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文 / 陳池
陰冷黯然的短刀,寒光熠熠,刀尖已經刺破了皮膚,鮮血如露珠沿著刀鋒滑下。
纖柔輕靈的手掌,香軟溫潤,美玉一般純潔無暇,卻偏偏緊握著一個國家帝王的性命。
奢華至極的寢宮,內外皆兵,負甲佩刀如同虎狼逼宮,可這群虎狼之師的統帥卻始終長跪不起。
「百官之首、天下稱頌的齊肩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鐮大將軍!寡人最信任、最仰仗的三皇叔!此時此刻,您不是應該在東線戰場宰殺北衛國的豬狗嗎?說說吧,您帶著這麼大的陣仗進宮,究竟所為何事?」年輕的帝王咧嘴笑著,彷彿即將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被他冷眼掃視著的這一群亂臣賊子!
那統帥重重三次叩首,沉聲道:「臣請陛下答應北衛國求和,停戰三年!同時,在這三年內,還請陛下免去全國百姓的賦稅。」
「東線戰場軍令勝皇令,戰與不戰,還不都是神鐮大將軍你一個人說了算?至於賦稅嘛寡人二十二歲登基,到今天為止,在位尚且不足十年。可三皇叔這已經是第四次提出免稅了吧?前面三次寡人也都允了,這一次又何必帶兵前來商量?」年輕帝王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又緩緩說道:「皇位您肯定是不削與寡人爭奪,可這天下又能有什麼更大的事情,需要您帶兵逼宮不夠,還要寡人最喜歡的玄寧表姐不息自薦枕席,也非要把刀架在寡人的脖子上不可?」
「你這昏君!在位十年荒淫無道,百姓窮苦潦倒,民心潰散!若不是爹爹一直幫你擦屁股、善後事,只怕百姓早已揭竿而起!原本作為一家人,我們幫你保家衛國責無旁貸,但是,你怎麼能做出那等滅絕人倫的事情!」握刀女子本有著極其美麗的容顏,去因為巨大的憤怒而扭曲著:「我清楚地知道,爹爹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會殺你!但是我不一樣!我一介女流,就算背上弒君的罵名又能如何?」
「卻不知,寡人究竟如何觸了眾怒?」年輕的帝王歪了歪頭,滿臉不解。
那統帥再次叩首,沉聲道:「陛下聽妖人教唆才犯下大錯,只要迷途知返,把王子昂交出來,當眾正·法,事情慢慢也就可以平息下去!」
「妖人?記得不久前,三皇叔您還與國師徹夜長談,贊其為天人。是非黑白全由你一人來說,這未免有些滑稽了吧?」年輕帝王冷冷笑著。
「知人知面不知心!論才華他的確可稱得上經天緯地!與臣相處時也總是謙和友善!可萬萬也想不到,他會教唆陛下做出那等喪心病狂的惡行!這件事情,已經在坊間傳開,如果不給百姓一個解釋,後果將會不堪設想!」那統帥誠懇地說著,腦門不停地叩響地板,不一會兒,已有鮮血流出。
「知人?知面?好一個不知心!從前,寡人以為皇叔你絕對不會染指皇位,今天看來卻是不然!國師入宮以來,寡人自幼身患的頑疾都被他一一根治,最近聽著國師的話以食進補,寡人的身體和氣色更是天天都有改善!皇叔在這個時候要殺國師?心機設計……再就瞞不住了吧!難道還當寡人是那個長不大的病秧子不成?」年輕的帝王慢慢沉下臉色,聲音也陰冷了起來:「其實您不是不想座皇位,是想在寡人病死之後,再名正言順地坐上來吧?」
「混賬!爹爹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竟然還能說出這等屁話!簡直不可救藥!我今日就要為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報仇!」握刀女子聲音顫抖著,五指一緊就要直接割破那年輕帝王的咽喉。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銀白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年輕帝王安坐原處,可那女子握刀的手臂已經被齊肩斬落,頓時昏死過去。
「飛劍殺人?是煉器士!」那統帥見狀大驚,可是即便女兒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他依舊跪在地上,苦苦解釋道:「臣與先帝乃是同胞孿生的至親兄弟!他臨終托孤,可以說是臣一手將陛下帶大!莫說染指皇位,便是肝腦塗地,臣也絕不會對陛下生出二心吶!」
年輕帝王聳了聳肩,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像皇叔這般空口白說,誰人不會?若要讓寡人相信,那便把心掏出來看看吧!」
此言一出,寢宮內的兵士立刻躁動了起來,可是只在一眨眼間,便已經有十餘顆頭顱被那柄銀色飛劍割去!
場面雖然駭人聽聞,可這一眾兵士卻也都是戰場上錘煉出來的狠角兒,儘管那飛劍凶悍無比,但他們仍然悍不畏死地想要發起衝鋒!
「住手!沒有本帥軍令爾等怎可妄動?」此一時,那統帥才挺身站起,一手抬起喝止住身後兵士,一手開始緩緩卸甲,低聲道:「請陛下開恩,這些士兵只是為了捉拿妖人才隨臣進宮,絕不會傷害陛下分毫!若臣這一片丹心,能讓陛下迷途知返,看看又有何妨?」
戰甲卸去,那統帥反手抽出身後兵士的一柄佩刀,二話不說,便刺進了自己的胸口。一瞬之間,鮮紅而滾燙的血液噴湧而出。他抽出戰刀,雙手緩緩深入傷口,並用力往兩邊拉拽,將傷口一點一點地撕裂。
「陛下看清了嗎?」那統帥緩緩挪動腳步,走向那年輕帝王,每走一步,腳下便是一灣刺眼的血跡。
「三……三皇叔實在……實在勇武無雙……可是寡人還沒有看清……你的忠心……」年輕帝王也站了起來,緊緊攥著雙拳。他極力想要壓制心中的驚恐,可是,吞吞吐吐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
那統帥繼續緩緩走來,臉色已然煞白入紙,腳步也變得飄忽而無力。鮮血如泉湧一般流出,生命也隨之無法回頭地流逝。這個時候,恐怕是靠著心中的強大意志,他才終於走到了年輕帝王身邊,再度跪下。彎腰一叩首後,便再也沒能直起身來。
鮮血流淌,很快已經沾染了年輕帝王的雙腳。他再也無法自控地顫抖了起來。雙拳緊握,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肉裡,他用盡了全力,
可是雙腿之間還是流出了腥臭的尿液。
「三叔……侄兒知道您是最智慧、最勇猛、最忠誠的大英雄……侄兒連做夢時都想變成和您一樣的男人……所以,侄兒必須得到您最純淨的忠心……國師說,只要吃了這樣的一顆心……侄兒就能實現那個夢想……」年輕帝王斷斷續續地說著,身子已經無力地癱坐了下去。
「吃心!」
那些兵士看到自己最最尊敬的統帥不息性命,竟然只換來了這樣一個荒唐無比的結果。哪裡還會有理智可言?紛紛抽出佩刀,要將那昏聵無比的帝王碎屍萬段!
兵士們悍不畏死,可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再強的決心也無補於事。銀白色飛劍再度殺到,而這一次,寢宮內外一千兵士,無一例外的都被其割去了頭顱。現場塵埃落定,那飛劍又調轉劍鋒,遠遠飛走。
片刻之後,一名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才踏著那柄飛劍緩緩而來。只見他一手端著白玉湯盅,一手負於身後,迎風飛來時,黑髮飄搖,白衣翻飛,若不去看腳下的屍山血海,倒也很有一身大家公子的翩翩風度。
他飛入寢宮,隔空攝來一柄戰刀,塞到了年輕帝王顫抖的手中,淡淡說道:「陛下想要獲得勇氣,就要自己動手。」
那年輕帝王一見來人,驚恐的內心便立刻安定了下來,一聽他說話,就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雙手穩穩接過了戰刀,沉沉點頭:「寡人自己來!」
大概是少有用刀的經歷,年輕帝王花了許久才從那統帥的屍體中挖出了那顆鮮紅的心·髒。隨手將刀扔開,他竟然累得氣喘吁吁,雙手捧著那顆心·髒,又一次頹坐在了地上。顫顫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生食方可獲益最多。」白衣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那白玉湯盅遞了過去:「就著湯吃,會容易下口一些。」
那年輕帝王臉色陰沉,遲疑了許久,居然真的一口咬在了那顆心·髒之上。腦袋猛地一甩,狠狠撕扯下一塊尚有餘溫的血肉,鮮血「滋」地濺了一臉,他盡然分毫不為所動。
「陛下。」也許是擔心年輕帝王被噎到,白衣男子很是細心地揭開湯盅的蓋子,並送到了他的嘴邊。
「咕嘟咕嘟」地牛飲了幾口,年輕帝王將口中的血肉通通嚥下,這才瞥了一眼那湯盅,淡淡道:「怎麼這次只有這一點點東西?」
「追捕的時候,被親衛營那個使錘的莽夫一下就砸成了肉醬,只剩這一點是完好的。」白衣男子緩緩解釋道。
「不愧是三皇叔的種……只有這一點點……味道也遠勝從前那些!真是可惜了……」年輕帝王咧起嘴,竟然直接將一隻沾滿鮮血的手伸入到那湯盅之內,撈出了一隻大約兩三歲孩童的小小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