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癡小姐糊塗夢境 文 / 青山臥雪
洛瑾瑤是魯國公夫婦好容易才得的女兒,生出來時仿若病貓兒一隻,故自小身子就不大好,稍有風吹草動便傷風咳嗽,就得臥床養著,補藥吃了幾大車,也不見身子骨強健,此番被下的藥,多虧了是較為溫和的一種,但即便如此,這夜也是苦了錢金銀,對她不過淺嘗輒止,再若重一些,她這小身子便要受不住。
她得了紓解,一夜好眠,可憐一個錢金銀,好好一個壯年男兒,徒然擁著個美人卻不能得著,深夜裡幾番下狠心要不顧她的身子搓揉一番,奈何一旦瞧著她甜甜的睡顏就是冷不下心。不僅如此,夜裡她口渴要水喝,他還起來服侍了兩三回。明明是他要教訓她,這一夜過去反被她磋磨了。
試了試她的額頭冷燙,端著燈兒湊近了瞧了瞧她消退了不正常紅潤的臉兒,將燈往四角凳上一放,揉一揉酸脹的眼終是放下了心來,待往窗前一瞧,天已濛濛的泛白了,又聽到了公雞打鳴,嘴角一耷拉便覺不大高興,一雙鷹目又往床榻上一瞅,見他織金青綠緞子面的軟被裡鼓鼓囊囊藏著一隻小白眼狼,一時似有所感,只覺整個屋子都變得溫暖靜謐起來,偷偷的滿足的喟歎了一聲。而後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將這只白眼狼往懷裡一摟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庭院樹梢上落下的鳥雀都嘰嘰喳喳叫起來,洛瑾瑤睜開眼,只覺渾身酸痛,移動一下手腕子都吃力,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兒,嬌面上就是一紅,頓時就想起了那些被他灌進腦子裡來的淫詩浪詞,什麼「腰肢九細如何抱」,什麼「酥胸已透風流汗」,又是什麼……哎呀,洛瑾瑤一下蒙住自己的臉,忽的感覺自己好生輕浮,又是羞又是惱的。
見他還在睡,洛瑾瑤想著自己還有事兒要辦,就悄悄的起來,找著自己的衣裳胡亂套在身上,提著自己的金縷鞋就赤著腳往外挪移,走一步回一下頭,生怕弄醒了他。
昨兒輪到珍珠給錢金銀上夜,故此昨夜她就是睡在耳房裡的,一直警醒著不敢睡死,好容易聽見外書房門響,珍珠一霎披衣走出來瞧,方掀開一條門縫就瞧見那久居二門不出的大奶奶正提著鞋兒站在走廊上,和大爺掛在上頭的燕隼正相互歪著頭打量呢。
這燕隼是大爺的愛寵,羽毛是暗藍灰色,嘴巴是藍灰色,腳爪是黃色,一雙眼兒黑豆大小泛著水靈靈的光,只要不發脾氣的時候就顯得極為精靈可愛,而大奶奶的一雙眼兒也是水靈靈的泛光,珍珠瞅瞅燕隼再瞅瞅洛瑾瑤,一時覺得這個大奶奶和這只燕隼挺像的,不是說長相,而是在那時那刻她們的眼睛裡所反應出來的可愛嬌憨味兒。
自然,那得是這小東西不發脾氣的時候,它若見著生人可凶悍著呢,追著人的腦袋啄。珍珠生怕那小畜生傷了洛瑾瑤,忙要走出來提醒,就見洛瑾瑤伸手戳了戳燕隼的腦袋,遂趿拉上鞋走了。
珍珠微張了小嘴兒,見洛瑾瑤走遠這才出來,笑望著燕隼,一邊給它添水一邊道:「你這小東西今兒怎麼由著她摸了,感情你和咱們大爺是一樣的,真不虧大爺給你吃了那麼些精肉。」
洛瑾瑤回到瑤池仙苑,一夜沒合眼的碧雲等三個丫頭忙起身來迎,紛紛道:「小姐,你可受了什麼委屈沒有?」
洛瑾瑤搖搖頭,左右看看道:「明月呢?」
寒煙回道:「在她自己屋裡呢。」想著明月回來時那一瘸一拐的狼狽樣子她便笑了,「真活該她走破了腳,丟了大臉,依著我,小姐給她的懲罰還是輕的。我只見過勸小姐主子們好的,就沒見過像她那樣挑唆著小姐主子們幹壞事的。」
「去把她叫來,我要問她一件事。」洛瑾瑤稍微一想又拒絕了,她不能把功夫耽誤在她身上,便道:「叫她來,就說我要帶她去鳳翔客棧。」
碧雲不敢說什麼,只是神情萎靡起來,而寒煙卻冷笑道:「原本知道小姐與姑爺圓了房,奴婢高興的了不得,想著小姐終是想明白了,沒成想,小姐你還是……哼!沒得讓人瞧不起。」
她把臉色往側面一扭,氣的了不得。
洛瑾瑤被罵了卻反而覺得心裡窩暖,遂望著她道:「知道你不喜我與趙筠見面,但我自有苦衷。寒煙,在那個胡同裡,你那麼拚命的護著我,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為我好的,你是個暖心的好丫頭,也不枉了那些年我把你,還有碧雲秋夢你們兩個都當做是姐妹一樣看待。」
寒煙眼眶一紅,往洛瑾瑤腳下一跪,哀哀勸求道:「小姐,那個趙筠您見不得啊。與他私通信件已是大錯,您再背著姑爺與他相會,您成什麼樣兒人了,臉面還要不要了。」
碧雲也跪下道:「寒煙說的極是,小姐您莫要去。」
秋夢歎息了一聲,將身子側轉道:「情字害人,小姐若不能經歷一番大波折,吃了苦處,她如何能回心轉意呢。她心裡自覺那個人是好的,情意濃時哪裡看得見他的不好,只怕對那些說他不好的我們之輩還要嫉恨呢。碧雲、寒煙,你們勸降不住的。死了心吧。她既如此堅決,我們倒不如做好了準備,他日被國公爺叫回去只怕得不著好死。」
碧雲接下秋夢的話哭道:「小姐既把咱們這些卑賤的丫頭們當做過姐妹,難道小姐就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死嗎?國公爺饒恕不了,只怕一旦姑爺發現您不見了,更是饒恕不了我們。小姐,求您三思。」
洛瑾瑤心忖,這些人說的話怎那麼真實呢,想來是日有所思,她因時刻愧對碧雲這三個丫頭,故此在夢境裡藉著她們的口說了出來。
便道:「是我對不住你們,但好容易有了這個機會,我一腔怨恨若不能化解,我死後必是要化作厲鬼永世不得超生的,我已被他毀了一世,來世還想重整頭面做個乾乾淨淨的女兒家。你們放心,待我和他的恩怨解決了,你們都是要消失的,連我也是要轉世投胎去的。」
至今,她還是寧願相信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在
夢境裡她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一切都只因她執恨太深,執怨太屈的緣故。
跪在地上的三個丫頭聽的一愣一愣的,全然迷糊了,寒煙口無遮攔,與碧雲對視道:「小姐莫不成中了邪了?」
碧雲忙推她一把,心裡也在犯嘀咕。
只秋夢抬眼瞧著洛瑾瑤,若有所思。
洛瑾瑤生怕錢金銀醒了,又是一番吵鬧,忙把明月叫出來,又在車棚裡找著一個家下人,命他趕車。
這廂洛瑾瑤出門,著急的令家下人快快趕往鳳翔客棧,那邊廂秋夢便和碧雲寒煙道:「你們可聽明白了方才小姐說的話?」
碧雲面無人色的做在羊絨地毯上無力搖搖頭。
寒煙跳將起來,指著秋夢的鼻子罵道:「糊塗東西,你方才為何攔著我,原當你是個好的,卻不想也是黑了心爛了肺的。」
秋夢忙將她的手指攥住,按下,道:「你先別急,先聽我說完,我總覺得小姐哪裡不對頭。我且問你們,依小姐的脾氣,她可會答應與姑爺圓方?」
「小姐一門心思把自己當做是那個趙筠的妻子,哪裡屑得看一眼咱們姑爺呢,不罵他是一身銅臭味兒的奸商就不錯了。」寒煙氣道。
「我亦知小姐清傲潔淨,但昨夜又發生了什麼呢?」
碧雲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霎兒恢復了生機,「是呢,我昨日焦急親自去看的,兩個人鎖在屋裡,整整一夜,說句不要臉的話,不圓房難不成姑爺還有本事和小姐談詩論詞?」
她們哪裡曉得,她們家小姐和姑爺還真是談詩論詞來著,只不過別個人士談詩論詞都選一個風景優美的所在,她們小姐和姑爺所選的地兒卻是暖紗帳,意境香艷的了不得。
寒煙疑惑的「噯」了一聲,轉瞬更氣了,「了不得了,小姐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如不是這般,小姐為何和姑爺圓房呢,想來是心裡愧疚了。」
秋夢搖頭道:「你說的不對,你仔細想想小姐素日的為人,若她一門心思想要跟著表少爺走,更不會讓姑爺玷污了身子的。」
寒煙啐了秋夢一口,「呸,什麼玷污,姑爺才是正經的夫郎呢,那個什麼沒良心的趙筠才是玷污了小姐。」
碧雲冷靜下來,在另一邊握住秋夢的手道:「經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奇怪起了,瞧小姐昨夜的舉動,是有那麼一絲和姑爺好生過日子的打算的,那今日她又去見表少爺卻又是為何?」
寒煙道:「就是呢,小姐還把趙筠送她的,她要送趙筠的東西都燒了個乾淨,瞧來是要斷情的,卻又為何去見?莫不成是為了了結?」
一忽兒三個丫頭就想起洛瑾瑤說的投胎轉世的話兒,頓時大有所悟,吃驚的一起喊道:「小姐要尋死?!」
碧雲面色一白,眼前一黑就踉蹌要倒,秋夢亦驚慌的一把扶住,寒煙哭著就一路追了上去,邊哭邊喊:「小姐,你莫要想不開啊,你等等奴婢呀。」
秋夢跺了跺腳,掐碧雲的人中將她掐醒,急道:「寒煙這個心裡沒成算的,只顧哭去了,這事兒只她去有什麼用,還得讓姑爺知道,你別慌,你快去告訴姑爺去。」
碧雲覺得自己的腿軟的走不動路,推搡秋夢道:「我現在不中用,你快去。」
秋夢一咬唇,跺腳道:「你莫忘了我是什麼身份,我是小姐硬塞給姑爺的屋裡人,可我不願見他,我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死也不想給人做妾的,只不過先前咱們家夫人買了我來,就是打的將我做屋裡人的,之前我是聽天由命,身不由己,嫁了來慶幸姑爺瞧不上我,這才罷休,我掙脫出命來,好容易嗎?現下只恨不得躲著姑爺走,哪能上趕著去找姑爺,沒得讓人瞧見壞了名聲。」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著自己的名聲,好妹妹,我慌的兩腳打顫,走是不能了,你快去。若是為了避嫌,就把跟著我的鸚哥、畫眉都帶上。」碧雲眼淚忽的落下來,催命般的催道:「好妹妹,你腳程快著些,我怕晚了,咱們小姐就命喪黃泉了。她這是要殉情啊!」說罷,遂即趴在桌子上就大哭起來。
秋夢恨的跺腳,也顧不得什麼了,揚聲叫上伺候在屋子外頭的二等丫頭鸚哥和畫眉,直奔二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