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風起 文 / 白菜蒼蒼(書坊)
從靜安居退出來,溫淑宜的腳步前所未有地輕快,寧昱見她高興,也隨著笑了笑,倒看得幾個從長公主府來的僕役們有些好奇。
其中年紀大些的那個婢女名叫玉煙,悄悄湊近溫淑宜耳畔,輕聲道,「婢還是第一次看見寧統領笑呢,平常在府裡,大家都怕他。」
溫淑宜笑著睨了她一眼,「怎麼,你們也覺得他那個冰塊臉難處?」
玉煙聽到「冰塊臉」個字,噗哧笑了,「統領平日裡不苟言笑的,除了長公主和郡主,婢們都不敢和他說話的。」
似乎是聽到了她們的話,寧昱馬上又變回那張死人臉,轉過頭來,瞪了流花一眼,玉煙吐吐舌頭,低下頭,垂手走在後面。
一行人回到雲和軒,寧昱簡單吩咐了四名僕役幾句,便道要告辭,溫淑宜留他喝茶,他想了想,用掂量的眼神打量了溫淑宜幾眼,搖搖頭,撂下一句,「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便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
起初溫淑宜還想不明白這句話,當翟清崇滿懷著怒氣衝進門來,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自打穿越來這個世界,她還沒見過這人發這麼大的火。
「世爺。」她強逼自己冷靜,屈膝福了一福,喚道。
翟清崇卻不應聲,沉著一張臉,覆在衣袖中雙手緊緊握拳,隱隱可以看見青筋,溫淑宜一眼瞥到,心裡不由有點慌亂起來。
「只有你一個人?」他先在屋中環視了一圈,張口問道。
溫淑宜一愣,「不然還有誰?」
「你說呢?」翟清崇氣反笑,「我那麼維護你,你卻偏幫外人來氣我娘,娘告訴我你和別人有了私情,我原本還不願意相信,眼下看來卻不得不信,你說!到底有還是沒有!」
他問得氣勢洶洶,溫淑宜原本有些懵懂,聽到後面卻是明白,不由驚怒,這個男人,竟然因為她稍稍對他母親還以顏色,就來懷疑她的清白?
前世相戀五年,今世再重遇,他可以懷疑一切,卻又怎麼能懷疑她的心?
「有或者沒有,世爺想必比我清楚。」她也站起身,與翟清崇對峙,「王妃娘娘那樣對我,也不見世爺給妾討個公道,眼下天可憐見有人幫忙,世爺又要來懷疑妾的清白,原來世爺說過的話都像放屁,半點也做不得數麼?」
「我說過什麼不作數的話了?寧昱是個什麼東西?長公主的一個面罷了,你和他非但以下犯上氣病了我娘,過後不僅來請罪,還將他也一併帶過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夫君?」溫淑宜冷笑,抬起眼,死盯著翟清崇,「世爺可有把妾當成妻麼?」
翟清崇驚愕地瞪大眼睛,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雖有夫妻之名,卻從未有過夫妻之實,哪怕他心裡早已篤定了,卻從沒明確地說過哪怕一句。
「我……」
「世爺想必累了,如英,送世爺出去。」溫淑宜倔強地別過頭去,眼睛裡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翟清崇似乎猶豫了一下,然而還是毫不猶豫地摔門而去。
如英瑟縮了一下,「小姐……」
「別管他。」溫淑宜咬了咬唇,逕自走過去,將房門插上。
不比原先那個有依靠的世界,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如果這個男人連最起碼的安全感都沒法給她,那她寧可遠避天涯,終生不見。
隔了幾天,寧昱再次奉長公主之命來送東西的時候,溫淑宜取出那幾張田契,推過去放在他面前。
「這是?」這天翟清崇出去當班,寧昱便留了下來,見她拿了這些東西來,有些驚訝。
「你在外面的時間多,比我懂,這些田地我看了也都不遠,在京郊,我想麻煩你幫我置辦個小農莊。」溫淑宜道。
「怎麼?長公主和世的賞還不夠多,要攢私房錢?」寧昱隨手接過來,數了數,心下微驚,臉上卻八風不動,「可真不少。」
「上回長公主賞的。」溫淑宜心不在焉地答道。
寧昱眼中微光一閃,便應了下來。
他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溫淑宜明白,他這是不想跟翟清崇打照面。
想到翟清崇,她心裡一陣心煩意亂。
那人似乎真的生她的氣了,一連好幾天,連側房的門也不曾踏足過,她當然也拉不下臉來求和,便只能這樣僵持著。
聽雲生說,翟清崇昨天又發了火,把皇上前些日賞下的玉如意也給砸了,害的他們都受了王爺和王妃不少訓斥,他甚至還命人守住雲和軒的大門,幾乎將她軟禁在裡面。
她雖然也不願意出門,但更不願意受著無名的委屈,好在寧昱奉長公主之命還能偶爾來上一回,不然只怕悶也要悶死了。
不過,這反倒遂了她最早的願望,長此寂寂,倒也不錯。
繞了一圈還是回到原地,她有些悵惘地笑笑,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男人。
而世事若可以遂人願,又哪來這許多的悲歡離合。
一騎飛馬絕塵而來,馳入府邸的後院,來人飛快地下了馬,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交到迎接上來的中年管家手中。管家一見那盒,臉色登時變了,忙打發來人去休息,自己則匆匆忙忙地往主院中趕。
/>這院落中的主人是一名中年男,正在水榭邊的涼亭中寫字,見管家疾步趕來,忙擱下筆,「什麼事這麼著急?」
「老爺,有快馬送了消息來。」管家忙呈上錦盒。
男點點頭,打開錦盒瞟了一眼,面容有些驚駭,管家躬身立在一邊,額上的汗水不住滑落,卻不敢去擦。
「馬上吩咐人去請王爺,天香樓間見。」
「是!」
天香樓正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廉郡王急匆匆地趕到,熟門熟地進了最靠裡的間裡。
等候的男忙抱拳叫道,「王爺。」
廉郡王沖那人微一點頭,「溫遠,你這麼急著約本王過來,有什麼事嗎?」
那人正是溫淑宜的父親,廉郡王麾下的贊軍校尉溫遠,他一臉嚴肅,輕聲道,「王爺,這幾日來有些異動,不知為什麼,似乎有人忽然查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件事。」
廉郡王聞言有些吃驚,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自顧自斟了酒,「好端端怎麼翻起那件事來了,是誰可清楚?」
「不知。」
這就有些棘手了,廉郡王思片刻,問,「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溫遠思忖著道,「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不過寥寥數人,大多數遠在臨州,京城這邊,除了你我,想也沒有別人了,這時候忽然查起來著實有些奇怪,是別人還罷了,若是皇上……」他說到這,停了停,悄悄瞥一眼廉郡王,放低了聲音,「不如先讓宜兒去別處躲幾天,待風頭過了,再回來不遲。」
想起當年那件事,廉郡王也有些惴惴不安,一想到自己半輩侍奉的君主之狠辣多疑,他不由緊鎖了雙眉,「當初讓你送她來我們家給崇兒做妾,也是一心想著大隱隱於市,這樣不招人話柄,也方便照應,不想還是引來了事端,這幾天你也辛苦一下看看究竟是誰在查,本王回去就做安排。」
溫遠應了,忙告辭離去,廉郡王一人坐在間裡,聽得外面的歌女打著板兒咿咿呀呀地唱著一《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古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閒。」
「古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唉……」他跟著念了一遍,不由長歎了口氣,眼裡閃過一縷堅定。
當年的好兄弟早已化作白骨荒魂,他既受人之托,便必要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