要她，恐怕老太太還會繼續晾著她。
她實在不明白，葉梓明明明身體每況愈下，兒孫都不高速，就連老首長她都瞞下來，究竟是為什麼。
一個女人，非得要把自己武裝起來不可麼？
她跟著老太太的年頭不短了，老太太對她還真沒說過什麼重話，今兒還是第一次，老太太竟然以辭退她另尋他人為由逼她允諾老太太，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好像一團棉花卡在嗓子裡，似乎沒什麼重量，卻卡在那裡不上不下，讓人憋氣的難受。
看著穹頂的玻璃溫室，路清歡不是沒見過類似的溫室，可是，在市區，還是在寸土寸金的二環內，這樣的一個溫室，不可謂不是奇觀，而且還是私人的。
吳悅刷了下磁卡，很快感應門開了，示意路清歡先進門。
路清歡看看終於肯正面自己的吳悅，「奶奶到底怎麼樣？」她又問了一遍，其實有些自欺欺人，她知道剛才吳悅肯定聽到了她的問話，是故意不回答她。
「董事長就在那裡！」吳悅平板的語氣冷冷的沒有溫度，就連溫室內稍高的溫度都緩和不了的機械冷，說完，加速，在距離葉梓明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放下車。
「董事長，路小姐到了！」說完，就站在了葉梓明身後，目不斜視，耳不旁聽。
「奶奶！」有些吃力的將車子停下來，動了動因為緊張已經有些僵硬的雙腿，一開始還擺順了手腳，路清歡一向運動細胞不靈光，也不介意自己丟醜，看著一頭華髮，面龐紅潤，精神也算不錯的葉梓明，老太太坐在椅子裡，腿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氣色很好，哪裡有半點不好了？
「來了。」透過金絲邊兒眼鏡看著路清歡，葉梓明仰著頭，細細的打量她，一向冷著的臉竟微微有了一絲笑意，「歡歡，奶奶很高興。」
路清歡皺了下眉頭，瞥了一眼吳悅，吳悅臉上沒什麼異樣，可是，想到吳悅竟然知道自己在三院，恐怕自己『貌似』懷孕的症狀老太太已經知道了。
「奶奶，還沒確定呢……」萬一不是，不是讓奶奶失望麼。路清歡看習慣了葉梓明不苟言笑，嚴肅沉默的樣子，看她笑和看她哭一樣讓她驚訝不已。
「歡歡，奶奶很高興。」葉梓明卻是推了推眼鏡腿，掀開蓋在腿上的毛毯，緩緩站了起來。
吳悅低身，急忙從椅子後面拿出老太太的枴杖，遞到老太太手裡。
「奶奶！」
「歡歡！」葉梓明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握住走上前來扶住自己的路清歡的小手，即便保養得宜，也是八十歲的人了，滿是皺紋的手握住路清歡水蔥一樣的小手，緊緊的抓了幾下。「我的歡歡長大了。」葉梓明輕輕撫著女孩兒細嫩的小手，不無感慨的道。
路清歡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葉梓明，這個女人，從她認識她的那一刻開始，總是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是冷情的，如此和藹慈愛的一面，讓她應接不暇。
「董事長，您看看這個。」說著拿出一個紙板件夾，因為吳悅正對著路清歡，也不怕路清歡看到。
葉梓明鬆開握著路清歡的手，再次推了推眼鏡，眼鏡瞇
了下，一目十行看得飛快，「嗯，很好。」點了點頭，「就按照你的意見處理，去吧。」
吳悅輕輕應了一聲，帶上件夾，再次提了電動車，騎著走了。
玻璃溫室裡就是剩下葉梓明和路清歡兩個人。
「歡歡，來，看看奶奶養的這些，不比你侍弄的差吧？」指了指溫室裡的花花綠綠，葉梓明臉上多了幾分和煦的笑容。
剛才進來的時候路清歡就發現，葉梓明的這個溫室，不是用來養花，也不是用來種草，更不見什麼動物，這裡更像個蔬菜大棚，嫩綠的豆角，發亮的茄子，鮮艷欲滴的西紅柿，頂花帶刺的黃瓜，翠綠的韭菜，花花綠綠的辣椒，……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家常菜裡常見的菜蔬。
「奶奶照顧的很好。」路清歡點了點頭，看著這遍地的綠色，心裡喜愛的不得了，以前，她都會給奶奶家裡送應季的蔬菜，可是這麼一看，這麼個溫室，不管葉梓明想吃什麼蔬菜，完完全全都可以自理啊，為什麼，每次自己來送蔬菜瓜果的時候，老太太還是特意的接待她，而且每次還都讓下人立刻就做一些，這裡的東西不必她周折半天送進來的新鮮？
「歡歡啊，以後這些奶奶就交給你打理好不好？」葉梓明一手拄著拐，一手拉著路清歡，像巡視領地一樣的帶著路清歡走了一個遍，溫室的外圍是一叢高高的玫瑰花牆，若是從外面看，真的以為這溫室就是個花室。
「奶奶，這……」
路清歡有些猶豫，皺了下眉頭，可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葉梓明拉著走到一處開著小黃花的地方，這裡跟別的種滿蔬菜的地方不一樣，全部都是開著黃色，粉色，水紅色小花的植物，這些是極耐汗，極易存活移栽的，別名——死不了。
老人頓下身子，扒拉開成從的死不了，將手裡的枴杖做鏟子就開始刨土。
「奶奶，您要找什麼？」訝異的路清歡看著一向愛整潔，乾淨的葉梓明竟然絲毫不介意泥土弄髒了她的衣服，甚至還用手扒土，心裡受到不小的震撼，急忙攔住了她，「奶奶，我來。」
自然，她不會用葉梓明的枴杖挖圖，從旁邊找來一個鏟子，就挖了起來，不知道裡面埋的是什麼東西，路清歡挖得很小心，挖了有一會兒，才聽到鏟子撞到某種金屬才會發出的『鐺』的一聲，路清歡就停下了，蹲下來，用手細細的扒開鬆軟的土，露出一個已經微微有些掉漆的黑色木箱子，大概半米見寬，箱子的正面還帶著一個小鎖頭，已經生銹了，幾乎跟鎖鼻兒黏在一起。
葉梓明看著黑色的箱子，又推了推眼鏡，「打開箱子。」
箱子打開了，裡面還有一個小一號的箱子，因為外面有個箱子保護著，裡面的箱子還能看出來原來木質的成色，上面依舊掛著一個小鎖頭。
葉梓明放下手裡的枴杖，扭開龍頭嘴，輕輕一拔，路清歡只看到一抹紅色閃過，一個銅色的小鑰匙掛在龍頭嘴上。
「打開吧。」將龍頭嘴遞給路清歡，葉梓明似乎是有些累了，往一邊讓了讓，竟直接坐在地上，盤著腿兒，仰著頭，看著路清歡，「歡歡，這裡面的東西你幫奶奶保管著，等奶奶百年以後就是你的。」
不明所以的皺著眉頭，路清歡覺得拿在手裡的鑰匙有千斤重，葉梓明精神一向很好，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吳悅之前的話，她總覺得葉梓明的身體似乎哪裡出了毛病，這會兒她又說讓自己照顧她的溫室，還將這寶貝了很多年的東西挖出來給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且，她真的不認為葉梓明有什麼東西可以傳給她，而不是她的兒子女兒，或者孫子孫女，無論遠近，都輪不到她。
「奶奶，這……」
『嗚嗚……』車輪碾壓在泥土裡發出低聲的唔鳴，「董事長，您該去前院了。」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吳悅騎著電動車回來了，看著地上的小土堆還有土坑裡的箱子，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七少爺還在省委辦公室，稍後才能到，冷教授在濠州有幾節交換課回不來，楚教授隨行跟著去了，冷總和夫人已經在前院了。」吳悅將手中的紙板件夾再次放到葉梓明手中，刻板的聲音依舊。
「都來了啊，嗯，那我們走吧，歡歡，待會的事兒你就不用聽了，帶著箱子走吧。」葉梓明藉著吳悅的手站了起來，撲了撲身上的土，將枴杖對上，又拄在了手裡。
「路小姐，溫室的門禁上虹膜掃瞄加密碼雙重驗證的，密碼每用一次失效，跟我的手機聯網了，我會在之前把密碼發到你手機上，我們先走了，還是那輛車，在門口等著呢。」說完，扶著老太太上了來時的那輛電動車，很快就離開了。
路清歡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老太太回來就是為了給她這個？
——
路清歡拿了東西回銀楓苑不提，只說冷唯離一行人回到濱海就馬不停蹄的到省委辦公室報到了，因為這一次的商務考察收穫頗豐，耽誤的時間也就長了些，等他看到短信回到冷宅的時候，家庭會議已經進行到一半了。
冷唯離剛進客廳大門，就被冷敬堯一個冷冷的眼刀狠狠的紮了一下。
「小唯，你還嫌家裡不夠亂麼！」有些顧忌的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冷天宇，冷敬堯的肺都快氣炸了，人家活生生給冷天宇頭上扣了一定翠綠的帽子，可冷天宇竟一點都不著急。
他一向覺得婁家的姑娘識大體，顧大局，是個豪門媳婦兒的好苗子，沒想到，他竟然打了眼，本來以為佔便宜的事兒竟然吃了這麼大個悶虧。
屈明敏眼睛裡還在轉淚花，聽著老頭子冷聲呵斥冷唯離，一雙本來就紅彤彤的眼睛更是下一刻就冒出兩串淚來，「小唯，你大伯和我對你不薄
，你三哥從小又帶你一起玩兒，你怎麼能做得出來呢！要跟婁沁在一起，你早幹嘛了！當初，我們沒有問過你的意見麼！」
屈明敏一直是內斂的，尤其在冷家二房林梓的八面玲瓏襯托下，有的時候，更多人覺得她是木訥的，這次能一口氣說出這麼一長串話來，實在耐人尋味，尤其，是在今天林梓不在的時候。
「老三家裡的兩個兒子夭折，就你們兄弟幾個，你大哥和你一起進遠洋，我們說什麼了？沒有吧！我們天放給你使絆子了麼？沒有吧！我們小宇還惦記著給你幫忙，你前面還說的好好的，怎麼扭頭就……」
「行了！」屈明敏沒說完的話被冷敬堯冷冷的喝止了，「小唯，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今天當著全家人的面，你要給我說清楚！」已經有六十二歲的冷敬堯因為年輕時候在部隊歷練，練就的一身好身板兒，嗓音洪亮，中氣十足，尤其是生起氣來，頗有些氣魄。
一直坐著輪椅沒有做聲的冷天放冰冷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冷唯離，在冷敬堯發難後，緊抿著的唇也動了動，「老七，這次因為你和路清歡，遠洋損失的不少。」
吳悅站在葉梓明身後，冷眼看著這一家人，其實，剛才葉梓明就已經說過了，這次的風波就算過去了，誰也不能找冷唯離和路清歡的麻煩，冷敬堯一家也是都點頭同意了的，沒想到，冷唯離一來，他們就翻臉不認帳，這跟沒答應老太太有什麼區別麼？
老太太在這裡還尚且如此，若是老太太不在，他們準備怎麼樣呢？
葉梓明坐在主位上，拄著枴杖的手交握著放在龍頭上，時不時抽開手推一下眼鏡，對於冷家老大的陽奉陰違並沒說什麼，只是冷冷的旁觀著。
吳悅微微低了下身子，在葉梓明耳邊輕聲低語了一會兒，才將手裡的紙板件夾放到葉梓明腿上。
空氣裡只有葉梓明翻看件時掀動紙張的聲音。
「大哥，小唯和沁沁是自小的感情，那些報道都是捕風捉影，至於路清歡，我們都知道那是有心人設的套，媽不是已經說了麼，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小唯剛進公司不久，這次代表遠洋隨行考察，不還簽下一張大訂單麼！這些我不都跟你們說了麼！」冷敬舜看著自己兒子被老大家一家人圍攻，從來沒覺得自己兒子如此孤立無援過，以前有林梓，長袖善舞，巧舌如簧，他從來不用考慮家裡這些瑣事，再說有老太太坐鎮，誰也越不過去，老太太一句話就拍板兒了。
這次冷敬堯一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擠兌小唯，不得不讓他深思，這些年，他真的疏忽了這個孩子了。
「二叔，你的意思是將功補過了！我們冷家什麼時候有這規矩了，有錯不罰！」屈明敏才不管別的，她只知道，這次冷唯離做得太過了，說是捕風捉影的虛假報道，可要真沒個影兒，誰能捉得到呢。
「三哥，你呢？」一直安靜的冷唯離看向冷天宇，深邃的眸子睨著冷天宇有些晦暗的臉色。
慢慢抬起頭，一直抿著嘴不吭聲的冷天宇突然笑了笑，可是，冰冷的眼底沒有絲毫的笑意，「小唯，我信你！我也信沁沁。」
「小宇，你氣傻了你！」
「冷天宇！」
「哼！」
屈明敏和冷敬堯的反應比較直接，看著這個一退再退的兒子，夫妻倆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怎麼就養活了這麼一個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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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章，慢慢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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