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母愛似海 文 / 青山臥雪

    窗扉半掩，外頭圓月高懸。喜歡網就上。

    屋裡，只有床頭有一盞蓮花燈，如豆。

    帳幔，勾了一半，散了一半，洛瑾瑤緊閉雙眼躺裡頭，巴掌大的臉異常的潮紅，呼吸也是不均勻的，一會兒弱到虛無，一會兒又大喘氣。

    深夜了，她又起了高燒，太醫才看過，搖了搖頭，只說還要再等等，等到明天吧，明天降了熱，便好了一半，若是依舊高燒不退……情況便不妙了。

    錢金銀把所有都趕了出去，他獨自守著洛瑾瑤。

    跪腳踏上，手邊放著一盆冰山，一盆清水，冰山上放著幾條汗巾子，每當洛瑾瑤額頭上的汗巾子冷氣散光之後，便給她換上。

    又將她脫光了，不敢用太激烈的冷直接敷，而是用涼涼的濕帕子，不停的給她擦拭。

    他的手有些抖，避著的時候把自己的恐慌都放了臉上。

    沒有嬉皮笑臉，沒有精明狡猾，更沒有冷酷無情，只是慌，心慌的很厲害，彷彿心臟裂開了無數條的縫隙，風一吹，就瑟瑟的抖。

    岌岌可危。

    就差那麼一點，差一點就可以完全崩潰了。

    崩潰後，他的生命便只剩下一團漆黑，再也沒有光。

    他的嘴裡從始至終都咕噥著一句話，像是念緊箍咒一樣。

    「之初，性本善，之初，性本善……」

    無限重複，無限循環。

    被趕到外頭去的周氏一直沒有哭，就是木木的坐著，洛儒就陪著她，一雙眼裡沒有光，彷彿不知道明天、後天、大後天……未來的日子該怎樣過了。

    碧雲跪院子裡，對著月亮虔誠的叩拜，嘴裡唸唸有詞，秋夢倚著柱子，僵僵的站燈籠底下，雙眼呆滯無神。喜鵲等剩下的丫頭都瑟縮著，不敢亂動一下。

    慶幸的是，洛瑾瑤並沒有讓這些關心她的等太久，子夜時，終於被錢金銀吵醒了。

    她睜開眼，看著錢金銀，大大的眼睛裡有些頓悟，她發現，也許，和她需要錢金銀相比，錢金銀更離不開她。

    這樣的認知令她緩緩揚唇，有些費力的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氣若游絲的道：「夫君，會好起來的。」

    聲嗓有些黯啞，卻表述的很清楚。

    一霎，錢金銀的眼就亮了，璀璨生輝。

    「阿瑤，阿瑤……」開心的如同孩子一般，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小名。

    「，，很快好起來。」洛瑾瑤輕輕的點頭保證，淺淺的笑容彷彿有安撫心的魔力。

    「嗯！嗯！」錢金銀連忙點頭，去摸她的額頭，手臂，小腿，熱度消退！

    他欣喜如狂。

    周氏衝進來，就看見洛瑾瑤睜開眼了，頓時喜極而泣。

    洛儒大喘息一口，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阿娘，阿爹，很快就好起來了。」洛瑾瑤張張唇，無聲的保證著。

    「藥，再喝一碗藥，以防萬一。」周氏連忙道。

    彼時碧雲、秋夢等婢女也都得知了消息，皆喜極而泣。

    秋夢連忙將一直溫爐子上的藥端了來。

    周氏親自試了試洛瑾瑤的額頭，發現果真開始退燒，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又看著洛瑾瑤吃了藥後，這才道：「國公爺，快回去補一覺，明兒個還要上朝。就外頭的榻上歪一歪，有事立馬派去告訴。」

    洛儒搖搖頭，「回去也睡不安穩，咱們就湊合湊合等一宿吧。」

    秋夢忙道：「國公爺，大夫，您們若是不嫌棄，到奴婢和碧玉的房裡略躺躺如何，奴婢們都收拾乾淨了。」

    「也好。」周氏點頭。

    洛儒也並不意。

    二並肩往廂房走去，周氏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的道：「這孩子，病一場就嚇一回，這壽命早晚有一日折騰她手裡。」

    「誰說不是呢，唉……」

    烏鴉月色裡振翅，呱呱叫著落冷宮的枯枝上，兩個太監抬著一個長長的東西，噗通一聲扔進了水井裡，撒腿便跑的無影無蹤。

    鳳儀宮內，皇后李氏攬鏡自照，當她又自己的眼角發現了一條皺紋，氣的直接砸了鳳凰琉璃鏡。

    「今兒晚上，皇上又宿麗妃那個賤那裡了？」

    女官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連忙上前來跪下，回稟道：「回娘娘，陛下沒有歇麗妃宮裡，而是歇了乾清宮，也並沒有召幸任何嬪御。」

    皇后起身，走到床榻上歪著，拄著頭，冷著臉道：「除卻一個麗妃拿她沒辦法，其餘的小蝦米，順者生逆者死！那個敢忤逆的小才就是她們的下場。這會兒怕是成了水鬼吧，哈哈……」

    乾清宮中，東暖閣裡，張全守著門，裡面，盛康帝的對面坐著一個風韻猶存的宮裝侍女，她正素手烹茶。

    盛康帝望著她，打量她，挑剔著想：這張臉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不復當年的嬌嫩白淨，這雙烹茶的手，肌膚也粗糙了許多，沒有了當年的美感。唯獨她通身的氣派還，安靜祥和，典從容。

    董卿卿，他肯定這個女沒有臉來見他的時候，竟然來到了他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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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這麼多年了，心易變，她也是有夫有子的，怕是來求什麼恩典的吧。

    只是，董卿卿，可別得寸進尺，更別讓朕太失望才好。

    董卿卿唇角銜笑，望著盛康帝，送上一杯飄著裊裊香氣的清茶，道：「陛下，您的夙願終有成功的那一日。終究，您會真正的君臨天下，手掌這大齊江山，卿卿不悔，必將為您平安誕下龍子，養育成。」

    依如當年臨行前，她對那個鬱鬱不得志帝王的祝福與承諾。

    此話一出，盛康帝便是一怔，頃刻便勾起了他對董卿卿的愧疚。

    那些懷疑也就淡了。

    「陛下，您嘗嘗這茶，是不是還是當年的味道，可好？」微笑動，聲音已哽咽。

    此去經年，再相見，已物是非。

    「奴婢日日烹茶，一日也不敢懈怠，奴婢片刻不曾忘，這是陛下最愛的茶啊。奴婢時常惶恐，當再見陛下時，給陛下烹茶，如若再也不是當年的味道，奴婢會如何？」董氏渴盼的望著盛康帝，等著他的答案。

    盛康帝動容，許多過去的回憶一股腦的湧入。

    「卿卿……」

    他記起來了，當他被皇后壓制，是卿卿開解他；當他被外戚脅迫，也是卿卿彈琴給他聽，默默承受著他內心深處的暴躁和憤怒。

    「陛下……」董氏掩面啜泣，「奴婢曾經有一個奢望，奢望著能和陛下白頭偕老，哪怕永遠都只是您身邊的宮女。可是……終究是命運弄，陛下，奴婢連跟您身邊的資格也沒有了。」

    話出，泣不成聲。

    盛康帝濕潤了眼眶，才要擁她入懷，董氏卻退卻了，跪地上便道：「奴婢已是不潔之，怎敢玷污了陛下的龍袍。奴婢本無顏再見您，可是，陛下，奴婢放不下，放不下心中的……摯愛，摯愛的陛下啊，請允許奴婢再見您一面吧。」

    所有的懷疑煙消雲散，這一刻，盛康帝深信，董卿卿依舊愛他至深，登時感動到了骨子裡，脫口便是一句，「卿卿，吾妻。」

    他俯身將董卿卿抱起來，抱懷裡，卻驀地看見，她的心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沿著她的手腕，流向她月白的宮裝，上頭猶如盛開一朵紅艷之極的牡丹。

    那般的刺目驚心。

    「卿卿！」盛康帝心頭大痛。

    外頭守著的張全聽到盛康帝的痛呼，猛的就推開了門，一下子就被裡頭的景象驚呆了。

    盛康帝握著匕首，匕首插董卿卿的心口上，這番景象，由不得張全不想歪。

    董卿卿疼的五官扭曲，這最後的時刻，她抬起染血的手摸向盛康帝蒼老的臉，「陛下，卿卿以死謝陛下寵幸愛重之恩。」

    「卿卿，怎麼這麼傻。」

    董卿卿搖了搖頭，「陛下，們的兒子，他受過太多的苦了，死後，您、您一定要好好看護他，護他一、一世平安。他小的時候總被罵野種，那時奴婢是多麼想大聲的告訴所有，他不是野種，他是皇、皇帝的親生兒子，他血統高貴……陛下，別告訴兒子，死了，就說跟著那個去海外了，的一切您都安排妥當了，將兒孫滿堂，好嗎？」

    「好。」此刻，無論董卿卿要求什麼，盛康帝都會答應的。

    「陛下，今生無、無緣相守，來生再續，可……好？」

    盛康帝心痛難忍，潸然淚下，死死的攥著董卿卿的手，承諾道：「好、好，來生再續。奈何橋上，等朕幾年可好？」

    董卿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笑容動，就那麼閉上了眼。

    「卿卿……」盛康帝大痛，抱著董氏死亡的身軀，落淚如雨。

    他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少年時，他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處處受欺辱，是這個被撥到他身邊伺候的小宮女引他第一次發笑；也是她，從御膳房偷來燒雞，兩個躲床底下一起吃；還是她，擋他身前，替他挨打。

    他們少年相識，相愛，也曾海誓山盟，也曾傾心相許，本以為可以攜手到老，卻……得到了這樣的下場。

    想起少年種種，青年遭遇，不禁怒意盎然，大喝一聲：「李氏孟德！」

    李孟德，那是皇后的名字。

    張全和董卿卿一樣，都是少年時便跟盛康帝身邊的老，對於董卿卿這個老夥計，他不得不豎起大拇指。

    論起對陛下的瞭解，還是董卿卿。

    這一番情態後，陛下心裡哪裡還剩一丁點的不愉，怕是連董卿卿和一個癟三生子的事情也不介意了，對董卿卿，對小主子全都是一腔愧疚。

    奢望一個帝王的愛，太愚蠢，倒真不如謀求他一世的愧疚。

    董卿卿，真是一個好母親，張全感慨道。

    此後，小主子的前程無憂。

    畢竟也是少年相識的，張全心裡也很是難過，可陛下卻不能一味兒的沉浸悲傷中，便勸道：「陛下，節哀。還是想想怎樣安排後面的事情吧，要把董氏葬何處？」

    盛康帝一吻落董卿卿的側臉上，抬起頭來時，淚痕猶，悲傷已去，「與朕合葬。另外，張全，去將武氏族譜拿來，不必經過平王知道。」

    張全心中一喜，面上依舊維持著傷感，應聲便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還有一章（ゴ￣

    3￣）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