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心事（二） 文 / 寧洛璃
喬家的規矩，未成親的嫡庶出的爺們在內院裡是要三個人共住在一個院子裡的，每人每月的月銀是八兩，房裡共應有一個一等丫鬟、一個乳母、四個二等丫鬟、六個三等丫鬟和兩個使喚婆子伺候，而在外院的外書房則是有一個侍衛、一個書僮和四個小廝聽候吩咐。
因此喬行謙就和喬行平以及大房的庶子喬行升共住在樸源山房，其中喬行謙住在樓下的東廂房、喬行升住在樓下的西廂房，喬行平則自己佔了整個二樓，留出來樓下中間的正堂作為三人共用的地方。
如今喬行升和喬行平皆在位於隴西的望禮書院讀書，所以平日裡這院子裡就只有喬行謙一個主子。
他剛踏進院門，就有一個穿著藏藍色繭綢襖裙、外罩官綠色的潞綢比甲，整齊的圓髻上戴著一對素銀簪子、鬢邊插了朵大紅絹花，菱形臉大闊嘴，看著極為精明爽利的年約四十歲的婆子迎了上來。
這婆子正是喬行謙的乳母陳嬤嬤。她原是白姨娘的貼身丫鬟，當年也是頗為忠心能幹的。等到她到了嫁人的年齡，白姨娘便去求了薛夫人，她就被薛夫人做主嫁給了外院司房裡的一個小廝，成親之後還依舊在白姨娘房裡伺候。
後來白姨娘生下了喬行謙，她也碰巧剛生下了二兒子沒幾個月、所以就成了喬行謙的奶媽。
如今十幾年過去，她丈夫在司房裡大小也算是個管事了，家裡的幾個兒子也都在府裡當差，家中的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因此平日裡也是一門心思的侍奉著喬行謙這個小主子。
喬行謙對這個撫養自己長大、平日裡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奶娘也是十分的親近和感激，自他開始跟著喬鍇經商起，每次去外地盤賬、回來的時候總要把捎回來的當地的土儀特產分給陳嬤嬤一些。
當年喬行謙還年幼的時候，陳嬤嬤的婆婆得了重病，請來的大夫開了一劑獨參湯、每天光人參就要用上一兩，他們家裡自是負擔不起。
他們家拿出了家裡多年的積蓄，後來又把家中稍微值錢一些的東西都給變賣了。
可就算如此，過了一個月之後，也實在是再拿不出一分銀子去買人參了。可卻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人家病死，因此陳嬤嬤每日裡都是愁眉不展，還想方設法的熬夜做些針線賣給外面的繡莊來換錢。
後來這事被喬行謙無意中得知了，他不僅把自己從小到大積攢的月例銀子全部拿出來貼補給了陳嬤嬤，還讓小ど兒把自己的幾件大氅偷偷地送到了當鋪裡換了銀子給了她。
結果到了冬天下雪的時候他就沒了遮雪的衣裳，被薛夫人發現了，又是心疼又是感歎喬行謙的實心眼。
後來還是薛夫人看在陳嬤嬤這些年侍奉主子忠心耿耿的份上，派人去請了蘇州城最好的醫館裡的大夫去給她婆婆看病，還把一應的花費和藥材供應全算到了四房的賬上。
只是可惜最後陳嬤嬤的婆婆還是沒有熬過兩年就去了，薛夫人聽說了之後，還額外的賞了他們家四十兩銀子讓他們辦理喪事。
不過自此之後，陳嬤嬤伺候喬行謙就更為用心了，十幾年如一日的、勤勤懇懇小心翼翼的當差。碰到過年、中秋這樣的大日子，府裡舉辦家宴，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出去看熱鬧去了，就她自己守在屋裡給喬行謙熏被、溫茶、看院子。等宴席散了，喬行謙回去的時候，屋裡各色都是齊全的。
陳嬤嬤笑著迎了上去，口內道：「八爺回來啦！」一面看到跟在喬行謙身後的二等丫鬟墨縷的手裡捧了一張烏黑發亮的玄狐皮，便問道：「這麼好的皮子，可是夫人賞下來的？」
喬行謙看到乳母，便強自笑了笑道：「是母親賞下來的，說是讓我做件皮襖子穿。」
陳嬤嬤從墨縷手中接過玄狐皮，雙手在光滑柔軟的皮面上摩挲了兩下，笑道：「夫人待八爺可真是沒得說，天還沒冷就吩咐針線房給八爺送了好幾件棉袍和襖子。偏生八爺怎麼也不肯聽老奴的話，硬是要穿著這單薄的衣裳出去。如今那些還沒上身的冬衣把櫃子裡都給塞滿了，夫人竟然又送來這麼一張好皮子。毛色這麼鮮亮的玄狐皮如今可是不多見了。」
喬行謙聽著陳嬤嬤在耳邊叨叨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廂房內，坐在小紅木圈椅上打量著屋裡的陳設，目光從牆角養在玉石條盆裡的兩盆水仙轉到多寶閣上滿滿的擺放著的各色名貴的古玩擺設，邊在口內喃喃道：「是啊，母親待我是再好不過了。」
陳嬤嬤左看右看都覺得喬行謙今日的言行有些不對，心內便猜測他可能是在錦畫堂聽到了什麼閒話，一面在面上笑道：「八爺也別在這兒胡思亂想了。這麼多年來，夫人待爺是什麼樣，奴婢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昨兒晚上爺不是還說今兒要去外書房盤賬的，怎麼如今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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