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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老賊婦 文 / 青山臥雪

    走在迴廊上,洛瑾瑤打了個秀氣的哈欠,此時山明水秀閣的門被從裡面打開了,碧雲寒煙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胳膊上掛著衣裙,一個手裡捧著流蘇飾物。

    「我猜著你們也是要起早來接我的,你們姑爺起來了嗎?」

    見洛瑾瑤披散著頭髮,只穿了一件比甲就出來了,碧雲忙將連帽披風給她披上,引著往堂屋裡去道:「天色還早,姑爺還在睡呢。奴婢們是想著去夫人院裡等著伺候的,故此起得早了些。」

    這山明水秀閣是建在山丘上的,四周花木繁多,這會兒正值春季,曉風一吹,落花簌簌,嬌嫩的花瓣一忽兒落在人頭髮上,一忽兒貼著人的臉掉下來,一忽兒又在半空裡打著旋兒,洛瑾瑤沉吟半響兒,想起了一句詩來,念道:「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落花時節又逢君……」洛瑾瑤忽的提起裙擺就往堂屋裡跑,面上笑意荏苒,歡呼高吟:「落花時節又逢君,又縫君……夫君,太陽曬屁股了,要起床了。」

    兩個丫頭不知緣故,只知今兒早上小姐尤為歡快,也不禁笑起來,碧雲便道:「把服侍的人都叫起來吧,沒得主子起了,她們還懶怠睡著,沒個規矩。」

    屋裡,錢金銀和衣而睡,聽著動靜,耳朵動了動,尤裝作不聞,還打起了呼嚕來。

    洛瑾瑤掀開帳幔,不忍打攪,就跪坐在腳踏上,雙肘拄著床沿,托著下巴,就那麼靜靜的看他,但見他有一雙濃密的長眉,靠近額心的兩邊眉毛又硬又豎直,她用指腹摸了摸還扎手呢,這讓他看起來凶巴巴的,他還有一個挺直的大鼻子,鼻頭滑滑的,唇瓣的顏色是暗紅的,不薄也不厚,剛剛好,她量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後又比量在他的唇上,驚奇的發現,她的嘴正是他嘴的一個半。

    玩心忽起,她捏住他的鼻子就叫道:「夫君,起床了,天亮嘍。」

    錢金銀早已醒了,裝睡逗她玩呢,擦覺呼吸不暢後就驀地將她抱上了床,壓在身下,圈在胳膊裡,挑著她下巴道:「讓夫婿獨守空閨一夜,該當何罪。」

    洛瑾瑤咯咯的笑起來,推著他前襟道:「好夫君,就罰無罪釋放吧。」

    「那豈不是便宜了你這小賊,還得罰。」話落,他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整個包住,裹吮,半響兒鬆開,她的小嘴外面一圈就亮晶晶的。

    她身子軟了,眸子迷離多情。

    他受不住這無意的誘惑,撬開貝齒長舌靈活的鑽了進去。

    隔著紗帳,碧雲不經意的就看到,姑爺騎到了小姐的身上,登時臉紅如霞,悄悄的把寢房門一關,坐到東窗榻上,拿起繡棚開始繡花。

    這會兒寒煙領著伺候梳洗的小丫頭子們進來了,見寢房門關著,碧雲卻坐在榻上繡花,便放輕了腳步,方要開口問詢,就聽見從裡面傳來了低低的仿似半咬著唇露出來的的啼哭聲。

    寒煙臉蛋一紅,回身就又領著小丫頭子們出去了,讓在簷廊上等著。

    秋夢一邊走一邊戴釵,見寒煙正靠著欄杆搓臉,還以為她冷,便道:「早上是要涼些的,你快回去添上一件比甲,這裡有我呢。」

    寒煙扭過臉笑望秋夢道:「合該你在裡面伺候的,碧雲在裡頭算什麼呢。」

    這話正讓出來的碧雲聽見,一指寒煙道:「你快夾起尾巴做人吧,回頭夫人騰出空來問咱們話,我可不替你瞞著。」

    寒煙嘴硬道:「我有什麼錯,咱們服侍小姐的,難道就只會死心眼的服侍衣食住行,把個規勸扶持小姐的話都忘記了不成,縱然夫人問起我也是有話說的。」

    秋夢聽出來了,這寒煙是影射碧雲呢,她自忖在這國公府裡是個沒根基的,便不想多做計較,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碧雲冷笑道:「我只願你到了夫人跟前,那張嘴也這麼剛硬。」

    「我和你鬧著玩呢,你還真惱了我了?」寒煙又去推她,笑睨秋夢道:「她本就是夫人為了姑爺準備的人,我的話也沒錯啊。」

    「欺負了我還不算,你又去欺負老實人。合該將來你得一個厲害的夫君,轄制著你那氣焰。」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理我走遍天下,怕個誰來。」

    碧雲把寒煙一推,冷笑連連,「有些人一天天忘記了尊卑就是作死,你脾氣再不改,我把話放在這兒,有你哭的那天。」

    「鸚哥,我記得你娘就是茶房裡的管事媽媽,你快去要一壺熱水來備用。」

    「噯,碧雲姐姐,我這就去。」說罷,把洗牙用的竹鹽交給旁邊的畫眉,小碎步跑去了。

    「秋夢,我要給小姐繡個扇套,你幫我想想繡什麼花好。」碧雲拉著秋夢往一旁欄杆上坐了,兩個細聲說話。

    寒煙頗覺無趣,低頭扯弄自己腰上掛的香囊玩。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屋裡要水了,碧雲親自給送進去又被打發了出來。

    屏風後,地上放著熱水盆,錢金銀坐在杌子上,腿上抱著洛瑾瑤,她肩上披著紗衫,一雙腿兒光溜溜並在一處,雙手緊緊摟著他脖頸,喘息噓噓。

    錢金銀掬起一捧水來澆上去,五指分開她的腿兒,往裡頭深探,她抗拒搖頭,他就一口叼住她的唇舌,給予了長長一個濕吻。

    水聲嘩啦,淅淅瀝瀝弄了一地濕,都滿溢到了屏風外。

    不覺又是小半柱香的時光,洛瑾瑤換了一身藕色羅衫,碧紗裙,腳上一雙蔓草紅底繡花鞋坐在妝鏡台前,碧雲秋夢領著小丫頭子們迤

    邐進來服侍洗漱,錢金銀就靠在床欄上,雙手交握撐在腦後,左腿蜷著,嘴裡哼著曲兒,快活似神仙。

    拿軟巾子擦乾了臉,從銅鏡裡一瞧,洛瑾瑤在首飾盒裡揀出一顆珍珠猛的擲了過去,她準頭不行,力氣不夠,珠子蹦蹦跳跳鑽進了錢金銀的玄色雲頭鞋裡,但她也不管,就嗔怪道:「快洗漱去,莫要阿娘等急了。」

    「娘子有命,敢不相從。」錢金銀喜滋滋跳下床來,道:「別倒了,我就用那盆水洗了吧。」

    「不行,那是我用過的,怪髒的,再去給你們姑爺倒盆新的來。」

    「我不嫌。」錢金銀涎著臉湊過來嬉笑。

    洛瑾瑤就低頭不理他,裝作梳頭的樣子來,猛然想起爹娘的對話來,洛瑾瑤哎呀一聲,扔了象牙梳子就道:「你快別和我貧嘴了,仔細阿爹要考你。我阿爹平素最喜和人士相交,最不喜你們這些商人了,以前就說過一定要找一個少年名士做女婿,現在卻成了你,他打了自己的嘴,在外頭沒了臉面,可不是要找你洩氣。」

    先還擔心的了不得,後頭就笑開了,點著錢金銀眉頭嬌俏道:「你就在我跟前狂吧,讓我阿爹罵你一個狗血噴頭去。我可不管你,我去阿娘那裡用早膳了。」

    她想的好事呢,在瑞華堂卻沒碰上洛儒,周氏便道:「被老夫人叫去了,她一定會留飯,咱們不用等他,先用。」

    慈安堂裡,氣氛凝重,老夫人靠著引枕就道:「我知道,你礙著我不好處罰老三,可我瞧著他鬧得也實在不像話了,你就拿出家主的威風來,用鞭子狠狠抽他一頓,一呢是給你媳婦出氣,二就是讓他長長記性,他也是做祖父的人了,還是這麼不知輕重,我實在被氣狠了。」

    坐在塌沿上的洛儒就道:「長兄如父,原是我沒教好他,要是打也該先打我才是。」

    老夫人頓時就哭了,「到底我是沒白疼你一場,縱然你兄弟怨我偏心你,我也認了。老三個沒出息的狗才,但凡他睜大眼睛看看你,也就知道我為什麼疼你不疼他。老大啊,我也知道老三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爛泥扶不上牆的狗奴才,但你看在我的面上,千萬擔待,別拋棄了他。他那一大家子人,他自己哪裡能養活的了,一旦脫離了你的庇護,一家子人也只有餓死的份了,可憐茹姐兒才兩歲。」

    洛儒被周氏念叨了一早上,本是生起了分家的念頭的,此番被老夫人一哭訴又散了主意,道:「娘放心就是,兒子不會不管三弟一家的。」

    老夫人感動的涕淚橫流,揚聲喊道:「三老爺叫來了沒有。」

    秀容忙道:「早早派人去叫了。」

    「懶死鬼投的胎,這都什麼時候了,難不成還沒起身,再派人去催。」

    正說著,人來了,洛善打著哈欠進來,懶懶的道:「大早上的就折騰我,我的親娘啊,我一定是你抱養來的。」

    「三弟,怎麼說話的,快跪下給娘認錯。」洛儒肅沉著臉道。

    老夫人年過七十,身板子還硬朗,也不知她把馬鞭子藏在哪裡,洛善一近前來,「嘩」一下子就從天而降打在了洛善背上。

    「哎呦,親娘要殺親兒子了。」洛善怪叫一聲。

    把老夫人氣個倒仰,「啪啪」又是兩鞭子,罵道:「賴狗才,糊塗蟲,你若再賭,我就讓人剁了你的手!」

    洛儒也不能幹看著,攔在洛善前面,白白替他挨了好幾下,最後沒法子跪在地上抱住老夫人大腿道:「娘,仔細氣壞了身子,您若實在氣不過,就由兒來教訓他。」

    老夫人不聽,怒指洛善道:「你改還是不改?」

    「我改,改,親娘啊,你打死我了啊。」

    這會兒屋裡除了老夫人母子三人,別個都躲的遠遠的,自從三老爺染上賭博的惡習,這場面已是平常了。

    瑞華堂,周氏得了消息,面上一陣冷笑,「同一伎倆,用了這麼些年了,她不嫌膩歪我都嫌了。可恨老爺糊塗,偏偏還就吃她這一套。」

    恨到極處,周氏拍案而起,指著慈安堂的方向破口大罵:「老賊婦!」

    這是洛瑾瑤第一次聽見自己的親娘罵老夫人,原來親娘和祖母之間早有嫌隙,若擱在以前少不了又要向著老夫人,可這會兒洛瑾瑤卻也想大罵一聲:老賊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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