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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聚人心 數淚珠 文 / 陳池

    收拾好情緒,楊玄囂自然是最關心秦三的傷勢,急忙走了過去,焦急地望向陸光漢。

    「性命無憂!」陸光漢點了點頭,又棲身過去,低聲耳語道:「剛剛他硬接那一刀,斬蛟劍擋去了三成力道,其餘七成全部是靠他自身蠻力消化掉的!這等體魄為師真是見所未見,我不贊成你說的把他憋著養!我想花最大的功夫去培養他!」

    楊玄囂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這小子不是你駕馭得了的。」

    陸光漢面上陰晴急轉,嘴上卻不再多言。

    「沒事了!秦三……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放下劍,我們為你包紮傷口!」楊玄囂伸手輕輕握住秦三早已盡染鮮血的雙手,幾經嘗試也沒能掰開他緊握劍柄的手指。沉沉歎息了一氣,楊玄囂對準秦三的一處傷口狠狠捏了下去。

    「啊!」傷口劇痛下,秦三這才慘叫出聲,空洞的眼珠終於恢復了一絲神采,開始大口大口喘起粗氣,豆大的汗珠不停往腦門上冒出。

    「好了,沒事了!」楊玄囂這才從他手上把斬蛟劍取了出來,又脫下身上的雪白長袍遞給了一旁的小丫頭芽菜,輕聲道:「快用這個幫你哥哥包紮傷口吧。」

    小丫頭顧不得道謝,急忙把楊玄囂的白袍撕成了許多布條,十分細心地開始幫秦三包紮傷口。

    「多謝仙長!」秦三好一陣調息,才艱難開口,說話時口中還有鮮血湧出,那一雙不大但神色堅毅的眸子中已經深深印下了眼前男子的身影。

    楊玄囂並沒多言只是微微一笑,轉身朝一直晾在遠處看戲看得興高采烈就差沒拍手叫好的白扇儒生招了招手,淡淡道:「你過來!就是你……」

    「我?你叫我啊?」白扇儒生很是吃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遂又咧著小嘴一笑,很是得意了一陣才緩緩走了過來,滿臉調笑:「仙長有什麼吩咐吶?」

    剛剛經歷完一場生死風波,楊二少看著這人嬉皮笑臉的樣子,胸口就是一陣煩悶,強忍著爆粗口的衝動,沉聲道:「你是來拜師的?先做個自我介紹吧,你叫什麼,幹什麼的,為什麼剛剛沒走,想說什麼就隨便說點吧!」

    「二少爺……二少爺!」那儒生尚未開口,梁右齋、梁右禪兩兄弟已經屁顛屁顛地湊了過來,滿臉堆笑。

    「得!你不用說了!」側頭看了看那儒生白扇後遮掩的玄機,楊二少白眼一翻,沒好氣道:「你叫梁寶妝,以前到現在都是做大小姐的,剛剛沒走是因為你老爹和叔叔都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沒有說漏什麼吧?」

    「仙長就是仙長什麼都知道!」梁寶妝哈哈一笑,將頭上儒生帽和手中折扇往地上一扔,復又極不淑女地往後背抓撓了幾下,竟然是當眾放鬆了衣服下的束胸,一對峰巒立刻又高聳了三分。

    「虎父無犬女!」楊二少皺著眉頭乾笑了兩聲,翹起一個大拇指後,便再也想不出別的言語來表達此刻的怪誕心情。

    梁右齋一陣汗顏,饒是官場歷練多年熬出的城牆面皮也有些掛不住了。倒是弟弟梁右禪出來圓場:「二少爺可別誤會,寶妝這孩子的脾氣是率性灑脫一些,可本性絕對不壞!而且這孩子天資不俗,就連陸真人都讚不絕口,以後到了四物門可就要勞煩你多多栽培了!」

    「仙長!我是真心想要拜師修行的!本來我爹是不同意的,還讓人看著不許我出門!我就是太想看一看仙人的模樣,這才溜出來的!」梁寶妝很是認真地說道:「你放心,剛剛見識了你們的手段,那絕對不是一般人!我一定會跟你們好好學習的!」

    「你先別說話!」楊二少急忙打住了梁寶妝滔滔不絕的廢話,把梁右齋拉到了一旁,嚴肅道:「你當真捨得讓女兒上山修煉?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修真界那種是非地,我可不敢保證時時刻刻能照顧到她!」

    梁右齋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實不相瞞,這孩子娘走得早,那件事我一直心有歉疚,這些年什麼都隨著她。她的性子我這當爹最是清楚,也就是去看個新鮮,不出三個月保準鬧著要回來!」

    「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搏你面子,三個月後你自己差人來接她。我只擔待三個月,多一天都不管!」楊玄囂無奈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遠處同樣現出女兒身的大啟公主。

    梁右齋心領神會,把聲音壓得更低,解釋道:「宋若微,當今太子爺同父同母的妹妹!深得皇帝陛下寵愛!她的事我可不敢管,你還是自己去擺平吧!友情提醒一句,最好還是帶她一起走,萬一元耽再找麻煩,她可是最好的護身符!」

    「你以為我不想?可一旦他老子來找麻煩!豈不是比一百個神武侯更讓人頭疼?」楊玄囂又是一陣胸悶,緩緩走了過去。

    「說了別來煩我!你們這些奴……」公主大人顯然情緒很不舒暢,回頭狠狠瞪了一眼來人,見是楊玄囂這才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強行擠出一絲笑容,禮貌道:「宋若微見過仙長!」

    楊二少見她還保持著基本的禮貌,自己也只有道貌岸然地配合道:「公主殿下有禮了!我們即刻就要啟程回山,臨行前我還得再確定一些事情。您這趟出宮……皇帝陛下可曾應允?」

    宋若微輕輕搖了搖頭:「不敢欺瞞仙長,父皇不知道這事。」

    楊二少一聽越發頭疼起來:「那……皇帝陛下欽定的欽差大臣他?」

    「欽差董陸被本宮用蒙汗藥迷翻了,想來還關在泰州的天牢內。」宋若微一看就是無法無天慣了,這麼大的事情從她口中說出來竟然像過家家一般理所當然,她想了想,又道:「本宮這趟出宮,首要的自然是為拜師求道而來,十三皇兄當年被一位仙長帶去海外修行,後面回來過幾次,那叫一個威風,沒

    人不羨慕他。所以我一定要拜師,將來像他一樣威風!其次嘛,本宮是信不過那狗奴才董陸,絕定親身涉險為父皇看一看這西南三州到底是什麼情況!這一路走來豐、泰、樂三州也並不像上京官場傳得那麼險惡!仙長放心,等回到仙山本宮立刻書信一封回去,就不會有人懷疑梁總督蓄意聚眾謀反啦!」

    楊二少自然不會想帶這個大麻煩一起上清涼山,稍稍思索了一下,故作無奈道:「公主殿下,這有些話我還得說在前頭。你聽完再決定是否跟我們上山!咱們山上可沒有御膳美食!沒有錦衣華服!更沒有丫鬟太監伺候!整天坐在山洞裡修煉要吃天大的苦頭!」

    宋若微搖了搖頭:「本宮不怕!」

    二少爺險些又憋出一口淤血,盡量平息好情緒,才又板著臉道:「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四物門沒有什麼大啟公主!更沒有你口中的狗奴才!上到掌教真人,下到掃地童子,大家都是情同手足的一家人!我怕你適應不了,到時候傷了同門情誼,你還得受到刑堂處罰,三百鐵鞭抽在身上,只怕你的小命也就沒了!」

    宋若微倒是十分堅定,完全沒有聽出楊玄囂的話外之音:「本宮……哦不……我知道的,同門如手足,我保證不會看輕任何人的!如果做錯,甘受懲罰。」

    「行!你隨我過來,最後一關考驗,通過了你就能隨我們上山!」楊玄囂見苦勸無果,只得祭出殺手鑭,帶宋若微來到秦三身邊,淡淡道:「他叫秦三,是本門將來的掃山童子之一,如你所說同門如手足,我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溫暖擁抱。」

    宋若微聞言當場愣住。

    秦三更是摸不著頭腦,從小就很是自卑的他,莫說是與人擁抱,便是和同齡女孩說上幾句話都能臉燙心跳得不行。更何況自己身上本就不甚乾淨的破舊衣衫上此時又因為江水,血水,汗水粘稠了滿身污泥灰塵,越發不堪入目。而眼前的女子卻有著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顯赫身份,有著美麗動人、叫他目眩的容顏。兩人作比,差距形同雲泥。

    黑瘦少年很是無辜地望向楊玄囂,卻只收到了他和煦無比的微笑。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若微率先開口打破了現場落針可聞的沉默:「梁右齋總督,命令所有人背身面對本宮!今日之事若然洩露半個字,全都提頭來見!」

    此言一出,不消梁右齋下令,以三州武官員帶頭,在場所有人便全都很自覺地背過身去。秦三也老老實實地轉過身背對宋若微,芽菜一看也跟著轉了過去。就連一門掌教陸光漢都訕訕轉身,渾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楊玄囂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先悄悄過去把陸胖子搬轉回來,然後故意拔高了三分語氣,帶著火色沉聲道:「我說了!咱們四物門沒有什麼公主,只有同門手足!除了掌教真人,沒有誰是理所當然要我們聽令的!四物門同仁全都轉過來,我要你們一起感受何謂同門之情!」

    楊玄囂此言一出,最是唯恐錯過好戲的梁寶妝第一個轉過身衝著他嘻嘻直笑。緊接著是秦三,然後是芽菜和為了秦三甘願做掃山童子的三十多名無賴混混。最後才是被分在第二檔的那一撥人接二連三地轉過身來。

    宋若微很是氣急敗壞地瞪了楊玄囂一眼,只是已然騎虎難下,心一橫牙一咬就朝秦三張開了手臂,很是象徵性地輕輕環抱了一下,就想要快速抽開身子。

    楊玄囂嘴角一揚,急忙上前,很是熱情地送出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又把二人緊箍在了一起,隨即又大聲道:「一如大家所見!四物門從來不分什麼貧富貴賤!咱們同入一門如同乘一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的沒錯!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同心同德!肝膽相照!」陸胖子這回終於踩上了二少爺的步點,有樣學樣地從另一邊擁抱了上去,將中間二人又箍緊了幾分。

    「大家還愣著幹嘛,咱們可是一家人啦!」唯恐天下不亂的梁寶妝捏著鼻子吆喝了一聲。

    下一刻人群立刻圍了過去,以宋若微和秦三為中心,很快便緊緊抱成一團。這些新門人九成九都是出身微末的貧苦青年。於他們而言,一個白淨饅頭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飽餐一頓,偷看幾眼小娘子洗澡就能樂上整整一晚。對於生活,他們看起來什麼都缺,卻又什麼都不缺,出身微末反而能讓他們在最微末的小事上獲得滿足!黃金白銀,珍饈美食可以買他們的身體勞力。但真正能夠由心底打動他們的卻只有一樣,那便是尊嚴!一視同仁地給他們平等的認可,平等的尊重,平等的存在感!這一股無形的不可量化的力量才最能衝垮他們的心防!中間這二人,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大啟三公主,一個是最最底層的落魄小乞兒,越是讓那二人緊貼得密不可分,這一眾新門人的氣勢就越是高漲,那一股新生的凝聚力也才越能深入人心。

    楊玄囂這樣做,看上去是利用宋若微和秦三來達到目的。但說到底,要讓這股凝聚力真正在眾人心中生根發芽、蓬勃成長,還必須得依靠他與陸光漢一起悉心打理、認真經營,容不得半分偽善和虛假。事實上,也只是委屈了宋若微,並不算什麼虛情假意的卑鄙行徑。

    秦三渾身是傷,又被這一頓擠壓,可他卻保持著出奇的平靜,既沒有慘叫出聲,也沒有齜牙咧嘴。當然不是不想發洩,而是身前的美麗女子一直埋頭咬著他的肩膀。不知為何,看著她臉頰上不停滑落的淚水,黑瘦少年竟渾然忘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傷痛。

    一滴……兩滴……到頭來還是沒能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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