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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三章 赤砂之蠍 文 / 雨格子

    河之國境內,一處依著清澈溪流的小樹林外,有個身形佝僂的男子正毫無憐惜地破壞著身旁的林子。從他的行動頻率和地面上遍佈的殘枝落葉來看,就知道他這種摧殘環境的行為已經持續了好一會。

    忽然,他身後泛著幽芒的鋼鐵蠍尾放棄了旁邊正在破壞的樹木,直接掃向前方!一聲鈴音輕響,一道身穿黑底紅雲風衣,頭戴黑紗斗笠的纖細身影輕巧避過蠍尾,落在男人身側。

    「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等人。」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是毫不掩飾的焦躁怒意。

    後者低頭看了眼懸在腰間的計時器物,非常不怕死地糾正了下前輩的錯誤,「前輩,可好像還沒到碰頭時間吧。」

    凶悍的眼神死死瞪著那個語聲清冷的少女,全身散出的怒氣幾乎是瞬間就比先前翻了幾倍。如果不是千眷知道他表面的這具身體只是個傀儡皮囊的話,恐怕會很擔心那雙眼睛會不會因為承受不住他的怒意,而直接被瞪出來。

    她身旁這個披著大叔皮,有著暴躁心的偽正太名叫蠍,是曉的一員,同時也是佩恩給她安排的搭檔。不過說真的,她的這位搭檔脾氣可真是不太好。固執,沒耐心,易動怒,或許還傲嬌?

    千眷為自己的這個評價顫了一下,眸光落到那個依舊沉默無聲瞪視著她,全身怒意已經轉變為實質殺氣的前輩,頭小小地疼了一下。

    老實說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她知道蠍沒耐心,既不喜歡等人,也不喜歡讓人等。但她真的很想說一句,前輩大人,您能不能不要每次碰頭的時候都提早這麼多時間過來?千眷畢竟不像組織其他成員,她還有別的任務要做,不可能每次都配合著蠍的時間提前過來。就比如今天,她算是早早了結任務,提前了半個小時過來了吧。

    可,結果依然……

    不是沒因為這種事和蠍動過手,最初搭檔的時候,她根本不瞭解這位前輩的脾氣習慣,所以難免會出問題。兩人開打不要緊,但關鍵是他們打著打著,就完全把組織分配下來的任務給忘了……

    她還記得事後角都那幽怨的眼神,攤在她眼前如同雪片般的損失計算。還有佩恩那如同言誦三千經文般的聖文洗禮。似乎是又想到那個畫面,某人心底不自禁地打了個顫。

    千眷目光落到殺氣四溢的蠍身上,很認真地說了一句,「抱歉,我遲到了。」

    很奇怪的是,隨著她話落,剛剛還殺氣爆棚,隨時可能動手的蠍,卻是在轉瞬間殺氣全消。只是淡淡落下一句,便帶頭轉身向前走去。

    「走吧,委託人還在等著呢。」

    「……」後者嘴角抽了抽,抬步跟上。

    護送,保鏢,暗殺,戰爭,可以說現在的曉什麼任務都接,只要能賺錢。據佩恩所說,組織的目標總共分三階段,後兩階段他沒有明說。但當前的第一階段,組織的目的就是斂財,聚集大量資金,為日後做準備。

    兩人此時之所以會出現在河之國,正是因為角都甩給他們一個傭兵任務。這個國家是個常年內戰的國家,戰爭的理由很簡單,**的王室,不滿生活現狀揭竿而起的民眾。

    千眷不知道叛軍裡有多少是普通民眾,但如果沒有政治干涉,沒有利益牽扯,沒有暗地裡的資金提供者,反叛軍是不可能雇得起傭兵團的。不過這些不是兩人該關心的,畢竟他們要做的不是聖光普照插足他國政治,而僅僅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

    「怎麼就你們兩個人?」一個臉上有道猙獰刀疤的中年男人,很是不滿地看向迎面走來那兩道紅雲黑袍,帶著斗笠的身影。

    最近戰局吃緊,那邊答應提供的配給又遲遲沒有到位,他為了拉回局勢這才找的傭兵團。可他花了大價錢,對方卻就給他丟了這麼兩個人過來,這是耍他嗎?

    男人情緒不好,語氣和態度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你們當這是在玩過家家嗎?我勸你們最好回去多帶點人來。否則就憑你們兩個,估計上了戰場要不了一會就得去見蘇拉。」

    蘇拉在河之國是死神的意思,雖說中年男人的語氣不見得有多嘲諷,但他的態度,和這句話意思本身,就擺明了是看不上千眷和蠍。

    換是三流傭兵受到這種輕視諷刺估計也只能嚥下這口氣,灰溜溜地跑回去拉人。可此刻他面前站的是誰?千眷姑且不論,但蠍大人的脾氣可是那麼好的嗎?答案是否定的。

    於是,下一瞬尖銳的蠍尾毫無徵兆地甩向中年男人!眼看就要血濺五步,一柄閃著冷光的短劍卻是忽然橫穿而過擋住了那只衝勢駭人的蠍尾!

    「你想死嗎?」蠍凶悍的眼神落在那個僅在瞬間就移了位置,擋下他攻擊的少女。

    後者眼皮翻了翻,很是無奈地開口,「前輩,你這個月已經搞砸了四次任務,如果再算上這次的話,就五次了。」

    蠍大人的脾氣不太好,所以總是一個不小心就能出點狀況。或是破壞過盛,或是經常在千眷一個沒注意的時候,委託人就已經因為挑釁徹底在她沒看見的地方安息了。他搞砸任務不要緊,可自己就倒霉了,身為好欺負的後輩新人,角都總是有事沒事就來她面前清數據,疊紙片。

    「……」某蠍的尾巴頓了頓,然後很淡定地收回。

    死裡逃生的刀疤男頓時整個人癱在地上,他好歹也是中忍啊,竟然一點反應都沒來得及!如果不是那個少女出手,他恐怕就去見蘇拉了。

    「餘下的尾款任務完成後自然會有人來收,記得不要賴賬。」千眷淡淡掃了那個男人一眼,收回短劍,緩緩抬步跟著蠍走向戰場深處。

    望著那兩道背影,刀疤男心有餘悸,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對方只派兩個人過來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只能淪為笑話。

    ……

    說是戰爭,但小國的內戰畢竟不比大國間的龐大規模,只是數百人間的打鬥。而且參戰的還大多是下忍、中忍級別。至於上忍,至今為止兩人只看到一個。這樣層次的戰鬥對於真正身經百戰的高手來說難度不大,所以這次的任務,幾乎在千眷還沒怎麼出手的情況下,就已經由蠍一個人清場完工了。

    按往常的習慣,在完成曉分配下來的任務後,千眷和蠍都會各自離開。但今天很奇怪,兩人都沒有離開河之國,而是走上了城鎮。

    導致這種現象發生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財迷角都又給他們接了個任務,地點正好是在河之國,所以就讓絕轉告他們,順便完成了那個任務再回來。

    不過這個順帶的任務,委託人要求了精確的時間,不能延後,更不能提早!蠍不喜歡露宿,千眷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對她來說在長途奔波,連續任務後,休整是必要的。於是,在鎮上寄宿一晚就成了既定行程。

    雖說河之國在內戰,但並不是所有區域都受波及,畢竟沒有人願意在贏得最後勝利後,卻發現自己拿在手中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千眷和蠍現在就踏在一個還算有活力的中立區域,路邊行人來往,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兩人。國家畢竟打了這麼久內戰,各路奇怪人馬都見過不少的普通居民已經有了一定眼色。可疑的穿著打扮,再加上那滿臉凶相,不是殺手,就是傭兵!無論哪種都是他們避而遠之的對象!

    街面一角,有個小男孩手中捧著色澤金亮的糖人,眼睛亮亮,臉蛋因為興奮而微微發紅。咬上一口糖人,幸福笑容滿溢。在這樣一個飽受戰火荼毒的殘酷世界,那或許是這世間最純真的一抹笑容。

    「卡嚓……」細碎輕響傳來,那是糖人摔上地面的聲音,男孩眼眶開始濕潤,甚至都顧不上剛剛撞疼的額頭,望著地面紛碎的糖人,大滴大滴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落下。

    孩子因為落到地面的糖人傷心垂淚,但周圍店家行人的心卻是猛地提起,目光落在男孩迎面撞上的那個戴著斗笠的黑衣人身上。

    聽說殺手和傭兵個個都是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的,完了,完了……在他們心中,結局早已落定,即便心有不忍,他們也不會隨便為了個素不相識的莽撞小鬼搭上自己。這樣紛亂的世道中,他們已學會了隱忍,側目,因為想要平安地活下去。

    「嗚…嗚…賠我…糖人……」所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指的就是這樣吧?男孩完全沒意識到周圍路人驚懼的神色,而是抽噎著抬頭看向身前那個戴著黑紗斗笠的身影。

    少女的目光落在地面那個摔得紛碎的糖人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眸底隱有細碎暗光閃動。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她眼中蔓延,那是懷念,還是悲傷?

    頓了許久,她手輕輕伸進寬大的袖擺,然後像是拿出了什麼正要伸向眼前的男孩,可就在這時,一道急衝而來的身影卻猛地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大人,大人,真是對不起!小治還是個孩子,只是無心冒犯了您,還請您大人大量,饒了他吧,求您了……求您了……」地面的婦人滿臉驚恐,語聲抽噎著不斷磕頭,她沒讀過書,不太會說話,所以只能一直重複哀求。生怕眼前這位受了衝撞還被弄髒衣服的大人會一時發怒,殺了小治。

    那只輕握的手頓住了,然後輕輕放下,只有站在少女身旁的蠍能看到她手心的淡淡銀色,那是一枚銀判,全都用來買糖人話,至少也能買上幾百個吧。

    「前輩,走吧。」似乎沒有解釋的想法,少女淡淡落下一句,抬步向前走去。解釋有些時候,對有些人只會起到反效果,為他們帶來更多災難,更多恐懼。

    蠍掃了眼那個緊緊擁著孩子的婦人,還有地面碎得四分五裂的糖人,亦是拖著及地的曉之長袍跟上前面那道纖細的背影。

    ……

    鎮上唯一一棟小型旅館二樓,此時正有個卸下黑紗斗笠,面容精緻的少女靠在牆角閉著眼睛淺淺小恬。忽然,閉目的少女猛地睜開眼,以極快的速度戴回斗笠。

    輕輕的腳步沿著樓道傳來,最後停在她房間門口。

    「大人,您在嗎?」那道聲音雖然盡量維持平穩,但還是不難讓人聽出裡面的點點顫抖畏懼。

    聽出聲音是旅館侍者,少女身上的威壓減了一半,並未起身,只是淡淡開口,「什麼事?」

    「今天是本店週年慶,所以店裡特地準備了點小禮物要送給各位住客。」

    「禮物?我就不用了,你走吧。」週年慶?禮物?千眷不喜歡湊這份熱鬧。

    「大人…老闆交代了……,所有住客的禮物都得送到,否則就讓我捲鋪蓋滾蛋……大人,您就當是幫幫忙吧。」那道聲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送不出去週年禮,就要被開除?這地方的風俗這麼奇怪?少女眉頭皺了皺,但還是起了身子去開門。

    見到眼前的門開了,那個年輕侍者臉色頓時一鬆,臉上架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將一個瓷盤塞進千眷手中,就用著風一般的速度迅速衝下樓了。

    望著被強硬塞到手中的瓷盤,少女表情古怪地楞了楞,然後卻是輕輕笑起,澄澈笑音如同隨風而動的風鈴,清透悅耳,滌人心肺。

    白色的瓷盤中只有簡單一物,那是用綿密糖絲編織的蝴蝶翩舞圖,金色蝴蝶活靈活現,散發陣陣惑人的甜香。

    長廊陰暗一角,有道佝僂的身影駐足黑暗,只是靜靜地聽著那份清透的笑聲,靜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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