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這堂課，是我的一輩子 文 / 漓心蠱
程諾固執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她。她站在攢動的人群之中，目光盯著前方「出站口」三個字，任婁鈺怎麼勸說，半步都不願離開。
米色呢子大衣，馬尾早已凌亂，耳朵兩旁垂落了兩縷髮絲。一雙杏眼早就哭腫了，唇上更毫無半點血色可言。
齊子軒從外地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四點。他走到程諾身邊，眼眶亦是一紅。
從小看著長大的姑娘，經常和他鬥嘴，像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如今卻……說心裡話，齊子軒是不相信秦崢會放棄程諾的，可感情一事，最不可估計。
「諾諾，聽姐夫的話，和我回家。」他彎腰，握住程諾的手，手心的溫度滾燙的有些不正常。
「齊老師，諾諾從中午就沒有吃飯，一直到現在，我怎麼說都沒有用。」婁鈺實在是看不過，她向來心疼程諾，卻是無可奈何，「打秦大神的電話，一直在關機狀態。」
齊子軒伸手探了探程諾額頭的溫度，眉宇間不禁皺起，良久又鬆開。他彎起唇角，溫和的對著程諾說：「諾諾，你想見秦崢，姐夫可以幫你，姐夫一定讓你見到他。但是現在，你要跟我回去吃點東西，不然秦崢見到你這樣，一定會心疼的。」
程諾眨巴眨巴眼睛，目光移到齊子軒臉上，輕輕地搖了搖頭，嗓子幾乎啞掉：「我知道你是騙我的，我知道只有我在這裡等他，他才會出現的。他不會不要我的，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我就是知道，他不會不要我的。」
淚水滑落在齊子軒的手背上，滾燙的溫度讓齊子軒心裡難受。他輕輕的擦掉程諾眼角的淚，軟言相勸，「姐夫知道你最懂事，所以你一定不會讓大家擔心，對不對？你媽媽，你姐姐，還有你的好朋友們，怎麼忍心你這樣子呢。秦崢不要你是他不好，如果他真的愛你會回來找你，而不是你在這裡等她，我說的對不對？」
程諾搖頭，她抓緊了齊子軒的手，眼淚簌簌地往下落，不受控制的。
齊子軒咬咬牙狠了心，「小諾諾，你現在發燒了。我不管秦崢來不來，你都要跟我去醫院。」說罷，打橫抱起程諾，朝大廳的大門走去。
程諾在他懷裡掙扎，哭著喊著，幾近嘶啞的狀態：「姐夫，求求你，阿崢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求求你讓我等他，姐夫……阿鈺，你和姐夫說說，不要控制我，不要帶我走……好不好？」
她望著婁鈺，如嘶鳴的小獸，那麼悲愴，淒涼。此刻的她，抓不住浮木，連最後一根稻草，都要失之交臂。
婁鈺心裡一酸，別過臉去不看程諾。
凌晨四點的出站口，人已經很少，如此哭喊在大廳裡傳來回聲，引得大家駐足看過去。
隱秘的角落，秦崢站在那裡，黑色的大衣落寞而孤寂。他看著他的小姑娘離去。這一次，似乎真的是要把程諾從他生命里拉開了。
他，又怎能忍心，怎能如此狠心。
凌晨四點半在離火車站最近的中心醫院掛了急診，程諾高燒到四十度，到醫院的時候意識已經有些迷糊，嘴裡面卻不忘喊著秦崢的名字。
開了個單間，齊子軒和婁鈺守在一邊，打完一針退燒針，又掛起了吊瓶。
齊子軒歎了一口氣，「傻孩子。」
婁鈺坐在程諾身邊，轉過頭來問齊子軒：「齊老師，諾諾應該怎麼辦，我們又該怎麼辦呢？她和譚克遠分手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情況，雖然會難過但幾乎都是她躲起來一個人哭。今天她固執的樣子，真的嚇到我了。」
齊子軒擰著眉，望向床上的程諾，即便輸的液體之中有安定睡眠的藥，可她還是會輕輕的抽泣。這樣的諾諾，他也是沒見過的。程家的人都很固執，為今之計……只剩下一個方法，或許會有效。
齊子軒說完之後，婁鈺愣住了，她躊躇半天，不安地問：「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辦法雖然殘忍了一些，但是根據我的推測，值得一試。婁鈺，有時候跳不出這個局的時候就順著局走。無非兩種結果，要麼死局，要麼局解。」
齊子軒望著窗外依舊陷入黑暗中的世界，沉默。
程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程瑛煲了湯，見程諾醒來忙問女兒現在感覺怎麼樣。
程諾看見程瑛之後，嘴唇蠕動，閉了閉眼，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她擰著眉，努力的喊著程瑛，聲音幾乎淺到聽不清。
程瑛揉了揉女兒的頭，摁了病床上方的呼叫器，不一會兒醫生就過來了。
醫生的診斷是，程諾急火攻心，加上用嗓子過渡，暫時性的失聲。吃幾天藥就會好的，另外注意情緒不由太過激動。
醫生走後，程瑛餵了女兒吃藥，邊餵藥邊說：「諾諾，媽媽已經知道你和秦崢的事情了，本來想著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的不守諾言不負責任。媽媽說過你們不適合，你卻一頭扎進去，現在相信媽媽說的話了？」
程諾吞下藥粒後捧著水杯喝水，目光凝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程瑛順著程諾的目光望過去，面色一沉，旋即又溫柔的說道：「你只是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你的人生還沒開始，他走進你的生活，只是為了給你上一堂課。」
程諾把水杯塞到程瑛手裡，用力的發音：這堂課，是我的一輩子。
她盯著媽媽的眼睛，知道媽媽給了一次機會真的很難得。可是她不想失去秦崢，不想讓媽媽討厭秦崢。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程瑛讀懂了程諾的唇形，別開了臉，笑著說，「我給小遠那孩子打了電話，他下午請假來照顧你。你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程諾抓著程瑛的衣服，用力的拼著婁鈺的名字。
「我讓她回去了，那孩子照顧你，一夜沒睡。」程瑛反手握著程諾的手，「還是有點發熱，吃點東西吧，吃點東西再輸液，你一天一夜沒吃了吧？先喝點清淡的銀耳湯。」
她看著送入唇邊的銀耳湯，嘴唇緊緊抿著，偏過臉去，把頭蓋在被子裡。
因為藥裡面的撲爾敏有瞌睡的作用，程諾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已經是下午了，程諾睜開眼的時候譚克遠守在身邊，程諾看見是他，又閉了眼睛。手腕上輸的有液體，想翻身，手被譚克遠拉住。
「別動，跑針就麻煩了。」
譚克遠摸了摸程諾的額頭，歎了一口氣，「你起來吃點東西，沒有抵抗力沒有精神，身體怎麼能好呢？」
程諾閉著眼睛，睫毛顫顫的。想說話，一張嘴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咳嗽之後，發不出聲音，心裡面更是難過。
她的手指攢著床單，眉心緊緊皺著，嘴唇抿的緊緊的，倔強的弧度。
「諾諾，你聽話，少吃一點。」
程諾卻恍若未聞，突然間睜開眼睛看著譚克遠，用力發聲：「阿遠，你是不是對南京很熟悉？」
譚克遠仔細看著她的嘴唇，辨別出她說的話，點了點頭。
「那你可以帶我去找阿崢麼，你偷偷帶我去南京找他好不好？」
程諾眼巴巴的望著他，他撩開程諾額前的劉海，捋順，心裡雖有不忍卻還是拒絕，「程諾，你不該讓你媽媽難過。」
程諾苦笑，他們都不願意幫她。
譚克遠看著程諾眼裡的諷刺，目光落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終是歎了口氣，「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
程諾翻身去抓他的手，譚克遠連忙穩住她的身體，「別動，我沒騙你。但前提是你要健健康康的，我放假後帶你去。」
程諾重重點頭，偏過臉去看櫃子上的蛋糕。
譚克遠將床頭抬高，扶著程諾坐好，程諾指了指牙齒，又指了指液體，意思是等到輸完液洗漱了再吃。
譚克遠拿來一個水盆，拿著毛巾蘸了熱水給程諾擦手和擦臉。又將牙膏擠在牙刷上拿給程諾，他一手拿著杯子一手端著水盆，洗漱過程倒像是在伺候老佛爺。
「諾諾，看見你這樣我也想生病了，這待遇高啊。」婁鈺笑著走過來，手裡面抱著一個保溫瓶。她把東西放到櫃子上，譚克遠去倒水回來，婁鈺伸手抓著譚克遠的胳膊，笑道，「還是讓我來喂吧。」
譚克遠沒有說什麼，後退著坐到另一張病床上。比起他，可能程諾更希望的是婁鈺餵她。
程諾吃的不多，儘管她想要趕緊好起來，可是味覺已經疲憊了，吃東西的味道很淡。婁鈺起身將保溫瓶打開，倒了部分湯在瓶蓋裡，「你喝點這個試試。」
程諾搖搖頭，「阿鈺，我想吃可是吃不下。」
婁鈺盯著她的唇，歎了一口氣，「好吧，等你想吃了一定要和我說。」
程諾點頭，然後指了指液體瓶，婁鈺忙摁下呼叫器，換來護士將針頭拔出。
護士走後，程諾扯了扯婁鈺的衣角，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你手機我已經給你充滿電了。」
程諾接過手機，開機解鎖之後，沒有來自秦崢的短信。
盯著「阿崢」這個暱稱盯了好久，直到屏幕暗下來都沒有轉移視線。程諾默默歎了一口氣，嗓子有些干，剛想放下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
只見屏幕上安然的名字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