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黃昏的歌聲 文 / 吳下阿萌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一安的陪同下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右手肘果然骨折,全身上下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幸好都不是很嚴重。萊娜依舊昏睡著,醫生說只是疲勞過度引起的暫時性昏厥,讓我們無需擔心。
由於幾天沒休息好,白天又跟石磊詳盡的描述了整件事的經過,天還沒黑我便沉沉的睡著了,醒來已是半夜。
「這個生物鐘得好好調一調,怎麼老是半夜醒來。」我暗自發了一陣牢騷。隨意的翻了一個身,朦朧間看到對面**上一動不動的坐著一個人,嚇得我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不是最近屢次遇到詭異事件,剛才那一刻我鐵定已經尖叫出聲。
走廊的燈徹夜亮著,暗淡的燈光從門口那個不大的格子窗透射進來,為原本就清冷的病房塗上了一層灰敗的色調。
藉著亮光,我終於看清那個如冤鬼一樣坐在病**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萊娜。
她不會又中邪了吧。我看過很多小說,醫院裡最多枉死之人,很多靈魂在這裡徘徊。萊娜剛受過怨氣侵襲,陽氣微弱,再次中邪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想到這,我悄悄的把手探到枕頭底下,捏住了銅錢劍:「娜娜,你醒了啊?」
佛珠已經有點靠不住,幸好還有這把銅錢劍,讓我心裡多了不少底氣。
聽到了我的話,萊娜呆呆的樣子似有了一點反應,她緩緩的轉過頭,怔怔的看著我,直盯得我發毛,手裡的銅錢劍不由的緊了緊。
「呵呵。」清脆的笑聲,在如此安靜的夜晚讓人?的慌,「幹嘛,見鬼了啊。」
一句話讓我戒備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不由的喘了口粗氣。只一會功夫,我的額頭上居然冒出了絲絲冷汗。
「臭丫頭,一聲不吭想嚇死人啊。」我有些生氣。
「什麼嘛,我一醒來就在這,也沒人跟我說話,幸好見到你,不然我早就赤腳跑出去了。」萊娜的聲音止不住的委屈。
也是,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想必也是怕的,不知道她對昨晚的事記得多少。我的語氣一下子柔和了下來:「娜娜,你昏迷了,所以我們把你送來醫院,你記不記得自己在昏迷前做了什麼?」
萊娜動了動,重新調整了坐姿,似有些尷尬:「我記得出去見一個人,走著走著就不記得了。」
「在荷花池?你膽子怎麼那麼大?」
「你怎麼知道?我怎麼會突然暈了呢,一點徵兆都沒有。」萊娜迅速轉過了頭,顯然很詫異。
真相太過殘忍,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小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有跟我說啊?」正當我遲疑不決的時候,萊娜困惑的再次出聲。
「娜娜,這件事很詭異,超乎常理。」
「是關於嚴佑家,就是我那個網友的嗎?」
「你知道?」我脫口而出,睜大了雙眼。
「我猜的,他跟我說自己叫做嚴佑家,是計算機系的。」萊娜的聲音頓了頓,有些苦澀,「還約我在荷花池見面。你不知道,其實我有朋友在計算機系,她說她們系根本沒有這個人。」
「那你還去赴約?你」我氣不打一處來。如果她是被冤鬼蠱惑那就算了,可她居然心如明鏡,還那麼愚蠢的去涉險,差點害死我們兩個。
「小軒,我是不是闖禍了?」萊娜蜷起了雙腿,把頭深深的埋入了被子裡。
「哎,你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雖不想嚇唬她,但我還是忍不住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她喜歡看韓劇,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犯這樣的傻。現實不等於小說和電影,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會唯獨對女主另眼相看,甚至產生愛情。現實就是現實,不應該存在什麼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出乎我意料,萊娜對靈異事件的接受速度居然比石磊還快。沒有臆測中的驚慌失措或者不可置信,甚至連一點疑問都沒有提出。
「其實嚴佑家也是一個可憐人,他的怨氣無處發洩,才會濫殺無辜。」看她一臉頹廢的表情,我只能軟言寬慰,「但是我想不通,你怎麼會相信他呢?」
萊娜默不作聲,許久不答話。
「嚴佑家的感覺跟我的前男友很像。」正當我平躺下來,準備再次入睡的時候,萊娜輕柔的聲音幽幽響起,夾雜著淡淡的哀傷,「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感興趣的內容,簡直一模一樣,我都快分不清誰是誰了。」
「前男友?」跟萊娜做室友那麼久,我從未聽她提起過家人或者大學之前的事。
「他死了。」萊娜雙手抱膝靠在**頭,半個側臉隱在一片灰暗中,全然不似她平時沒心沒肺的樣子。
三個字,味同嚼蠟,我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兩個人頓時陷入了奇怪的靜謐,連隔壁病房裡輕微的鼾聲都異常清晰,彷彿就在耳邊。
「小軒,謝謝你。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講講我的故事。」片刻後,萊娜抬起頭看著我,淒然的笑了笑,我從沒有想過一向樂天的她居然會有這樣的表情。
也許人心是最容易受蠱惑的,每個人都有不可說的秘密。陳丹、吳靈、涵芝,她們的故事又是什麼,又有怎樣執著的愛與恨呢?
嚴佑家的一魂一魄依然沒有找到,萊娜經過了最初幾天的鬱鬱寡歡之後,很快又找回了以往的快樂。我跟她十分默契的沒有再提嚴佑家,彷彿一切都從未發生,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簡單、愜意的節奏。由於入冬,南國的天氣有些轉涼,荷花池因為天氣和死人的原因,夜間幽會的人群大大減少
少,比過去任何一個冬天都顯得蕭索和荒涼。
淡忘是人的習慣,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想明年夏天這裡一定會迎來新的生機。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聖誕節前夕,一個劇組的到來在校園裡引起了不小的騷亂。女主角是現下當紅的女星魏旖嵐,男主角的名氣相對不大,屬於新近才展露頭角的花樣美男。
校園生活本來就單調無比,正好他們這部戲講述的是民國戰亂中校園男女的深情**,需要一些學生群眾演員,所以我就被萊娜、方瑜以中午一頓盒飯外加10元的白菜價格給賣了。
「明天我不想來了。」站在歸還戲服的儲藏室門口,我心情惡劣。早上5點我就被萊娜從溫暖的被窩拽起,直等到下午4點,居然被通知今天的場次取消了。
「小軒,你青春靚麗,說不定一炮而紅,成為z大最美的群眾演員。方瑜,你說是不是?」萊娜狗腿的諂媚。
「是你想做z大最美的群眾演員伊萊娜吧。」方瑜不買賬,「今天那麼早的戲,我都說不來,就你積極,每場都要出現。」
「那我不是想增加被選中的概率嘛,怎麼說我們都是205宿舍的三朵金花啊,被埋沒了多可惜。」萊娜略顯委屈的嘟嘟嘴,小聲咕噥著。
「來,在這裡簽個名。」門口站著劇組的工作人員,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接過我遞上去的戲服,仔細檢查了一遍,隨手在一個記錄本的空白處點了點。
「咦,負責道具管理的不是鍾大叔嗎,他不來了?」我有點好奇。原本儲藏室是由一個五十多歲,小個子,矮矮瘦瘦的中年人負責管理。他不僅十分健談,而且對學生演員極為關照。上次方瑜不小心勾破了戲服,他看到了也沒有多說,只讓方瑜偷偷補好就行,所以我們宿舍對他的印象都挺好。
小姑娘的臉色變的十分難看,恐懼一閃而過,冷言道:「他以後不來了。」說罷,便不再搭理我們,吆喝後面排隊的學生上前簽名。
「什麼態度!」方瑜不滿。
「算了。」我拉起她就往外走。沒幾步,一陣似有似無的歌聲飄來,似有勾魂奪魄的魔力。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輕柔的女聲帶著淡淡的憂傷,把這首《送別》的意境演繹的淋漓精緻。
「唱的真好。」我情不自禁的駐足聆聽。
「你們不覺得她唱的很好嗎?」沒有等到萊娜、方瑜的附和,我詫異的看向她們,只見兩人都是一臉的茫然。照道理,我們宿舍的品味很像,況且這個聲音確實十分悅耳動聽,有心人都能感覺到,歌聲裡融入了唱者濃濃的情義。
「小軒,你幻聽了吧,哪裡有人唱歌。」方瑜訕笑了兩聲。
「你們聽,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是個女人在唱,你們沒有聽到嗎?」
看著我一臉鄭重的樣子,方瑜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儲藏室位於一棟古舊的老式平房裡,這裡原本是國學院的教師辦公樓。紅牆綠瓦,與校園的整體風格一致,樓齡大約也跟學校一樣古老。門與窗坑坑窪窪,到處都是白蟻留下的痕跡,時不時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仿若一位遲暮的老人沙啞的歎氣聲。
屋子裡很昏暗,老樓的設計並不通透,晌午陽光最烈的時候都顯得陰冷異常,更何況現在是快入冬的黃昏。劇組為了拍戲方便,租下了整棟平房,不過也就三個房間。裡面兩個房間的房門緊鎖,只有離大門口最近的儲藏室的門半開著,裡面雜亂的堆放著各種道具。
除了我們三個,整棟房子裡沒有幾個人,在這一目瞭然的空間裡,的確不可能有人唱歌,那這淒美的調子又是從哪裡傳來?
「小軒,真的沒有人唱歌。」萊娜相比於方瑜,在某方面更瞭解我,此時她已經緊張的聲音只打哆嗦。
「哈哈,開個玩笑,那麼不經嚇。」我一把挽起她們的手,快步朝門口走去。房子裡太冷了,比進來的時候又寒了幾分。暗黃的燈光在陳舊的天花板上虛弱的亮著,好像一轉身就會熄滅。
「你這丫頭,幹嘛嚇人啊,不知道我膽小啊。」方瑜擰了我一把,嬌聲斥責。
「給你練膽啊。」三個人笑成一團。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忽遠忽近的歌聲在破舊的老樓裡迴盪盤旋,透著一絲柔美,一絲哀怨,一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