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歪徒弟 文 / thaty
盧玳原本以為自己不重口腹之慾,如今發現只是沒到時候。吃了五年的米糧水果,肉、身也換了,本質還是偏愛血食。他儲物袋中自有師兄師姐備下的銀錢,若想買豬肉豬血不是問題,只這些東西穢氣太重,於修真有大害。盧玳雖然饞涎滿口,卻是不會吃的,看豬流盡了血,木盆被端走。盧玳又舔舔嘴唇,轉身要走。
誰知沒幾步,有人在他身前一攔:「這位小哥,你可想吃肉?」
衣衫不對,叫小哥,那不是師父,陌生人。又問他想不想吃肉?無論哪裡拐子的伎倆都是差不多的。
師父、師兄和師姐都說過殺惡揚善乃是修真者該行之義,況且也是師父讓他來玩的。見了躺在砧板上的血食吃不得,盧玳正略有不快,送上門來的玩具……不能放過!
「想!」
「我叫宋德,小哥稱呼我宋哥便可,隨我來吧!」宋德笑意更深,拉著盧玳就走。
這宋德實則也是個名人,滔城所在朝廷禁止私人販奴,但販奴者若在官府登記在案,按章納稅,缺就算是官身了。宋德家中祖孫三代幹的是人販子,他見盧玳模樣玉雪可愛,人面生,穿的衣裳也是平常,又才對著肥豬舔嘴唇。認定了他初來乍到,家境不好,又無大人在旁,宋德怎能放過送上門來的肥羊?
邊上自然有認得宋德的,但多是視而不見,有猶豫的也被家人好友拉走。宋德一家既販官奴,又販私奴,黑白兩道通吃,能把這種營生幹得風生水起,哪裡是他們這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宋德這就帶走了盧玳,盧玳一路上也乖巧,讓怎麼走就怎麼走,半點都不見猶豫。反而是宋德略有些懷疑盧玳是個傻子,但一看盧玳相貌,他也就不多想了。他們這一行最好賣的還是漂亮娃兒,眼力自然是有幾分的。見了娃兒年少的相貌,長大如何,心裡就有底了。
盧玳絕對是個俊俏胚子,只可惜畢竟是個男孩,終歸賣不出女孩的價碼。
於是,盧玳自然順順當當的讓宋德帶回了家門。宋德的家門不大,畢竟官身歸官身,干的終歸是見不得人的下九流。
也是巧了,剛從壁照後邊繞出來,就看見宋家院子裡站了不少人,除了幾個家丁打手,宋德的親娘、老子,還有老婆、兒子都在。這群人卻不是來迎宋德的,而是宋德的寶貝兒子有了新花樣。
就在這正原理,靠牆角擺著一排特製豬籠,不是用來關豬,而是用來關人的。籠子的大小,孩子被關進去還能勉強蹲著,成年人就只能躺倒外加蜷縮著身子,腿都伸不直動也難動彈,且拉屎撒尿都在裡邊,外加雨淋日曬,三五天大多數人也就老實了,依舊不老實的也還有其他法子。
宋德的兒子宋尤也是八歲的年紀,長得又胖又壯,臉膛黑紅黑紅。宋德進門時,這孩子正朝著一個籠子裡撒尿,誰知籠子裡的人理都不理他。宋尤不高興了,坐在地上蹬腿擺手嚎啕大哭。
宋德連盧玳都顧不上了,立刻過去哄兒子,他老婆與親娘也是一般的動作。宋家老頭更是乾脆,舉著拐棍朝著豬籠裡的人抽打:「乖孫!你瞧,你瞧,這人叫了!」
啃了一口奶奶遞來的蜜果子,宋尤不哭嚷了,興趣卻也從豬籠裡的人身上轉開了。一指盧玳問:「你是誰?」
「我是……來你家玩的……」盧玳手裡多了個癟癟的藍布袋子,從裡邊掏出了一枚銅錢來,宋家大人多少察覺出了一絲怪異,可還未等他們有何反應,盧玳將銅錢扣在指尖,輕輕一彈!
「啊——!」一個家丁捂著膝蓋倒了下去。
宋德面色發白,方纔他只見盧玳手指一動,人就倒了,連銅錢怎麼過去的都沒看清。知道自己是錯把老虎當做了肥羊:「小兄弟,我好心帶你來吃肉,你怎麼進來就喊打喊殺?」
「好玩嗎?」盧玳卻不理他,只是看著宋家小子問。
「好玩!好玩!唔!」宋尤高興的蹦跳兩下,卻被爺爺摀住了嘴巴,無論如何掙扎,往日疼愛的爺爺也不放手。
「你們做了惡事,招惹到我,是你們報應到了,該有一死。」盧玳語速更緩,這段話說得義正言辭,誰想到說這話的會是個老魔?
又是兩枚銅錢,另兩個家丁壯漢逃脫不成,也捂著膝蓋倒在了地上。至於為何不要他們性命?盧玳有些懷念慘叫聲了。
「我父子自知罪孽深重,還請這位高人饒我家孫兒一條活命!」宋家老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將頭磕得砰砰作響。
其餘三人也反應了過來,同是跪倒痛哭哀求。
宋尤被他爺爺放開,初時還有些不快,見家人涕淚橫流的叩頭不止,頓時便捧腹大笑了起來。
「彭!」宋尤胸口噴出一道血霧,仰面而倒,笑容凝固在他年幼卻又過胖的臉上,扭曲詭異。
瞧著撲向幼子的宋家四人,盧玳總是無表情的小臉,漸漸笑得一臉舒心……
悅真子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放幼徒去玩耍,卻玩出了近二十條人命!
「你是?」
「你師父。」
「……」
悅真子歎了一聲,放出飛劍,在盧玳眼前一展,遂又收回。
「師父。」
悅真子歎氣,認飛劍不認臉,徒弟這怪毛病也真是讓悅真子無言。不過如今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虎頭,你殺心太重。」
「師父,除惡揚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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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除惡揚善是對,但他們乃是凡人,修仙者不該與凡人為難,即便知道他們行差踏錯,也該讓他們自己解決。」悅真子見死人堆裡有個與盧玳年紀相近的男孩,悔意更重,「況且……稚子何辜?」
「那孩子年紀雖小,卻已知道了用下作手段折磨人。若是留他一命,日後又是一個禍害。小仙人除惡務盡,乃是大善。」這話卻不是盧玳說的,乃是一個乾瘦男子,方才豬籠中被宋尤澆了一身童子尿的便是。如今豬籠被擊散,他也被其他「貨物」攙扶了出來。
悅真子看向男子,雖身處窘境,一身穢物狼狽不堪,對方卻絲毫沒有自卑怯懦之感。悅真子自進門便放出威壓,這些人雖出了牢籠卻未離開,只因無論依舊頂著賤奴之名,若圖一時痛快,一旦逃跑被捉回,那是要受削足之刑的。有心哀求仙人幫忙的並非沒有,可沒一個有膽子開口的。更不用說,如此人一般,語調平和,不見膽怯,更無阿諛奉承。
「你是何人?」
乾瘦男子直起上身,抖著對悅真子一拜:「小人牛倌兒,還請這位仙人救我家主人一命。」他說完便跌回牆角,一通好喘,片刻後才道,「家主人乃是城南四十里處,小聚雲洞洞主黑十七……」又喘,「蛇仙人。」
說完,這自稱牛倌兒的人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他剛暈,城主便帶著人到了。自然是不敢對盧玳如何,反以失職自責,道歉不已,悅真子也並不為難他,宋家關押之人,該如何就如何,他只要帶走牛倌兒。原本城主為悅真子師徒安排住在自己府內,一聽悅真子要求,他也顧不得髒臭,立刻就要命人將他抬上馬車。
悅真子卻攔住了他,袖子一甩,將手收在了袖筒裡。
人算是暫時安置了,悅真子又看盧玳,方才被牛倌兒打斷,如今再要教導盧玳,還真讓他有些不知從何著手。
不等悅真子想出個所以然,盧玳已經主動問了:「凡人為惡交給官府,幼兒為惡不要管他?」
「交給官府是對的,若是幼兒……若是家門為惡不可牽扯於他,若是他自身為惡,當小懲大誡。」
「小懲大誡?斷掉手?」悅真子瞪眼睛,「挖眼珠?」悅真子皺眉,盧玳靈機一動,「打屁股?」
「……」小徒弟的教導之路,果真還是漫漫無邊。
「師父,你是如何處置那天官的?」悅真子的沉默,讓盧玳知道自己的回答並沒讓師父滿意,既然如此,那就借鑒借鑒唄。
「我為何要處置人家?」
「那師父你去見他為何突然把我趕走?」
「你年紀尚幼,有些事情還不該看……」悅真子搖頭,「至於李天官所行之事並無不妥,我亦無資格說什麼處置。」
因拖延日久以至於發生滅村慘禍,但這件事到底是李天官有私心,還是他判斷失當,都是兩說的。至於雙修更是常見的修真法門,那些男女也皆是自願,旁人若要說嘴,反是多事。實則,悅真子已經動了手腳,李天官至多一年便要氣機散盡,不至於暴斃,卻也只能乖乖去做凡人。不過,這話是不能洞盧玳說的,本來這孩子心思就偏,悅真子怕照實說了,讓他更歪了。
此時盧玳正想著:牽扯到凡人,要順天道規矩原來這麼多。他哪裡會想到悅真子是說了謊的?不過盧玳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快,反而很認真的記下。麻煩歸麻煩,但總好過被莫名其妙扔到其他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