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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為歡幾何(一) 文 / 狸花

    有三萬年了吧,你竟然已經離開我三萬年了……

    我盼了這麼久,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天池邊上,負手而立的蘇漠看著天池映出的人界某一角的景色,露出了三萬年以來第一抹笑容。

    等著我,我很快就接你回來。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寒。

    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鬼界。

    鬼溟看著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過了自己的視線,「你來幾次都是一樣,就算鬼界和天界交好,和你算是舊識,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鬼溟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我已經找到她了。」

    清冷的聲線聽的鬼溟一震,他停下了想要離開腳步,扭過頭看著男子。

    「你是認真的麼?」鬼溟抬起眼定定的看著眼前男子。

    帝俊上神死後,鬼溟不在用是神力阻止自己老去,經過三萬年歲月的洗禮,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英俊帥氣的鬼神了,他的皮膚全部皺在了一起,背也佝僂著背,成了一頭白髮的乾癟小老頭。

    原本可以和眼前的男子並肩的他,如今也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是的。」男子回答的一本正經,「我只是來告訴你這些而已。」

    「等一下,」鬼溟看著轉身就要離開的男子叫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問出了口,「你覺得她真的是她麼?」

    「這個問題鬼王不是最清楚嗎?」男子側眸看了鬼溟一眼,「你掌管記錄凡界一切生命是開始和結束的記錄,她因何而生因何而死不都在你的生死簿上記著,何必再問我?」

    「……」鬼溟沉默了,再開口也不是回答男子的這個問題,「找到她了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還用問麼?」男子笑了起來,「當然是帶她回來,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鬼溟搖了搖頭,「我說的是掌天。」

    「掌天?」男子沒能理解鬼溟的意思。

    「蒼穹之境崩塌至今,你都沒有回去過吧?那裡已經被六界至惡在佔領了,」鬼溟說的有些意味深長,「你也該去看看了。」

    「沒什麼好看的。」男子的聲音冷冷,「雖然掌天被封印在蒼穹之巔,可光是結界的入口也不是那麼容易找的,解封又要真神之力,這幾萬年天界上神折損多少?健在的有多少?知道這件事又有多少?此事完全不必擔心。」

    「可是……」

    「要說的就這些麼?還有別的事情麼?」

    鬼溟剛開口,蘇漠打斷了他,冷冷的問出了聲,他像是很不喜歡提起往昔的事情,鬼溟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有。」

    「也許我不會在踏足鬼界了,」已經男子已經走到了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輕的留下了這句話。

    「不會再來鬼界了麼?」看著空蕩蕩的門口,鬼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話還真是耳熟呢,不過……」

    鬼溟從懷中掏出了生死簿,來回翻了好幾遍,生死簿上並沒有讓男子魂牽夢繞的那個名字,其實不用刻意去翻,他也知道不會有那個名字。

    鬼溟對著殿中的鏡子的伸手一揮,鏡內映照出了人界戰亂景色,他看著一個蜷縮在屍堆旁瑟瑟發抖的小女孩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其實他早就發現她的存在了,沒有告訴男子是因為自己不能確認她是從何來的,她沒有父母沒有親人,突然的出現在了人界,已經很多年了,卻沒有任何的增長,一直一副幼童的模樣,可她本人卻像是沒有意識到這些,依舊不停的跟著流民們四處的流浪,而跟她在一起的流民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到一個不剩,她也就只能再跟隨另外一批人……

    鬼溟微微瞇起了眼睛,那雙眸眼雖上了年紀的雙眸的光彩卻並減少半分。

    她真的是季憶麼?

    鬼溟剛剛詢問蘇漠的問題是真的不知道,畢竟這個幼童並不是任何一族的,或者說她根本不算是活著的,魂散不說,那破碎的魄也只是勉強支撐她的生命。

    說她是活著的不如說她是被創造出來的……

    鬼溟想起了當初帝俊上神創造的季憶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態,不過創造她的人是帝俊上神,又是在盤古之力最濃厚的西皇山所創,花費了近三萬年才造就出一個完整的季憶,如今帝俊上神不復再,盤古之力也渙散,西皇山也更替了幾代山主,哪裡還能有當年的條件。

    所以這個孩童,蘇漠到底是怎麼造就出來的?

    她是真的活著的麼?

    鬼溟看著鏡中逐漸接近臉上帶著淺淺笑意的蘇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再去追究。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季憶,她的存在對於蘇漠來說已經是一種救贖了……

    人界。

    戰場的殘骸並沒有人收拾,就算在這嚴寒冬日裡還是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新的舊的屍體堆積在一起,暗紅色的血跡也被凍了住,在冬陽的照耀下閃爍著詭異的顏色,幾欲讓人作嘔。

    她就窩在這裡,窩在這堆屍體旁,小小的身子是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著。

    腹中的飢餓感、身子的刺冷感、內心的恐懼感,這些東西一層層的把她包裹了住,像是一根無形的鐵鏈束縛住了她的雙腳,讓她無法動彈。

    在她身邊躺著的是一個年長的女性,那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看著女孩的方向,伸出的手僵硬在地上,像是臨走之前還在像女孩交代什麼,蜷縮成一團的女孩看著她並沒有流淚,臉上也無悲傷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女子並不是她的親人,只是這段時間一直在照顧她的人,女孩不知道她叫做什麼,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一樣,她對於死亡的理解也只是,不能在陪她說話,不用吃飯,不會動,也不會感覺到疼痛,會這麼一直睡下去,直到身體腐爛到消失不見。她不想不變成這樣,不想不止盡的睡下去,更也不想自己的身體腐爛……

    說起來他們為什麼都會死呢?為什麼她身邊的人總要一個一個的離開她呢?

    這個問題她用自己小小的腦袋思索了很久,得出了因為在打仗,大家都是直接或這間接因此死掉的結論。

    可是大家為什麼要打仗麼?

    這個問題她無法相處答案,變向曾經陪伴在她身邊的人詢問,得出的答案卻是大相逕庭的,她不知道哪一種才是真的,也沒有辦法去證明。

    畢竟從她有記憶以來,周圍就一直在打仗,她也只是跟著難民們四處逃竄。她去過不少的地方,身邊的人卻總是不停的更換,每次有人在屍堆中找到她的時候都覺得都說她和幸運,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居然還能存活下來。

    可是聽得次數多了,她不禁又要開始想這是否真的是幸運的?

    或者她還能不能繼續就如此幸運下去……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飯了,也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活著的人了。

    其實這片戰場的位置很偏,又是同歸於盡的結局,戰場的位置還在不停的在移動,已經不會有人再來這裡了。

    女孩的視線已經變得有些模糊,腦子也漸漸變得無法繼續思考……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像周圍的人一樣『死』去的時候,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隻手,還未等她看清,那隻手就覆在了她的頭頂心,輕輕拍了兩下。

    那雙手會很大,很溫暖,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想活下去麼?」

    緊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了她的耳內,她抬起了頭,看到的是一個背光男子的模糊的輪廓。

    「為什麼要死呢?」

    女孩看著他,乾裂的嘴唇的輕輕的,不是很連貫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男子愣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死呢?為什麼一定要打仗呢?」

    女孩看著男子整潔乾淨的外衣,打量著他那不俗的裝扮,把他當做了權貴,當做了從別人口中的聽來的『戰爭』的慫恿者。

    「我不知道。」男子垂下了眼簾。

    「那我會死麼?」

    「我不會讓你死的。」男子稍稍歪過了頭,一臉寵溺的表情,「此生你會過的很好。」

    「你這麼厲害!能讓他們活過來麼?」女孩一下直起來自己的背,眼睛裡亮閃閃,「你把他們都叫醒好不好?」

    「我做不到,」男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都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再醒過來了。」

    「他們為什麼要死呢,明明沒有做出任何事……」女孩咬自己的下嘴唇很小聲的嘀咕著這句話。

    「雖然我無法回答你,可你可以自己去尋找到答案。」男子站起了身來,俯視著女孩。

    「自己找答案?」女孩伸出了手指著自己的鼻尖,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我可以麼?」

    男子笑著點了點頭,「是你的話,一定能給自己滿意的答覆的。」

    「那我要……」

    女孩站了起來,也重重地點了點自己的頭,只不過太久沒有吃過東西的她身子很虛弱,僅是這樣的動作就讓她的雙腳不穩,往前栽了去,幸好男子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她,看著她虛弱的模樣一個不忍心就抱起了她。

    「我要活下去。」女孩側頭看著他,十分堅定的說完了剛剛的話。

    「嗯。」男子裂了嘴笑了起來,「我會讓你好好活著的。」

    明明找到了她是應該回到天宮中去的,男子卻不知道怎麼抱著她直接就用自己的雙腳在人界行走了起來。

    「對了,你有名字麼?」

    「我不知道,可能沒有……你有名字麼?」

    「我叫蘇漠。」

    「蘇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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