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真相 文 / 吳下阿萌
「萊娜,清醒一點!」我用尚未受傷的手狠狠的搖著她的肩膀,只差甩她兩個耳光,但是沒有用,她還是剛才的樣子,「你給我醒醒,醒醒。」我的聲音很大,希望周圍有人能聽到,可不管我叫的有多大聲,依然沒有一個人過來,我有些絕望的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陷入一安之前所說的結界中了。
突然懷中的人動了一動,我大喜,以為萊娜終於恢復意識。但這種喜悅不過維持了幾秒,只見她掙脫我的懷抱,無神的雙眼直直看著荷花池。順著她的目光,我一下子面如死灰。
在離我們腳邊不到半米的地方,直直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白色的襯衣,灰色的長褲,簡單卻讓人覺得舒服,他的五官和皮膚有著大理石般的細膩質感,黑色的眼睛極其深邃,讓我不禁聯想到了無星的夜空。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攝人心魂的微笑。如果不是事先看過他的照片,看過他那張青白的臉,我定會心動不已。
「嚴佑家。」我強自鎮定,聲音卻依然止不住的哆嗦。
他略微收斂了笑容,看我的目光帶著詫異:「你知道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有極強的吸引力。
「我知道,你父親是著名的生化學專家,你也曾經是z大的學生。」我盡量拖延時間。
「哦,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他笑了笑,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目光從容寧靜,絲毫沒有冤鬼的猙獰,舉手投足間帶著與生俱來的氣質和修養。「你還知道什麼?」許是太久沒有以真實身份與人聊天了,嚴佑家居然露出了一些高興的神色。
「你是通過qq聯繫這些女生的吧,你附身在學校的網絡上,尋找被害者。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那些女生怎麼會加一個陌生的人為好友,而且沉迷其中?」
「只要我想,就能出現在她們的好友名單中,她們想聽什麼,我就說什麼,僅此而已。」
「為什麼是女生,為什麼選擇她們四人?」
「因為她們心中有著比普通人更強烈的情緒,或渴望、或壓抑、或焦慮,至於為什麼是女生嘛,因為我是男人,女人更容易接近,不是嗎?」他聳了聳肩,有些漫不經心。如此輕鬆隨意,卻讓我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和悲傷。一念之間,就斷送了三個少女花一般的生命,三個家庭因此支離破碎,她們的死是多麼的不值得。
「難道你忘了佑美,她們跟佑美一樣無辜,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無辜?」他揚了揚眉,目光中的陰森、冷冽一閃而過,如毒蛇一般。那種毫無掩飾的殺意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為自己剛才因一時意氣而作出的指責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畢竟無論他生前是一個怎樣的人,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殺了三個女生的冤鬼。
「我知道嚴老師一生受了很大的冤屈,你們一家人也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有怨氣我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估計比你還要不甘,還要生氣。」我頓了頓,連忙打了一個圓場。他的臉色陰冷,看不出什麼表情,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看的出,你生前應該是一個善良溫柔的人。但是這件事發生在幾十年之前,學校早就不是當初的學校,傷害你們的人也早就不在這裡,他們很多人甚至已經死了。你為什麼不在當年就報仇呢?」
「因為封印已被破壞。」
「什麼意思?」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嚴佑家沒有回答,懷中的萊娜開始不安的動了起來,幅度越來越大,看來他已經失去耐心了。
猶豫片刻,我只好投下一個重磅炸彈:「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你並非溺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不知這個問題問的是否理智,但當下我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來引導他繼續交流。
嚴佑家沉默了一會,並沒有出現我臆想中的激憤。他轉身面朝池塘,輕輕歎了口氣,表情有些黯然:「你知道的比我想像中還要多。確實,我不是溺死,而是被人勒死的。」他的眼睛定定的看著遠方,眼神隨著他的聲音變得有些迷茫,「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天我清楚的記得,父親親自下廚,雖然菜不豐盛,但是我卻很開心,因為我們一家人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安靜的一起吃飯了。吃完飯,父親破天荒的聊了一些我們小時候的事,從父親被批鬥開始,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輕鬆的態度跟我們說話,連這段時間從不開口的佑美都有了笑容。那個晚上我覺得時間彷彿回到了從前。」
他的眼神十分柔和,我想那天晚上,他一定是幸福的,也許那段時間嚴老師給家裡的壓抑比外部的迫害更讓他窒息。「那一年,我睡眠特別清淺,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睡得很沉,迷糊中聽到客廳有拖曳重物的聲音。小偷,那是我第一個反應,但是想想又不可能,我們家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別人偷呢。」嚴佑家自嘲的搖搖頭,笑容很是苦澀。
「我拿著水果刀輕手輕腳的摸黑來到客廳,看到一個黑影正彎著腰吃力的拖著一個人。客廳很暗,但我依然一眼看出被拖的是一個女人,她長長的頭髮披散在地上,腦袋和地板發出「茲茲」的摩擦聲。」
聽到這,我的頭皮不自覺的微微發麻,後腦勺隱約傳來一陣疼痛感,彷彿被拖在地上的是我自己。
「家裡的女人就兩個,長頭髮的只有我妹妹。我想她肯定已經死了,不然誰能被這樣拖曳而絲毫不反抗呢。她已經受了那麼多苦,為什麼他們還不肯放過她。」嚴佑家雙手捏拳,身體因為激動不停的顫抖:「你說死的那幾個女生無辜,難道佑美就不無辜?我知道她一定不甘心,我要所有人都跟她一樣,下去陪她。」
嚴佑家獰笑了幾聲,哪還有剛才溫爾的模樣:「黑影專心的拖著我妹妹,地板的摩擦聲很重,很好的掩蓋了我的腳步聲。我順利繞到他背後,剛準備拿刀扎他,沒想到他突然回過了頭,你猜我
我看到了誰?」
「誰?」我聲音發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人,真相難道是這樣。
「哈哈,那黑影居然是我父親。好笑吧,殺了佑美的居然是我父親。」嚴佑家放聲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父親看到我顯然很吃驚,尤其是看到我手上的那把刀子。那一刻我萬念俱灰,本來以為日子已經夠慘了,不會再壞了,沒想到還有更壞的在等我。面對我聲嘶力竭的質問,父親哭了,這是我二十幾年來第一次看到他哭。他說生活已經沒有盼頭,不想我們全家再繼續受苦,他想幫我們解脫。」
「可我不想死,你知道嗎,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我抱住父親,懇求他,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直到他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眼神裡沒有了喜怒哀樂,剩下的唯有麻木。也許從那一刻開始,他的世界就再也照不進一點光明。
「我不停的哀求他,我想活,可惜他已經聽不進去了,我好恨,我恨所有的人,更恨我父親,為什麼他連活的機會都不給我?」隨著他的咆哮,嚴佑家的面容漸漸扭曲。
懷裡的萊娜更不安份了,由於全身疼痛,我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沒多久萊娜就推開我,朝荷花池走去。
「萊娜!」我失聲尖叫。
「呵呵,時間差不多了。你拖延了那麼久,我也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但是你的救兵估計來不了了。」嚴佑家的聲音帶著一絲揶揄、一絲挑釁、一絲嘲弄。
我心一沉:「你知道我在等人?」
「你問東問西,不就是想等人救你嗎?」他蹲下身子,挑了挑我的下巴,指尖傳來徹骨的涼意,「沒關係,反正這麼多年我也很無聊,正好有個人陪我聊聊天。更可況,看著一個人慢慢走向絕望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心中一股無名怒火熊熊燃燒起來,憤怒又悲哀,原來我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跳樑小丑,自以為是的掙扎求生,在他看來不過是殺人前的餘興表演。
「好了,遊戲結束了。」嚴佑家朝我笑了笑,怨毒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身體逐漸失去控制,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架著我起身,推著我朝荷花池而去。跟萊娜不同的是,這一刻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卻無能無力。難道他想讓我親自體驗一次他死前的那種無助和絕望嗎?
我雙眼泛紅,眼睜睜的看著萊娜走到池塘邊緣,只差一步就要跌入水中。然後是我自己,一想到爸媽見到我屍體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樣子,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掉落下來。
「一安,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