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被遺忘在愛情角落的人 文 / 天宇星
許多年前,黃衣女孩就認識了來自大山深處的阿牛。
那時黃衣女孩擔任系裡的藝部長,經常主持或表演一些節目,風頭很健。阿牛總是獨自坐在第一排的一角,不笑,不語,不鼓掌,不歡呼,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由始而終。黃衣女孩的節目一完,他便霍然而起,無聲地穿過喧囂的人群,消逝在燈火闌珊處。
黃衣女孩與青衣女孩是親姐妹。阿牛是那種不夠張狂的、沉默的男孩,同學了幾年,黃衣女孩只依稀記得他孤獨的背影彷彿很黎黑很高瘦很挺。那時黃衣女孩喜歡的是濃烈的威士忌或苦咖啡,而阿牛頂多是淡淡的略帶苦澀的清茶。所以,當她得知他對她有一種愛時,她便不假思索地逃避。
在滿園的玉蘭花下,阿牛送了黃衣女孩一大束開得很艷麗的鮮花,三支紅紅的玫瑰醒目地被一群滿天星簇擁著,她抽出來客氣地送還給他。他眼中的光彩頓時暗淡,但他什麼也沒說也沒做,只是默默地接過玫瑰淡淡地揮別而去。幾瓣凋謝的玉蘭花在他身後飄落。那時,黃衣女孩有了來自英國的喬曼。那個有著運動員般體格的野心勃勃的白人男生,從見他第一眼,她便毫無理由地成了他的「囚徒」。
那一段,他們常在桂花飄香的校園漫步,不經心地牽手,她聽喬曼談拿破侖,談尼采,談三十六計七十二策,談足球,談愛情,談人生……她的心被喬曼充滿了。偶然見到喬曼孤獨的身影從身邊急急地走過,她便莫名地有一絲無言的惆悵。僅此而已!
後來,一大群同學相約去野外做篝火遊戲。無星無月的夜晚,熊熊的篝火燃燒起來了。大家一起做「擊鼓傳花」,當傳到喬曼時,他緩緩站起,說他這輩子只會唱一首中歌。他的聲音沙啞而深沉,唱的是黯然神傷的歌:像棲息林中的小鳥兒,天涯處處都是可愛的故鄉;不管你的心在何處流浪,我一直在這兒癡癡盼望,你的每個微笑我都珍藏,你的眼淚使我心碎神傷,不管歲月怎樣消逝,我等你直到白髮如霜……
黃衣少女的淚潸然而下,一種苦澀和不忍的情緒控制了她,她怕看見喬曼被火光映得晶亮的藍眼睛。唱完之後,他坐到了她身邊,遞給她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他說對一起我情不自禁。
那一刻,黃衣少女很想對喬曼說點什麼。但是,他深邃而固執的目光告訴她都是多餘,她無法欺騙自己她只能為喬曼遺憾。後來,喬曼因定居英國的伯父的資助,仍要返回英國劍橋大學繼續深造。分別的前夜,他們刻意做著令自己沉溺的事情,大口大口地喝著苦咖啡,很誇張地在的士高舞廳狂扭身軀。喬曼緊緊地抱著她說寶貝放心我會回來的。他一遍一遍地吻干她的淚水卻任自己的淚水橫流。黃衣少女知道,他這一走將是天各一方。
在那個天高雲淡的日子,飛機緩緩地從地面起飛,終於縮成一個小墨點消逝在她的視線之內。她獨自一人在候機廳立了很久很久。當她疲憊地轉身,發現一襲黑衣的黝黑男生正靠在牆上,他就是阿牛。彷彿雕像般地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他眼底的那抹溫柔令她心碎。她搖搖頭再搖搖頭,衝出候機廳。她答應過喬曼不哭的,但是那一刻,她的淚奪眶而出,為阿牛,也為喬曼!
那個秋天脆薄如紙。剛剛初冬,喬曼便來信讓她忘掉他。他說他漢語不好,需在jne的幫助,jne是漢語教授的女兒……她把這封信夾在為喬曼寫的厚厚的日記裡,點火焚燒了她苦澀的跨國初戀。
聖誕前夕,假面舞會上,一個叫曉軍的男孩很霸道地說黃衣少女應該屬於快樂,並說他隔了面具也能看出她的不開心。他會彈一手很嫻熟的吉他。他在樂隊裡邊彈邊唱一首英歌「letitbe」(隨它去吧)。他的聲音很好聽,全場鼓動。在眾人的目光中,他輕擁著她,與她共舞。他是一個很容易讓女孩著迷的紅臉男孩。
喬曼如冬天的雪,隨著曉軍春天的到來,消融了。黃衣少女以另一種方式開始了戀愛。不爭吵的時光,他教她彈吉他,教她唱歌,他說他很想當流浪歌手,他喜歡浪跡天涯;爭吵後的日子,他會站在她的窗下,彈吉他唱整夜整夜的歌。滾滾紅塵,愛情不過如此而已。
那一天,曉軍帶著黃衣少女去看李女士的「地球三級攝影展」。空闊的展覽廳裡,阿牛很仔細地觀看一副冰雪覆蓋的珠穆朗瑪峰的攝影。孤獨高峻的山峰與阿牛相互映襯,沒來由地她的心便收緊了。見到她與曉軍,他淡淡地招呼過後便悄然離去。她盯著那副作品看了很久很久,冰雪彷彿從畫中擴散開來,她的心很冷很冷。
畢業後,曉軍不顧黃衣少女的挽留,終於要去當流浪歌手了。他放棄了所學的專業,帶著那把褪了色的紅吉他獨自去走四方。不固定的地址,經常的變遷,她被動地等著他的來信,等著他的電話從天邊響起。擔心、牽掛和無法郵寄的感情弄得她疲憊不堪,厭倦至極。
行走在擁擠雜亂的街市,黃衣少女便想起了阿牛野外登山時孤獨的背影,深邃的目光。
沉鬱地回到寢室,室友們正大聲地阿牛要去援藏的消息。她的桌上,有阿牛寫的一首歌:不管你的心在何處流浪……我等你直到白髮如霜!!!
黃衣少女呆住了!浸在暮靄沉沉的夜色裡,她獨自徘徊。阿牛孤獨的背影,欲語還休的神情,晶亮的眼睛,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她怎麼也走不出去。無意識地走著,不知不覺敲響了那扇門。走廊裡,一些畢業生正聲嘶力竭地唱: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走過春夏秋冬……
阿牛斜依門楣,不言不語,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黃衣少女。彷彿天長地久之後,他伸出雙臂,溫柔地抱緊了她,淚水逼進她的眼眶。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再離開我?!」阿牛更緊地擁著她,喃喃地說。她的脖子一滴一滴地感受著阿牛溫熱的淚水。
然後,黃衣少女依著阿牛,揣著一杯清淡可口的茶,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赴藏的征途
途,開始了她愛情和人生的又一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