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二章 理想 文 / 雨格子
比起被嚇得臉色蒼白,血色全無的加拉斯,艾爾文顯然要好上很多。不過,他那自始至終一直沉穩冷靜的臉色,終究還是出現了變化。
為了布下今天這個局,他耗上的心力,動用的關係不可謂不多。僅僅為了對付一個只有區區四名成員的盜賊團,就做到如此小心謹慎,步步為籠的地步,艾爾文的這種做法在其他人看來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要想拘捕到那兩個人,這樣的謹慎是必須的。
眼下這個計劃,可以說是艾爾文有史以來,做得最為慎重,最為完善的一次。不過,即便是他這個完善至此的計劃中還是有著一個難以預測的漏洞,那就是他眼前那個來歷不明的東洋少女。
這段時間以來,儘管用盡手段,艾爾文卻還是沒能查清這個少女的背景來歷。唯一知道的,除了她那讓地下街全域都驚懼的強悍實力,就只有『千眷』那一個單名。
雖說在地下街那種地方,身份背景這種檯面上的東西本來就很虛幻,但像她這樣空白到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的,這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空白的過往,空白的姓氏,空白的記錄,若不是她此時此刻就真實地站在自己眼前,他恐怕都要以為這個少女就連存在本身都是空白虛幻了。
來歷不明的少女,聲名狼藉的盜賊團,這麼兩個因素疊加而起,換是調查兵團的任何一個人,會對他們做的估計都是扭送司法,或者避而遠之,但艾爾文的想法卻是迥然而異。
對他而言,出生不重要,聲名不重要,真正讓他側目的是那個盜賊團的實力,是能改變許多事情,能成為調查兵團未來希望的轉機!
「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並不是將你們送上死刑台。」那道凝頓在千眷身上的目光中,隱含著某種進退兩難的複雜。
「啊,我知道。」少女笑得淺淡,「但真要說起來,你的目的其實和直接送我們上死刑台沒什麼區別吧?」
千眷一直明白艾爾文的目的並不是真的為了定他們的罪,而只是想藉著這麼個罪名,逼得他們無路可退,逼得他們徹底妥協。否則,要真想殺他們,他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沒必要勞心勞神,做下如此佈置就為了困住他們。
不過,她之後那句也沒錯,要他們加入每年死亡率都高得離譜的調查兵團,無疑和直接送他們上死刑台沒什麼區別。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或許就是壁外那種死法會更慘一點。
「壁外調查的風險確實很高。每一次探索,兵團的人員損耗都會超過八成。我的確無法保證跟隨調查兵團外出探索的所有成員都能安全。」面對千眷指出的尖銳問題,艾爾文並沒有敷衍迴避,也沒有鋪謊蒙蔽,而是很坦誠的確實了那份真實的風險。
那是能讓所有人為之色變的危險事實,可這樣的事實卻是沒能在那個屢次經歷危險探索,生死之劫的男人眼中留下一絲後怕。
在他那雙眼中,只有無畏的堅毅,不折的信念,還有某種難以言喻,但卻能感染人心,讓人為之動容的東西!
艾爾文炯然的目光直視千眷,口中充滿信念的話語一字一句,「但我相信這樣的犧牲不會白費,他們所做出的貢獻,將會成為改變人類現狀的一把鑰匙。終有一天,人類會走出這個狹窄的囚籠,再次像曾經那樣自由生活在外面廣闊無盡的世界中!」
「……」千眷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淡去,倒不是因為她被對方的理想感染,然後由此產生共鳴之類的戲劇性變化。她的願望從來就不是成為救世主拯救全人類,也沒有為這個陌生**的王室貴族獻出心臟的覺悟和想法。
這一點,即便是艾爾文花上再多口水也不會改變。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心境相較之前確實多了些許動搖。
同時,她更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個名叫艾爾文·史密斯的男人,遠比她想像中的要更難對付。
「如果艾爾文隊長這番暢談理想的演講是放在提亞廣場上,我相信會有不少熱血青年深受感動,踴躍加入調查兵團。但你要是想靠這種大義凜然的說辭,來遊說從來掙扎在黑暗夾縫,只為了在垃圾堆中找條活路的『下民』的話,我勸你還是省省,因為這是白費心機。」
的確,對於生活無憂的熱血青年而言,崇高的理想的確很容易讓他們產生共鳴。但對於只能苦苦在黑暗夾縫中掙扎求存,就連活著都是一種奢求的黑暗居民來說,光鮮的理想,崇高的正義未免太過空乏。
與其為了那些吃得比他們好,住得比他們好,就連照耀的陽光,呼吸的空氣都要遠勝過他們的人去奉獻。他們更願意在被這些人廢棄的垃圾堆裡找找有沒有可用的物品,可吃的食物。
接觸的殘酷黑暗越多,他們越是明白,所謂理想奉獻只是部分人心中的一廂情願。在能獲得好處,對自己有利的時候那是理所當然。而反之,那份貫徹理想正義的人便是世人眼中浪費錢糧的蛀蟲,是帶來不安,製造死亡的兇手。
所以像這種空而泛之的理想暢談,或許能引得他們嚮往,但卻絕不可能說動他們。
千眷不留餘地的拒絕不禁讓艾爾文皺起了眉。不過很快,他皺著的眉頭便又再次舒展開來,「本來我是盡可能不想這麼做的。不過現在看來,我只能對你的同伴動粗了。」
也不見艾爾文有什麼動作,安靜的大殿內便忽然響起一道聲響。隨著這道聲音響起,法蘭和伊莎貝爾所滯留的那塊地面忽地動了一下,然後突然裂成兩塊,直接垂直向下打開!
陡然而起的失聲驚叫瞬間響徹整個大殿,同時也讓千眷的心猛地吊起!直到法蘭那有些吃力的聲音傳入耳中,她提到嗓子眼的那顆心才稍微緩了緩。
「伊莎貝爾,沒事吧。」額上滿是冷汗的法蘭整個人探著身子,一隻手緊緊抓著鐵欄,另一隻手費力地扯住伊莎貝爾的手臂。
「差一點…就掉下去了……」在數秒的靜寂後,機關暗格之內才緩緩傳來伊莎貝爾那明顯心有餘悸的回應。
殿內的緊張才剛剛有驚無險地揭過一幕,卻又隨著艾爾文的下一句話徹底陷入險惡!
他說,「下面那個密室中的機關雖說不會直接致人死亡,但可能會讓人有比死還痛苦的體驗。在雙腳無處借力的局面下,不知道你的同伴還能堅持多久。」
「!」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僅在一瞬間就衝上千眷的大腦!甚至沒有一息的停頓,她整個人便化成一道殘影,直接捲向暗門中的那個身影!
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艾爾文便感覺到緊貼在他脖頸之上的那一片冰冷,以及輕響在耳旁那一道比寒冰還要更冷徹上幾分聲音。
「馬上把他們兩個放出來!否則……」話沒有說完,但是她手中的動作卻很清楚地做出了警告。
鋒利的薄刃輕輕劃過,鮮紅的血液便順著殘缺的傷口不斷湧出。那種,生命一點一滴逐漸流逝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心神慌張,驚懼失色。但那個男人的臉上卻是沒有一點動搖。那道平穩的目光依舊如同最初,只是冷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你有一件事說錯了。」男人的聲音輕輕響起,說出的卻是沒頭沒尾,十分莫名其妙的話。
「……」
「你剛才說,使用這種不正當的手段,我不會讓太多人知道。這點沒錯。」說到這裡,艾爾文的話鋒陡然一轉,「不過知情者的人數你說錯了,我實際參與到這個計劃裡的屬下不是六個人,而是七個。」
『七個?』似乎想到某種可能,千眷的眉頭輕輕擰起。
見到千眷的反應,艾爾文的唇角微微往上拉起,「還有一個人在非常安全的地方。不過,我在來的時候交代過他,如果我兩個小時之後沒有回去,他就可以把手中那份經我簽署,記錄著『真實』情況的文件同時寄給某些人。」
『真實』會是什麼樣,即便艾爾文不說千眷也很清楚。至於『某幾個人』又會是誰,她卻是沒有半點眉目,但可以想像的是,他會找的那些人手中必然握有實權,且一定會切實追責之前艾爾文所提到那個後果。
也就是說,即使千眷現在殺了艾爾文,再將她剛才開的那個『玩笑』變成現實,他們將要面臨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千眷冰冷的唇角淺淺勾起一個弧度,「我可真是沒想到,身為自由正義象徵的艾爾文隊長竟然會是這麼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
她口中那毫不掩飾的諷意,只要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可面對如此嘲諷的那個男人,臉上沒有慚愧,沒有嗤之以鼻,有的只是一種坦然承受,勇於擔負的覺悟!
「即便是採取為人唾棄的卑劣手段,我也不能放棄從巨人手中奪回這個世界。」
像是回答,又或許只是再一次堅定己心。男人毫不退卻的宣言堅定落在千眷耳中。這樣意料之外的回答,不禁讓她陡然一愣,然後忽然輕輕笑起。
不屑,諷刺,認可,說不清那道笑聲中瀰漫著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情緒……
低淺笑聲在空闊的大殿之內悠轉迴盪,不過抵在艾爾文脖頸之上的那柄鋒利苦無,卻是沒有再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