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不是故意的 文 / thaty
「月前來了個遊方道人,便出售此物,說是送子納福!」答話之人咬牙切齒,其餘眾人也是義憤填膺。方纔那架勢,再怎麼傻也知道是這瓷娃作祟了。也有人面色青灰搖擺不已,怕是買了瓷娃的。
「無須擔心,只有這一個於人有害。」
悅真子出言安撫,村民是放心了些,只是回家當然該砸還是得砸。
「那遊方道士,你們可還認得?」
「認得!認得!那惡道士……哎?」眾村民初時爭先回答,但突然一臉疑惑沉寂下來,彼此對視。不只是已經模糊了遊方道士的樣貌,仔細一想竟然連他的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記不得了。
悅真子一看便知,這些人是中了*咒,雖然對方修為不高,但對付這些凡人已經夠了。若想知道那人相貌,悅真子只有搜魂,可那也與殺人無異了。又略略安撫了驚慌的村民,賜下一道靜氣安神的道符,帶著宋鉞離開了。
他師徒走後,此地再也不敢隨便買什麼賜福之物,倒是在大坑之處建了一座神龕,供奉灰衣道人與一位奉劍童子,悅真子賜下的道符便被貼在道人泥胎背後。此後但有問卜吉凶、禱告康健、祈風求雨之事,便到神龕前獻上供奉,若有婦人求子,也可去觸童兒發頂,竟十分靈驗。又幾十年後,但凡滔城人士,皆隨身佩戴灰道人師徒的銅牌,那就是後話了。
悅真子帶著盧玳,將其餘未有四村八寨全都看過,又在其中一村一寨中發現了瓷娃。無論村中有瓷娃與否,悅真子每到一地都將村民全部喚醒,施展法術,治了村中幾人舊疾,又炸了幾棵大樹,幾座老宅。連哄帶嚇,讓他們日後不敢再輕信他人。
村寨都走完,正是天光微亮的時候。師徒二人回到城中,直奔李天官處。這次也不從大門進了,悅真子飛到天官府上空,翻掌便將李天官攝了出來!李天官還在好睡中,連褲子都沒穿,甩著兩條光腿外加腿間那物事掛在半空中。不止他府內之人,就是左右四鄰,街上行人,只要仰頭便能將他醜態看的清清楚楚。
「你自何人處得知黑十七洞府所在?又是從何人處尋到劇毒,害了無數水中生靈?!」
李天官自成了天官之後,哪裡受過此等侮辱。可他不過是個煉氣初期,修為連盧玳都比不過。悅真子堂堂金丹,李天官火氣剛起便被壓得頭暈目眩,胸口更是如遭雷擊,好懸吐血,頓時什麼氣也不敢有了。顧不得丟態,立刻乖乖道來。
「黑十七之事,乃是聽聞一位路過道友所言。在下一時貪心,引了妖怪出世,悔愧不已,還請道友……」李天官眉心驀地一痛,好似有鋼錐在扎,推諉叨擾之言與咬破舌頭的半口鮮血一起被他吞到了肚中。
「毒!」事到如今,李天官還將所有罪過都推在那黑十七身上,悅真子對他越發厭惡。
「那毒……毒……」李天官又艱難嚥了兩口,「那並非是毒,乃是媚蛇血。化在水中,與人無害。」
「你又為何命城主封村,斷了村民活路?」
「我只當那黑十七就在村子四周,才毒害了那許多家畜,不讓他們出村,原先乃是怕他們也成了妖物餌食。」
「你我雖是同道,但你即便並未與之同流,卻也是縱容魔修。數百條生靈性命因你而亡,你卻一心只思享樂,毫無悔改之意!只此種種,你所行之事與入魔無異!」
「道友……前輩!晚輩自知罪孽深重,還請前輩給晚輩一個……」李天官知道不好,匆忙出言認錯,但他哪裡是誠心?況且此時也時晚矣。話沒說完,李天官便渾身抽搐起來,他眼白上翻,口吐白沫,甚至屎尿齊流——正在下面看熱鬧的人一陣驚叫。
之前悅真子對李天官已有懲戒,如今雖讓他丟醜,但還是以言相詢。若李天官從實說來,又有悔改之意,悅真子也只是將原本循序漸進的散功之懲,變作立刻毀去他的修行,但終究還是會留他一條命在。但李天官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只知砌詞狡辯推卸責任,那還如何饒他?!
悅真子不再手軟,當即就對李天官施了搜魂之術。以金丹對煉氣,李天官那點點頑抗,譬如薄霧,風吹便散,一生所為盡在悅真子面前攤開。悅真子這一看之下,頓時更怒。
天官一職,既是修士又是一地父母,正該最是親民之人。但李天官以這身份卻不只是害了青柳村一村人命,他採補童男童女,並非全都自願,鬧出人命的不知凡幾。強賣所謂仙丹,城中富戶但凡不買者,竟被他下符咒殺。如此種種,不可計數。
待悅真子停手,李天官已是神情呆滯,口眼歪斜,顯是已經呆傻了。悅真子知曉了此人所做的種種,已經又改了主意,他抬手將李天官送回地上,卻並未傷他性命。如此之人,便不該讓他死得痛快。活著受罪為他日之所為贖罪才是應該!
這李天官個人的事情便算是完結,悅真子甩袍袖攬住小徒弟就要朝城主府去……攬住……小徒弟?動作一僵,悅真子低下頭,他瞧著盧玳的時候,發現小徒弟也在看著他。他方才一時衝動,竟然是讓盧玳將李天官醜態從頭看到尾?
「虎頭,剛剛……」
「要學。」悅真子兩隻眼睛卻亮的厲害,修仙也並非只有麻煩事和規矩的,剛才那手段就很不錯。雖然他做魔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手段,但是,那不是有違天道嗎?
「虎頭,你先學甘霖咒,甘霖咒挺好,滋潤萬物。」
「……」
「等你築基期的時候,師父教你,現在的你道行太淺,學不得。而且,不准隨意使用。」
「是,師父。徒兒知道,要順天道。」
到了城
城主府,府中僕役一個不見,只有趙城主一個高冠博袖,一身正裝的站在門口,他冠上還有露水,看模樣竟然似是等了一夜。
「見過仙人。」城主對著悅真子師徒行禮,「多謝仙人為滔城除害。」
「那魔修,可是城主請來的?」悅真子如此問時,神色複雜。
「正是罪人引狼入室。那魔修半月前已走,罪人並不知其去向。如今……」面對悅真子的提問,趙城主回答的乾乾脆脆,竟然讓人有坦蕩之感,只是他所言之事委實太過驚世駭俗,又見趙城主面色陡然一變,以袖掩口,一聲咳嗽,黑血已噴了一袖,「咳咳!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髒了仙人……雙手。如今……便去地府……贖罪……」
搖晃著身體,趙城主斷斷續續將話說完,人已經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悅真子眼見趙城主身死,若救人只是舉手之事,但他並未多做其他,只是趙城主倒地後,過去合上了他雙眼。
「師父,怎麼回事?」前邊盧玳還能明白,但趙城主的服毒自盡立刻就讓他不明白了。難不成這些事都是表面上跑龍套的趙城主做下的,為的什麼?
「他這是以大惡之行,為大善之事。」
「惡不就是惡嗎?更何況是大惡,哪裡又有大善?」
「滔城乃是邊陲之地,除水稻漁獲,再無其他。」悅真子摸了摸盧玳額頭,為他細講。滔城並無修真者所需之物,距離滔城最近的廣嵐山雖是九品仙門,但立派不過五百年,無甚名頭,澤被不到滔城。在芸懷東洲,計算一國國力乃是以此國背後依仗,國師修為、供奉多少等等來算。這裡既然於修真者無益,不管此地凡人生活如何富庶,滔城終歸是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荒僻之地,「李天官修為低微,但有天官之名,此地於他便再無束縛。他已禍害了此地數年,且愈演愈烈……趙城主只有出此下策,以一村之人性命,換李天官一命。」
李天官在此地數年,窮奢極欲,但以盧玳與悅真子所見,當地百姓依舊大多生活富庶,這便是趙城主之功了。但有宋德之流橫行於世,也知道滔城之治正在敗壞,若讓李天官繼續予取予求下去,百姓也過不了幾天好日子了。
趙城主這才下狠心,設了個以百多村民為祭的慘烈之局,要了李天官的性命。他害了上百人命,此乃大惡。但若無此事,以他無甚根基的凡人之身,如何除了李天官這禍害?他又是救了日後無數人命,又是善舉。
「他如何不求助於本國修士?」
「看他這被派到滔城來,也知道這人沒什麼跟腳。況且本國修士多會守望相助,不可信。出事之後,李天官也怕來人分走自己政績,又或,捉到妖修被分去太多。」
「那師父……」悅真子的意思外來的修士該是不會獅子大開口的,那為什麼他就乾脆將李天官弄死了?
「他們不知道這附近還有個廣嵐山門吧?更沒想到來的是個金丹。」
師徒倆此時心情都有些微妙,這是……門派的名氣太過慘淡。真不是故意扮豬吃老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