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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0章 [成親] 文 / 尤阡愛

    「好好的……怎麼提起這個。」幼幼瞳孔深凝,像被那目光洞穿到心臟薄弱處,不由自主偏開臉。

    「你看著我。」柯英婉知道這是她的小毛病,每當心虛想要逃避一件事,就會下意識不敢與人對視,「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最喜歡詩書上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還說你若真心待一個人時,對方也要全心全意待你,可是如今呢,你是怎麼想的?」

    幼幼默不作聲。

    柯英婉繼續道:「不是我說,像容歡這樣的公子哥,在溫香軟玉裡放縱慣了,哪裡是輕易能收得了心的?我就怕他一開始還好,之後又失回本性,你可不要隨便輕信他什麼。」說到底,柯英婉就是擔憂幼幼心思單純,被容歡的花言巧語給哄騙了。

    孰料幼幼搖了搖頭:「婉姐姐,我知道你是替我擔心,表哥他只說會待我好,並沒有跟我許諾過其它的,這件親事也沒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願同意的。」

    柯英婉一愣,很快又追問:「那孟瑾成呢?你真的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孟瑾成」三個字撞入耳中,時隔今日,依然令幼幼有種撕心裂肺的痛,曾經越美好,如今再回首,就越覺得殘忍。

    一時氣氛寂靜下來,只能聽到窗外朔風刮過窗欞吱吱作響的聲音,像是柯英婉方纔的那一聲問話——

    真的,能忘得一乾二淨嗎?

    不,她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了吧?因此只能很深、很深地埋藏心底,不再追憶、不去按胸口,這樣,就不會那麼痛。()

    柯英婉太瞭解她,即使此際她一言不發,但臉上的神情已讓答案昭然若揭:「幼幼,你這樣是自暴自棄。」

    幼幼默然低頭,她自小在父母的呵護中成長,最羨慕父母之間的鶼鰈情深,那是眼中唯有彼此,再容不下多餘人的情感,令小小的她開始憧憬未來,長大後她一定要像娘一樣,找一位如意郎君,與他琴瑟相調白髮攜手,而那個人,她一直以為會是孟瑾成、會是孟瑾成的……原來,她找對了人,孟瑾成的確是待人一心一意的好男兒,可惜他的心卻給了另一個女子,讓她多年來的情意付諸東流,毫無退路。

    她該怎麼辦?她苦澀地想,總不可能出家當姑子吧,就像容歡所說,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所以,與其嫁給一個她不熟悉甚至素未蒙面的男人當丈夫,倒不如嫁給容歡,對他而言,她只是更合適做他的妻子,而他也只是更適合做她的丈夫罷了,這樣就不存在什麼愧疚,她覺得挺好,也足夠了。

    沉默許久,她才淡淡啟唇:「婉姐姐……這是我的決定,不管將來是好是壞,也是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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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幼幼出閣那日,先是由親戚里的福壽雙全婦人來為她開臉,這是待嫁女子出嫁前必有的一道過程,同時新娘身旁擱置著兩盆萬年青,以紅線交纏上,以取吉祥之意,那福氣婦人一邊為幼幼開臉,一邊唱著歌祝賀:「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

    老實說,開臉可是很痛的,被一點點絞掉臉上的汗毛時,幼幼總覺得眼淚都快迸出來,倒吸一口氣使勁強忍著,可都說開了臉,人就變得越發出挑標緻了,果然,鏡中的幼幼皮膚白皙細潔,猶若初生嬌嬰,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吹彈可破光滑剔透,一旦上了妝,更是神儀內瑩,玉輝外宣,美得簡直叫滿屋子人都移不開眼了。

    之後就是梳頭,盤髻,福氣婦人的祝禱聲再次響起:「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幼幼從銅鏡內瞥見閔氏在一旁欣慰含笑,不時舉著帕子抹淚,似乎這一刻幼幼才終於意識到,她要出嫁了,要離開這個家了,今後她不再是公玉府五姑娘,而是瑜親王妃,從此要收起姑娘家嬌生慣養的脾氣,做到前要孝敬公婆,後要伺候丈夫。

    她真的要離開豐國公府了……離開從小疼愛自己的父母,離開百般呵護自己的哥哥們了。

    幼幼鼻尖一酸,驟然失聲痛哭。

    這還是打從訂親之後,她頭一回哭,相反家中的幾位哥哥倒是沒少哭,尤其是公玉熙,昨晚在團圓飯上喝多了酒,那哭相,幾乎可以用「鬼哭狼嚎」來形容,抱著幼幼「哇哇」大叫死不撒手,不知情的還當幼幼是要嫁到偏遠地域吃苦受罪去了呢,不過經他這樣一鬧,倒是有幾分滑稽搞笑,令原本傷感的氣氛一下子被沖淡許多。

    梳妝完畢,換上新娘嫁衣,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纍纍佩珊珊,當頭頂蓋上繡著龍鳳呈祥圖案的紅帕,幼幼便開始處於目盲狀態,一切都得聽從他人安排了,待時辰到,迎親的隊伍來到大門口,幼幼方由喜娘攙扶著登轎,一時鑼鼓喧天,鞭炮震耳,外面全是圍觀的群眾,可謂熱鬧到了極點。

    幼幼坐在花轎內,既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身邊也沒個人講話,一路上有些恍恍惚惚,只能下意識握緊手中兩個寓意平安的大紅蘋果,她知道容歡就在隊伍前頭,可惜沒到拜堂入洞房,他們依然不能相互見面,她在想容歡穿上新郎喜服是什麼樣子,此刻騎在駿馬之上又是什麼樣子,而他的心情,究竟是歡喜的、緊張的、興奮的,還是跟她一樣迷茫?

    當轎子停下,由容歡朝轎簷連射三箭驅除邪祟,這一項也是極其考驗新郎的箭術的,容歡騎射俱佳,這一點絕不是吹牛,容歡小時候就倍受先帝的喜愛,經常入宮跟皇子們玩在一起,他所學的騎術箭技與皇子們出自同一位師傅所授,其他親王的兒子可是沒有這等待遇的,而先帝之所以對容歡如此喜愛,恐怕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太妃。

    轎簾被掀開,幼幼-交出蘋果,由喜娘攙扶出轎,手裡持著今年進貢的上等紅綢,中間結成同心結,而握著同心結另一端的人就是容歡,在他的牽引下,幼幼與他拜堂成親,最後隨著禮讚者一聲「禮畢——」被送入洞房,過程中,腳下須從五個麻袋上踏過行走,意謂「傳宗接代」、「五代見面」。

    二人坐在喜床上,當新郎用一柄金紅秤桿揭開她的紅蓋頭時,幼幼終於看到了容歡,她的夫婿,算一算,他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面了,今日他穿著一身紅色華麗的禮服,神廓高華,迥出塵表,望去宛若天界之人,那張美如冰雕玉琢的雋雅臉龐上再尋不出一絲慵懶與漫不經心,眼前的容歡,甚至叫幼幼有些不認識了,因為他將她看得這樣認真,似乎被她的美所震懾,又似乎終於解去煎熬許久的相思,又似乎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由著一屋子人往他們身上灑吉慶物,就連喝合歡酒的時候,他也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著她,彷彿她是他一生裡最珍視的寶貝,怎麼看也看不夠,那一股柔情甜蜜在眼底濃得幾乎要化不開。

    新郎官對著新娘子犯了癡,看得一眾人掩嘴發笑,待容歡省回神,頗為窘迫地笑了笑,彷彿怕幼幼生氣,湊在她耳畔柔聲解釋:「我要去前面應酬賓客,你先好好休歇。」

    他更換過衣服,臨去前,又忍不住朝幼幼看了好幾眼,真難想像,曾經流連脂粉場所的瑜親王,如今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直至幼幼被他瞧得臊紅了臉,這才一臉依依不捨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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