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占卜師 文 / 臨曉未央
藍後退一步,將自己隱進黑暗。內心深處,她覺得那個倚在角落的女子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沒有人打擾,用以消解此刻的狼狽。
薇琳靠著身後牆壁的支撐勉強站住,禁不住自嘲,克蘭德家族的女兒,多榮耀的身份,可它就是個笑話!別人都羨慕她風光,得老克蘭德的青睞,誰又問過她是憑了什麼獲得那個瘋子一樣的人的青眼的?這麼一副孱弱的身子,她自己看著都嫌噁心!
突然湧上一陣暈眩,薇琳跌到地上,險險的往黑暗中爬了兩步遠,她要躲開,不能讓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薇琳驚愕的睜大眼睛,自己上方,就在剛才出現了完全陌生的氣息!她被發現了?
薇琳正要抬頭,冷不防撞上了蹲下身的主人的眼睛。那是一張精緻到可以瞬間讓人忘記呼吸的面孔,有著泉水般澄澈的眼眸,給她明月皎皎,清風拂面的感覺,直沁入心底,也再難忘卻。
薇琳的呆愣讓藍也愣了一會,不敢貿然開口,最後還是薇琳反應過來,雙手支撐著讓自己坐起來,也好不過於狼狽。
「你……」藍欲言又止。
薇琳淺笑著看她,猜想藍肯定是要問「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她已經準備好動手殺了她了,在外她代表克蘭德家族,決不允許露出這麼狼狽的一面被人知曉!不止是克蘭德家的榮譽簿允許,她自己也不能允許!
「…不能失血過多……」
看著正在給自己治療的藍,薇琳震驚得無以復加,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誰麼?她不是應該嘲諷自己,然後最好還是把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說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麼?
等到身體終於有了絲力氣,薇琳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頭髮,盯著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為,什,麼…」
藍避開薇琳的視線,「我不會說的。」
薇琳的眼神瞬間就起了變化,藍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眼底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去。
「你……」薇琳看藍的眼神明顯帶著審視,「你沒事?」
藍搖頭。
面對這樣的答案,薇琳無法鎮定了,她怎麼會沒事?
「不要使用操控術,你的身體受不了。」
薇琳瞪大眼睛,她知道她對她用了控制術!
「我走了。」
薇琳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藍已經離開了。看著藍消失的方向,薇琳呆呆的坐了好久。第一次,自己發病的時候有人在身邊;第一次,有人見了自己的狼狽沒有嘲笑,還被自己放走了;第一次,有人給自己療了傷;第一次,見到一個全身都散發著善意的女子……
薇琳搖頭輕笑,她是要佔全了自己的「第一次」麼?
站起身,她還是克蘭德·薇琳,老克蘭德最看重的孫女。
薇琳隱匿氣息,避開各方視線,無聲無息的回到自己房間。看著床鋪上那個熟睡的自己,薇琳抬手,遙遙一指,床上頓時空無一物。若是莫楠在此,定是要好一番驚訝,薇琳居然有這種天分,那可是上千年無人修成的傀儡之術!
叫醒角落裡沉睡的米娜,薇琳坐在床邊翻看老克蘭德給自己的魔法。
「去找點吃的。」
米娜看了眼不曾抬頭的薇琳,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結果卻是,沒有結果。薇琳沒有給她任何表示。
「薇琳小姐,您是……」米娜斟酌著用詞,卻發現自己實在是腦子卡殼,想不出既可以表達出那個意思,又不損及薇琳面子的字眼來。
「去吧。」薇琳研究著自己手上的東西,完全沒有要分心思給米娜的意思。她知道米娜的顧慮,她們不應該主動提要求,最好是永遠不要提,別人或許可以做到,但她知道她不行,她的身體要求她必須經常飲血,否則……
有些事情,米娜是不該知道的,比如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尋常,也沒見你對我的這個習慣有意見。這是怎麼了?」薇琳收了手裡的東西。
米娜一驚,立馬意識到薇琳這是要懲治自己了,「請小姐稍等,我立刻去尋!」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奔。
看著關上的門,薇琳抬手結印從裡面將它封上,盤膝而坐,她總覺得那個人給自己穩住氣血之後自己的身體似乎好了些?可這怎麼可能?
良久,薇琳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那個人在她身上施了法,她再施術、修行損耗的氣血將會以靈的方式再補充給自己。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幫自己,但薇琳從心底不打算追問這個答案,她覺得她們一定會再見面的,憑她占卜師的直覺!
沒錯,克蘭德重視薇琳是因為她出色的占卜天分,在這個凋敝的時代,占卜已經衰落到幾近滅絕,偏偏她能夠準確的預言。除了老克蘭德,沒有人知道,她曾預言了風烈的出現,那個血族未來的王。
大家都知道老克蘭德猶為寵愛這個孫女,卻鮮少有人知道為什麼,就連克蘭德家族的人都不知道老克蘭德為什麼會如此喜愛這個血脈並不純正的孫女。克蘭德隱瞞了薇琳的占卜師天賦,只給予了自己的喜愛,讓薇琳活在他的控制之下。
所有的一切,薇琳都知道,但這就是代價,她為了引起他注意的代價。是她走了這一步,因此,不管是怎樣的代價,她都只能承受。
占卜師是個很危險的職業,一邊窺視天機,一邊為天機所限制,一個不慎,便性命堪虞。薇琳從來沒有後悔
過自己選擇成為占卜師,即使她因此得了副孱弱不堪的身體。她從來都知道,若是沒有占卜術,她活不到今天。
薇琳告訴自己,不能忘記,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
在那段最難熬的時間裡,她失去了母親,失去了親人的疼愛,也險些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占卜得來的,就算占卜術損傷了她的身體,她也依舊感激。
薇琳輕輕躺下,安靜等著米娜回來。
睡著的前一秒,薇琳想的是:活著,真好。
活著,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