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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他的模樣,分明是深深的恐懼 文 / 吳下阿萌

    她怎麼知道我有這東西——轉念一想,當年我撞邪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周圍的鄰居都知道,外婆對別人提起菩提珠也不是沒有可能。

    見我不答,宇傑舅媽兩眼一紅,語帶哽咽:「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我也聽人說過你的情況,但是現在真是沒有辦法,家裡鎮邪的寶劍、太極兩儀卦都用上了,可是不頂用。」

    「嫂子她」

    「張家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孽,澤澤是這樣,娶個媳婦也是這樣。」

    「我能去看看麼?」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宇傑說的沒錯,沒有一安,其實我也只是個普通人,甚至比宇傑都不如的普通人,去了又有什麼用?

    可我實在不放心把菩提珠交給別人,說實話,私心裡我並不想借出菩提珠,畢竟這是我珍視的東西,可對方偏偏又是宇傑的親人,此情此景,拒絕的話我又怎麼說的出口?

    宇傑舅媽聽到我的要求,愣了足足有三秒,隨後點點頭:「要是你不怕,就跟我一起去吧。」

    隨後,宇傑舅媽又對同樣被吵醒的外婆解釋了十幾分鐘,外婆原先是堅決反對的,可老人家架不住鄰里之間的面子,最終還是同意了。

    十月的夜晚,農村的小巷萬籟俱靜,在清冷的月色下,白牆黑瓦的磚泥房緊緊相連,偶爾傳來的蟲鳴,反襯的週遭更為寂靜。

    前方,手電筒射出一團淺淺的光暈,照亮了不足兩米的地方,隨著人影的移動,光圈也跟著一晃一晃。一時間,時光彷彿倒退回了十幾年前的那個漆黑的凌晨。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寂靜,小小的一安,拉著手足無措的我,拚命的奔跑在潭水鎮的街頭。那時的自己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彷彿全世界的黑暗都在向我壓迫而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手心那僅有的一絲溫度。

    想到這裡,我不禁暗暗慶幸,慶幸當年的自己如此任性。也慶幸當年的他太小太孤單,所以魯莽的我才能橫衝直撞的闖入了他的世界,並且死纏爛打的成了他的朋友,如果換作現在。只怕即便我心裡想的要命,一遇到他淡漠的眼神。也早已膽怯。

    正想的出神,突然聽到宇傑舅媽在前面喚我的名字,抬眼一看,已經到了古宅門口。

    不知是否是夜間降溫的緣故。一踏入大門,我便接連打了數個噴嚏,全身冷不丁的一陣哆嗦。

    古宅內的溫度似乎比外面低了許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房子越老,陰氣越重?可我昨天來的時候似乎還不是如此。

    宅內燈火通明。大廳、偏廳、臥房,除了二樓外,幾乎所有的房間都開了燈。

    「小軒,等會大家都在,你不要怕。」宇傑舅媽刻意壓低聲音,小聲叮囑著。

    本來,這樣的場景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倒是不怎麼害怕,可被她那謹小慎微的表情感染,我的心不由的一揪,連帶著整個人也緊張起來。

    明旭夫婦的房間在大廳左邊倒數第二間,老太太住最裡面。一進房,便看到宇傑的舅姥姥左手拿著三炷香,右手拿著用紗布包裹的半碗米飯,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嘴裡唸唸有詞。

    老太太據說九十多歲了,年紀比外婆還大了一圈,目前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房間解決,很少出門,即便是昨天那麼熱鬧的場面,我也只見她出來過一次。

    眼前的她穿著一身青布開襟衫,脖子上掛著長長的褐色捻佛珠,滿頭銀絲整齊的盤在頭上,略帶薑黃的臉佈滿了漁網紋和老年斑。她一面念著誰都聽不懂的經,一面雙手畫圈,不時的朝天叩拜。

    這個場景我是極其熟悉的,這在我小時候的農村經常見到,所謂的「驅鬼」。若經念完,右手的半碗米飯缺了一角,便是撞邪,則需要祭拜天地祖宗,一則承諾對先人多上貢品,希望先人不要纏著後輩;二則也希望先人幫忙趕跑孤魂野鬼,保佑後輩平安。

    房間內除了縮在床頭瑟瑟發抖思琪之外,在場的所有的人無一例外的緊緊貼牆壁,全神貫注的盯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此刻的思琪比我想像中安靜許多。

    原以為她會像昨天晚上那樣癲狂,可眼下身穿粉紅色絲質睡衣的她,除了雙手緊緊捏著被角,不動也不叫。遠遠的,我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些什麼,但是距離太遠,老太太唸經的聲音又大,所以完全聽不清。

    終於,老太太的儀式完畢,她將手中尚未燃盡的三支香一把插在房門與牆壁的縫隙之間,與此同時將右手邊的紗布打開。一看碗中的米,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滿滿的一碗米果真缺了一塊。

    老太太見狀,臉色一沉,本就薑黃的膚色顯得更為難看:「思琪果然是撞邪了。」

    「媽,那怎麼辦?」明旭夫婦異口同聲的問道。

    「先給祖先燒些經,然後再對思琪念幾遍金剛經,看看有沒有用吧。」說罷,她轉身顫巍巍的走出房門,「明旭,你也來。」

    明旭舅舅趕緊答應了一聲,攙扶著老人一同走進了隔壁房間。

    老人一走,在場的人終於意識到了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齊刷刷的看向了我,面露詫異。

    宇傑舅媽尷尬的朝我笑了笑,隨後面向眾人解釋道,「剛才我看鬧的凶,也沒有其他辦法,就想起小軒有一串佛珠,是當時把澤澤治好的了緣大師留下的。了緣大師是得道高僧,留下的東西必定不簡單,我估摸著或許有用」

    「真的嗎,那趕緊給琪琪戴上。」思琪母親一聽,當即大步走至我跟前,一副

    恨不得立刻把菩提珠從我手上搶過去的模樣。

    見狀,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阿姨,你不要那麼著急。」張宇澤見我皺眉,立刻上前一步,阻止了思琪母親進一步逼近的動作,「既然是了緣大師留下的東西,這佛珠必然十分珍貴。」

    說罷轉頭對我溫和的笑了笑:「小軒,你不要介意,阿姨是太擔心思琪了。要你大半夜趕過來,真的過意不去,現在思琪也平靜下來了,我先帶你去大廳喝杯水吧。」

    低緩磁性的聲音,彬彬有禮的態度,加上他俊逸的面孔,確實配得上「溫潤如玉」四個字。要是平時,我對這樣優的男人是極富好感的,可是見過他與藍衣少女的親暱,又得知他是為了現在的未婚妻才拋棄前任,內心難免有些排斥。

    況且,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我總覺得對于思琪見鬼這件事,眼前的男人肯定隱瞞了什麼。

    「小軒,聽說你小時候也撞過邪?」

    「是的。」

    「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原來還有一個人跟我一樣,小時候有奇特的境遇。」見我不答話,張宇澤一邊倒水,一邊繼續說道,「其實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要不是我父母一直提起,我都不相信有這樣的事情存在。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甚至開始懷疑,當年的我是否只是生了一種罕見的疾病罷了。」

    「小時候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雖然我沒有任何依據,但是聽喬婆的意思,似乎張宇澤的「病」跟莫家有關,所以瞬間提起了興趣。

    「只記得幾個片段,印象中似乎有個隱形的人一直陪著我,不過長大之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淡,或許當年只是一種錯覺。小軒你呢,還記得當年的事嗎?」

    「嗯。」

    「所以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

    「我相信。」

    「你見過鬼嗎?」

    「我小時候見過。」

    「沒想到那麼小的事情,你還記得清楚。」張宇澤將一杯白開水遞到我面前,他的目光誠摯而透徹,猶如冬日裡的陽光,這樣的男人,我實在無法把他跟一個浪蕩子聯繫起來。

    「宇澤哥,你認識一個穿著一條水湖藍短袖連衣裙,長直髮,皮膚白皙,看起來很溫柔的女孩子嗎?」

    「砰!」張宇澤手上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道,幾不可察的微微發抖,他的臉色瞬間慘白,瞳孔放大,令本就因為憔悴而凹陷的眼眶更為突兀。

    「你怎麼知道?」

    說實話,張宇澤的反應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即便真是腳踏兩隻船的舉動被我抓個正著,頂多也就是難堪而已。何況,據我這幾次的觀察,他應該是個處變不驚的人,怎會如此失態,他的模樣分明不是醜事被發現的窘迫,而是深深的恐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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