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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半塊虎符 文 / 風致瑾和

    祭祀大典之始,隨著嘹亮激昂的樂聲,御林軍及皇家鑾駕列隊入場,帝后二人在百官的簇擁中款款走來。整個儀式分為祭掃、升陛、奠玉帛、初獻禮、亞獻禮、儺舞祈福等流程,太過複雜,所以顏琛也沒怎麼關注。這種場合她向來湊不來,更況且這也不需要她做什麼,所以也便一個人悄悄離了眾人身後,尋一個清靜之處。

    後山處,賀樓靜靜地朝著日出的方向望著,這一刻,是近三年來他離那一位生身父親最近的時候。

    他揭下了臉上的偽裝,薄薄的一層面皮徹徹底底的自他指尖化為粉碎之時,他再也不願意做別人的替身。這以後,他要為了自己活下去。

    顏琛站在他身後,靜默的出奇。

    早該知道的,他會過來與自己續下這一份協議。

    「奉歡,他還好嗎?」顏琛的聲音裡帶著期盼,渴望,還有一份牽掛。

    賀樓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暖,「他很好。我已經將他送去了私塾,師傅們也都說他很聰明。」

    「你——」顏琛驚訝的掩了口。

    「不是賀樓,你不是——」已經被驚駭的說不出話來,顏琛被駭的向後退了幾步。

    只是,不管是聲音或是眼神,都和賀樓是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除卻那張臉,就連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是賀樓的無疑。

    「你把他怎麼樣了?」

    「如何怎麼樣,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這一張臉是如何變出來的?」賀樓慢悠悠朝著顏琛的方向走過來,「我和你所熟知的那個人,有些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不同的兩個身份,毫無關聯的兩個人,只是被戲劇性的做了他的替代品。

    「如你所知,我對那個位置的追求幾近執著,甚至可以說是執迷不悟。或許有一日。當你知道了這個故事的時候。便會懂得我心中是有多少的恨,從來不比你少,唯一相同的便是我們恨著的是同一個人。」

    「所以,我助你殺掉所有的曾經傷害過你的人。而你幫我去向那個位置。如此互惠互利不好嗎?」賀樓淡淡的笑著。彷彿他此刻說的不過是幾句閒話的家常,「只不過你是沒有機會寵冠後|宮了,你以前拒絕過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也好面子」

    「你這一次來,是為了要那另一半虎符的嗎?」顏琛低聲問道。

    此時,她已然確定了這便是賀樓。除了賀樓自己,沒人會同她說出這些話。這個秘密,從來都只是他二人之間的交換。

    賀樓垂眸,餘光裡瞥見了她烏黑的青絲,輕輕彎下頭附在她耳畔低聲語:「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你以前提到過。」顏琛又向後退,這樣的距離她實在不適應,更何況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從一開始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時,心思就不單純。不止是為了讓我恨,更是為了讓我知道世上有這麼一個存在。兩半虎符拼在一起,便可分天下合天下。我雖對這東西的作用仍抱著懷疑的態度,可我相信,你想要借用前朝勢力是真。」

    「是不錯。「賀樓投來了讚許的目光,「雖說平日裡不正經了點,遇到大事腦子還是很清醒的。」

    「我不是為了聽你誇我什麼,我只問問,你在這宮裡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線?」顏琛平靜道。

    「很多。」賀樓嘴角翹起,「你可以一一去發掘。你一路走來能這麼順,你以為都是巧合嗎?」

    「我就知道。」顏琛長吁了一口氣。

    「記得照顧好我哥哥。」顏琛不理會賀樓此時臉上的風雲變幻,「我知道你肯定見過他了。他這個人五大三粗,時常忘了照顧好自己,所以,我想請你幫忙。」

    「你你怎麼知道?」賀樓詫異道。

    「我是不是也該留個懸念?」顏琛輕笑,「正如你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一樣,我也該考慮,是不是要對你有所隱瞞。」

    「那就等到日後再說吧。」

    賀樓轉身要走,忽然想起還有一事尚未交代,又頓住了步子,「婉夫人薨逝後被追封了先皇后,雖葬在了皇陵,排位確是在大祀殿供奉著,她生前待你不薄,我想你應該去看看她。」

    「我會的。」顏琛低低應了一聲。

    「其實只要用心發現的話,你還會發現另外一個人,在這一場亂世紛爭之中,存活了下來。」賀樓隨意的提起了這一句。

    「那一位是?」顏琛低著的頭猛地抬起。

    賀樓只靜靜的看著她,輕輕笑著,「我都說過了是要你自己去發現的。」

    「這一切都會變得更加有趣,希望你能享受這個過程。」賀樓輕笑著走開,徒留顏琛一人靜靜地呆滯。

    時間變得慢了,時間依舊飛快。

    待到一陣腳步聲行色匆匆而至之時,顏琛正在望著山下數不盡的枝杈發愣。

    似乎每一次,賀樓都要給她一個驚訝,而非驚喜。

    第一次是姐姐,第二次是宰相,這一次是她向他試探著問了哥哥的去向,而接下來的那個人,又會是誰。

    答案真的只有一個,也正是這一個,引來了顏琛多少遐思。

    「皇父身邊的紅人,怎麼在這裡偷懶?」陸風濬幾步走過去,與她並肩看著下面的百花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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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為了什麼事情想不開?那也不該這樣尋短見。」陸風濬皺了眉。

    你這倒是幾個意思?顏琛哭笑不得,前幾日還是散發著一身冷意,今日又像渾身上下都是陽光,當然是刺眼的那一種。

    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尋短見了啊?我就只是過來欣賞欣賞我朝的大好河山也不可以嗎?

    顏琛暗自腹誹。

    一臉嫌棄的抬眸,正對上陸風濬不解的眼神。

    「勞王爺費心了。只是此時,您不是應該在接受百官的朝賀嗎?」顏琛淡淡的問道。

    「和你一樣。」陸風濬又向前走了幾步,拉開了同顏琛的距離,「那邊太悶,想要過來這邊透透氣。姑娘不會介意吧。」

    陸風濬聲音輕輕的。

    顏琛暗惱,你這不是知道我過來這裡的意圖嗎?怎麼還誣陷我說是我要尋短見。就算是誣賴也不要這麼好被識破啊,自己說過的話又不能自圓其說,這和你從前的智商真是不太相符。

    「怎麼會介意。」顏琛身子一福,「還未來得及恭賀王爺成為東宮。再往後,就該稱太子爺了,是奴婢疏忽了。」

    「以後注意了就好。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這般拘束。」

    陸風濬已然換上了冷漠的外殼,「姑娘最好還是早些回去,大典一結束,皇父便是需要身邊有人侍候著的,這事耽擱不及。」

    顏琛與他行了一禮便退下身回去了行宮,果然帝后二人已經在行宮裡候著了。顏琛匆匆走上前去叩拜道:「是奴婢一時貪玩忘了時辰。」

    皇后微微一笑,「快起來吧,不用這般自責的,小丫頭貪玩都是正常的,要是看著哪邊的風景不錯,可也得告訴我和皇上一併去瞧瞧。」

    這話倒是不似第一面見時的鋒芒畢露,尖酸刻薄之氣已然被皇后收斂了起來。

    皇帝微微笑著:「皇后身邊缺乏個可心的人,我還琢摸著要不要把你送過去侍候皇后,想你處事一向是公正得體的,即使是後宮事宜應該也不會差。」

    顏琛硬著頭皮剛要說全憑皇上做主,便由皇后一口回絕了,「臣妾身邊的人雖說不多,但也夠用了。沒有必要讓顏姑娘再多受累一番,還要在我那宮裡和您這裡兩頭跑。」

    「既然皇后身邊人手夠了,那你仍留在朕身邊吧。」皇帝本意也沒有真的要把顏琛送去皇后那裡,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這麼一個忠心實意的丫頭為他辦事,又怎麼會輕易把人送出去。

    不過是客氣客氣,皇后本就是個小心眼的人,又極其好面子。外面的人都說皇后母儀天下,氣度斐然,實則只有皇帝這個與她生活了幾十年的老搭檔才知道,皇后就愛計較這些面子上的事兒。

    「勞皇上有心了。」皇后笑的明媚。

    雖說過了祭祀大典,可時值五月,天氣漸熱,皇帝還是有意在這行宮裡多呆上幾天。

    終日忙於政事,人活了幾十年,多少應該學著享受一下。

    更何況,他仍有其他的事情尚未完成。

    望著那牆壁上懸著的畫像,皇帝的眼角流下兩行濁淚,「婉榮,我過來這邊看你了。」

    「不是朕而是我,是我一直最愛的你。我竟是親手害死了你。」皇帝雙膝噗通一聲跪下,「是這個位子推著我將劍鋒指向了你,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給子孫後代一個盛世不朽的江山,我必須那麼做。」

    「即使千萬個不願,我還是那麼做了。作為一個皇帝,我確實沒有辜負祖宗的囑咐。可作為一個丈夫,我卻是沒能盡到應盡的責任。」

    那濁淚似乎跨越了萬水千山,終在這一刻呼嘯而至。

    「我後悔了。什麼只愛江山不愛美人都是假的,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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