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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文 / 顧翼人

    雪地裡搭著幾個為傷兵準備的簡易帳篷,霍克白指了方向後,蒼生朝格倫所在的帳篷走過去。

    天氣干冷,營地裡到處都是一身血香的兵們來回走動。蒼生掀開帳篷,紅髮的美國青年正屈著一條腿倚在一邊,臉上微有癡色地看著手機發呆。

    聽到動靜後格倫轉頭看了一眼,輕笑道:「就知道你丫沒死。」

    他身上血跡斑斑,野戰服也破爛不堪,小傷已經在疫苗的作用下癒合,唯有右腿的骨折還在回血中。

    他的手機屏幕亮著,壁紙是一個清秀的中美混血男孩,蒼生心下瞭然,淡淡道:「想你弟了?」

    「算是吧。」格倫收起手機,神色落寞:「我在想,你死了聶意至少還有個家大業大權勢大的親哥,可我要是死了,ど兒該怎麼辦。」

    「羅森會負責撫養他的。」蒼生一點都不會安慰人,語氣硬邦邦的。

    格倫哈哈大笑了一會,往蒼生肩上捶了一拳。

    兩人忽然就這麼靜下來了,格倫不知道在避難所裡遇到了什麼,搞了一身傷不說居然開始有這種消極思想了。而蒼生自從在聶一凡的背上醒過來後情緒就不太對勁,兩人各自若有所思,格倫必然是在想遠在安全區的弟弟,而蒼生在想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蒼生在這種嚴寒中失血過多,血液集中供暖不足,讓他一整天都有點精神恍惚,神色怠倦,他藉著格倫的帳篷躺了一會,結果直接睡了過去。

    嚴重失血使他控制不住地發抖。

    又是晚上,月上樹梢。蒼生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一堆血氣沖天的野戰外套,他幾乎都能一一辨別出來,霍克白的,格倫的,走火的,羅森的,幾乎都把他埋了。

    蒼生從外套堆裡爬出來,揉了揉快凍僵的臉走出去。

    營地中心燃著篝火,雪都被清掃光了,有人枕著槍席地而睡,一個個都是極度疲憊。

    希科正接過羅森遞過來的熱水,看到蒼生緩慢走到火光中時,瞪大了眼睛,然後手裡盛滿熱水的罐子匡啷掉在了地上。走火直接讓熱水濺了一腿,嗷嗷慘叫起來。

    「你他媽不是說游隼死了嗎!」希科一拳搗在凱撒的肚子上再一次將他揍翻。

    「我操!我真的看到他趴在雪裡沒呼吸了!」凱撒跪在地上狂咳,轉而驚訝地看著蒼生:「你脖子噴血噴成那樣都沒死啊!」

    「應該是動脈輕微破裂,在血流光前及時被疫苗修復了。你感覺怎麼樣?」聶一凡曲起一條膝蓋席地而坐,他看了蒼生一眼,神色怪異,好像很不習慣在沒有聶意的潤滑下跟蒼生和平相處。

    蒼生懶得理他們,自然也沒去理聶一凡,他看到之前失蹤的人都回來暗暗鬆了口氣,也沒怎麼說話,逕自往一邊走,淡淡道:「我去守夜。」

    希科跟凱撒對視一眼,彼此心裡都有點奇怪,蒼生的表現跟平時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另一邊霍克白倚著樹幹,懷裡抱著剛睡著沒多久的封恬,手中鼓搗著封恬留在平板電腦上的複雜電路解析,看看能不能憑自己在這方面的微薄知識給他減輕點負擔,但看了半天他也沒看明白。

    有一個特種兵走過來,小聲說:「快兩個小時了,能讓技師繼續修嗎?我們困在這裡越久越危險。」

    霍克白陰鷙地瞪著那個兵,「他有夜盲症,晚上看不見。再說忙了一整天還不能休息一晚了?他是人,不是機器,要修你自己修。一邊去!」

    那特種兵讓霍克白噴了一臉毒液,撓撓頭,也不太好意思把剛睡著的封恬喊起來。封恬白天的忙碌和焦慮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他心裡所感受的龐大壓力,最終特種兵還是走了。

    霍克白心疼老婆,一手繞在封恬膝彎下將他打橫抱起來,送他到帳篷裡睡覺。

    蒼生在夜色下禹禹獨行,他離開營地,站在一個制高點窺著遠處一望無垠的蒼茫白雪,眸子漆黑得彷彿裡面鎖著一個夜晚。

    他吹了一會冷風,然後一手撐著地盤腿坐下來,抽出靴子裡的叢林王軍刀拿在手裡把玩。已經忘了這把刀是怎麼來的了,買來的還是搶來的,軍刀和槍械永遠都是消耗品,蒼生往往都是用完了就扔,壞了修都不修照樣扔。以前在哥倫比亞的時候,一把三十萬美金的高精狙不過是撞針出了點小問題,蒼生也是二話不說就給扔了。

    這把叢林王原本他給了聶意,讓他拿著防身,在安全區時臨走前聶意又還給了他,然後他用這把刀捅死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蒼生面無表情地低著頭,拇指摩挲著刀柄上防手滑的繃帶,似乎還能感覺到聶意握著時的體溫。原本雪白的繃帶讓血染得發黑,骯髒不堪,蒼生還能回想起聶意給這把刀纏繃帶時那一臉認真的表情。

    他忽然很焦躁,拽著死扣狠狠一扯,將那些骯髒的繃帶扯得七零八落,一張塞在裡面的小紙條也輕輕飄了下來。蒼生微微一怔,撿起那張紙條展開,上面是聶意留下的一行小字:你現在在幹什麼?你想我了嗎?你還沒走,可我已經在想你了。

    蒼生茫然地發了會呆,然後小心翼翼把紙條收好。

    他想把聶意攬到懷裡狠狠地揉兩把,看著他紅著眼睛的樣子抗議。

    蒼生有一瞬間的恐慌,好像整個崩壞的世界都是虛構的,當黎明來臨,他還是在哥倫比亞那個半山腰的別墅裡檢查標配準備出任務,去突尼斯,阿爾及爾,亦或是伊拉克。而聶意呢,他也許會在大學圖書館裡陽光明媚的窗邊翻一本夏目漱石的小說,或是聽著音樂靜靜小

    睡,旁邊陪著正在癡癡數他睫毛的林遠。

    他就是槍林彈雨中的一片陰鷙剪影,一輩子也不可能和聶意這樣活在光明中的人有交集,他這麼卑劣,得不到聶意,也配不上聶意。

    打斷蒼生近乎自虐的沉思是羅森踩著積雪的腳步聲,他走到蒼生身邊蹲下道:「你該好好休息,疫苗不能影響到骨骼造血的速度。」

    「你和聶一凡商量出什麼了?」蒼生不答反問。

    「那小鬼要打阻擊,我也猜到了,他是軍官,為國家負責做這個決定是必然的。」羅森望著遠處的月亮抽著煙,滄桑的聲色拖得無盡綿長:「而我,得為你們這些小崽子們負責。」

    蒼生問:「你要走?」

    羅森道:「還在考慮。」

    「留下來,彼此生存的幾率更大,如果聯絡不上中心你又帶著破軍撤退,我們就算能殺盡俄軍也會被喪屍圍死。」蒼生皺著眉,情緒略顯焦急。

    「我們?」羅森將煙蒂摁熄在雪裡。

    蒼生認真道:「我不會跟你走的,霍克白和格倫也不會。」

    「你們這幫讓愛沖昏頭的兔崽子,愛能吃嗎?」羅森很不以為意。

    「不能,但它能讓我活著,」蒼生摩挲著聶意留下的紙條,輕聲說:「你只能讓我不死而已。」

    蒼生在羅森說話前扯開領口,從脖下拽出一根銀鏈子,上面墜著他的士兵排,他遞給羅森,「我要退出破軍。」

    羅森失笑:「我撫養你長大,花了無數金錢和精力,你翅膀硬了要飛,我能說什麼?」

    蒼生垂下視線,聲音裡帶著悲愴:「我想給我自己還有若琳一個家。」

    羅森怒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嗎!」

    「你是,但我無法再繼續跟你生活在一起。」蒼生咬牙道:「我想加入政府軍,以報效國家為名配得上聶意的乾乾淨淨!你永遠都不會懂!」

    羅森揚起手,狠狠抽了蒼生一耳光。

    他這一巴掌狠烈,蒼生被他打得腦內轟鳴。

    「報效國家?放你媽的狗屁!」羅森的吼聲中氣十足,「國家為你做過什麼!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羅森,我很感激你在我小時候救若琳一命,」蒼生說:「我也為你效力了十多年,我錯過了若琳生命中無數的第一次和她整個童年,我不想再錯過聶意,我也不想再卑劣下去成為聶意人生裡的一個污點。我想光明磊落的和他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兔崽子。」羅森罵了一句。

    「你要走我不攔著,等有一天你老得扣不動扳機可以回來找我,我會給你養老送終。」

    羅森重新點上一根煙,冷冷地哼笑一聲:「你的追求是跟另一個兔崽子葬在一起,而我的追求是死在戰場,死在敵人的手裡,老子才不稀罕你的養老送終。」

    「拉倒。」蒼生說。

    羅森一手在蒼生肩上猛拍,眼神凝重,「算了,老子養你十多年,也養夠了。你記住,老子羅森·普利切特是你爸,你生兒子要管我叫聲爺爺。」

    蒼生板著臉道:「聶意沒那功能。」

    當晚審問完那個狙擊手後,聶一凡就帶著一個小隊試圖潛入小鎮打探消息,指揮權落在羅森手裡,羅森直感歎這少校心是有多大,明知道自己還處於內心動盪中還敢把指揮權交給他。

    好在和蒼生暴力夾雜的促膝長談一番後,羅森收下了蒼生的士兵牌,似乎也下了決心參與這場阻擊戰。

    聶一凡出去了整整一晚,期間營地也不算安靜,喪屍們總是一*來襲,羅森意識到這群熊玩意似乎意圖耗盡他們的彈藥,一聲令下,全員拔刀。

    墜毀的武直無法運走,他們只能圍繞著武直為中心死守這片營地,抵擋喪屍,為封恬爭取更多的時間。封恬忙得團團轉,指尖在複雜的各種電路中磨出血,霍克白看在眼裡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翌日下午,封恬終於架起了和中心的通訊,羅森報告情況請求支援,得到了三小時後支援部隊就會趕到的回應,全員的生存希望徹底被封恬點燃。

    「你是英雄。」霍克白磨蹭著封恬的耳邊,親暱說道。

    封恬困得要死,往他懷裡鑽:「快貢獻出你的懷抱讓你的英雄好好睡一覺。」

    俄羅斯人躲在小鎮裡死活不出來,喪屍倒是一群一群往外湧,聶一凡不敢貿然闖進去,熟悉周邊地形後迅速撤退,回去和羅森交換情報。

    他們打破了「被圍困」這個咒語般的禁錮,只等支援的部隊趕到,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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