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苦與樂 文 / 吳下阿萌
「小娃兒,難得糊塗。」王大仙無奈的歎了口氣,起身緩緩的走上樓梯,不久就消失在了樓道的陰影之中。
「一安,別介意,我爸平時就愛胡說,對我也是如此。」王大仙一走,王朔就紅著臉,著急忙慌的解釋,「他以前還說我命短,活不過十歲,你看我這不活的好好的。」
「沒關係。」一安淡然一笑,拿起身前的紫砂杯,抿了一口,「明天你有什麼安排?」
面對話題的突兀轉變,王朔顯然愣了愣,隨即幾不可察的輕輕舒了口氣,重新坐到椅子上:「打算跟進死者孩子的那條線索。」
一安點點頭:「那明天我們就分頭行動吧,能給我安排個空置的房子麼?」
「做什麼?」
「守株待兔。」
「所以今天與那個小孩的約定只是一個誘餌是麼。」石磊的腦筋轉的飛快,「可是,那冤鬼的底細我們都沒有摸清楚,一安,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點?」
「放心,我自有分寸。」
眾人各懷心事,當下也沒有繼續閒聊的興致,便紛紛在王朔的安排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高原的天空雲層稀薄,星月璀璨,彷彿離我不過舉手的距離。窗欞邊,爬山虎的細絲在涼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新生的嫩莖與銀色的星空交相輝映,靜謐而安詳。
獨自在床上輾轉了一個小時,怎麼也無法入睡。方才分別的時候一安看起來已與尋常無異,可在關上房門的剎那,他眼神中一閃而逝的黯然告訴我,對於王大仙的話,他其實並沒有如表現的那般坦然。
想到這,一個翻身從床上爬了下來,躡手躡腳的走到了一安的房門前。一安的房間漆黑一片,駐足片刻,正當我想轉身回房的時候,門後突然傳出了一聲極細微的聲響:「小軒,是你麼?」
「嗯。」
「門沒鎖,進來吧。」一安的聲音一如繼續的柔和。
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身影倚窗而立,輪廓朦朧,似乎已與這片靜穆的夜色合二為一。
「一安。」我小心翼翼的走至他身邊。周圍很安靜,除了垂懸的窗簾在夜風中「嘩嘩作響」,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小軒。」沉默了半晌,一安終於再次出聲,「佛祖有雲,眾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潛心苦修那麼多年,居然還是未能參透,辜負了師傅的一片苦心。」
「為什麼要參透?」
「參透七苦,方能達到『涅??』,從而擺脫人生的極苦,得到解脫。」
「為什麼要解脫?」
一安緩緩的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頭看向我:「脫離苦海,方登極樂。」
「我不這麼認為。」我搖搖頭,「生,或許因為相貌殘缺、富貴平賤苦,可生命的誕生本身難道不是一種快樂?老,或許因為年華流逝、行將就木苦,可畢竟曾經年輕過,瘋狂過,豈不是也曾幸福過?還有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誰說其中只有苦沒有樂,我覺得苦與樂是相依相存的,沒有苦就沒有樂。若解脫了苦,得到的不是樂,只是淡漠,對世間一切的漠然,一安,這是你想要的快樂嗎?」
沉默了半晌,一安最終搖頭苦笑:「小軒,也許你比我更有悟性,更適合參禪。」
「我只想告訴你一點。」輕歎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他放在窗台上的手,由於吹了一夜的冷風,觸膚是徹骨的冰涼:「不論你是莫一安還是週一安、吳一安,也無論你是天煞孤星,還是北斗七星,在我心中,你永遠都只是你,不管你做什麼,從今往後都不會是一個人。」
掌心中的手不由的一抖,在這如水的夜裡,一安的眸光閃動,似那無邊無盡的黑暗中,閃現的唯一亮光。
「這三天沒有新的死者出現,難道是那個冤鬼發現我們在調查他所以收手了?」入夜,四人坐在客廳碰頭,王朔的聲音滿是疲憊。
一連三天,王朔與石磊的調查沒有絲毫收穫,而那個冤鬼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不會,冤鬼不會因為忌憚而停止殺人。」一安一邊搖頭,一邊用修長的手指隨意的翻動著一份報紙,突然他動作一滯,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好奇的湊過頭去,原來是一則本地醫療糾紛的新聞,標題醒目,《奪命婦兒醫院再現離奇死亡》,草草瀏覽了一遍,內容大概是《婦兒醫院》的一位孕婦因為胎兒流產跳樓自殺,家屬認為是醫院失職所以索求賠償。
「王朔,你去查查這家醫院。」一安戳戳我的腦袋,輕輕撥開我的頭,把手中的報紙遞給王朔,「光這個星期,就有兩個孕婦因流產而跳樓自殺。」
「這跟我們調查的案子有什麼關係?」石磊雙眉一蹙,面露不解。
「石頭,你覺得一個人口三十幾萬的小縣城,怪案頻發,會是巧合嗎?」一安站起身子,從王朔家中存放舊報紙的箱子裡又搬過一摞報紙:「這其中必有聯繫,若要徹底解決問題,必須探究根源。而且有一個現象我一直感到困惑,五台縣的怪談之名由來已久,這些年來奇異的死亡案件也不下百件,由此類推,這裡應該怨氣沖天才是,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小軒,還記得上次我們路過的公路嗎?」
我趕緊點頭。
「五台縣給我的整體感覺與那條公路一樣,只能用兩個字形容:乾淨。」說罷,眉頭一揚,迅速從茶几處拿過一支筆,在報紙上圈了起來,似乎又看
到了不同尋常的新聞,「冤鬼只會隨著時間推移,道行逐日精進,怎有做了幾件惡事之後銷聲匿跡的道理?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王朔也來了一點精神。
「一種就是魂飛魄散,一種就是轉世投胎,可無論哪一種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不是麼?」
「所以此次的『吞針案件』也與這些性質相同?」說到這裡,王朔指著手中的報紙晃了晃,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脆響。
「我不確定,也有可能此樁案子不過是普通的冤鬼作祟,是與不是我明天去確認一下便知。」一安飛速的將手中近半年的報紙翻閱完畢,並把注有標記的幾份報紙挑出來遞給王朔:「另外這幾個新聞都有點古怪,若有時間最好能一一瞭解事情的始末。」
「你明天如何確認?」
一安閉著眼睛,右手按著睛明穴,嘴角一揚:「不是還有一個尚未履行的約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