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文 / 木匆匆
應景輝的動作是挺快的，第二天一大早我打開天涯論壇的時候就發現昨天晚上的所有和我有關的帖子都不見了，徹底來了一次空前絕後的大清洗，一點兒痕跡也沒留。緊接著沒過多久，新浪、網易、鳳凰網等各大媒體分分對昨天晚上的cherry新品發佈會做出了報道，對我當場發飆的事情隻字未提，騰訊娛樂甚至還誇讚我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
我關掉電腦，總算鬆了口氣，來到衛生間一邊刷牙一邊思考——如今這也算是徹底踏入虎口了，就我這每晚七點比新聞聯播還準時變女人的架勢，總有一天會被公之於眾的。我現在也不再有什麼永遠不被人發現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只求在人盡皆知之前，快點找到可以讓自己性別變得「穩定」一點的方法。可是……萬一「穩定」的結果是永遠都變成女人，該怎麼辦？
我驚恐的望了一眼鏡子，頭頂一窩鳥巢，眼底的黑眼圈堪比國寶……老子寧可這樣邋裡邋遢形容憔悴一輩子，也不願變成女人！要是真的完全變成女人……還不如一直這樣不男不女著呢！我心疼的揉著自己烏青的眼窩，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男兒身吧！說不定哪天就噩夢成真永遠變不回來了呢……
不過這晚上變成女人的時候美的跟個妖精似的，皮膚又白又滑連個毛孔都看不到，為什麼白天變成男人之後，黑眼圈什麼的就全都出來了呢？皮膚糙的跟砂紙似的，好歹我還是玉樹臨風的二十歲花美男呢……我正準備調個蜂蜜牛奶面膜敷敷，門鈴卻響了起來。
這大早晨的……不會是應景輝吧？！他還真是陰魂不散吶！我胡亂擦了把臉，湊到貓眼兒跟前一看，原來並不是瘟神。只見管昭拎著豆漿包子侷促的站在門口。
我就知道管昭和我沒有隔夜仇，以前住校的時候他就喜歡給我送早餐，即使現在搬出來了，這個習慣還是一直保留著。想到昨晚管昭的那一聲「嗯」，我心裡就有種熱熱的感覺。這人平時雖然很大男子主義，但有時候卻總是害羞的像個小男孩一樣。
只是……我們到底還能像現在這樣不計前嫌的相處多久呢？
「你來啦。」我打開門，笑瞇瞇的看著他，就好像昨天的爭吵根本不存在一樣。
管昭把手裡的早餐塞給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故作鎮定的問道：「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我一口塞了一個包子：「哦，一會兒打算再去睡個回籠覺的。」
「看起來你臉色是不太好。」管昭在門口踱著步子，猶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我拉著他的胳膊，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們倆之間的氛圍如此尷尬，兩個人心裡都忐忑的不行卻還故作平靜的樣子還真是搞笑，「不進來……坐會兒？」
管昭低頭看了眼我拉著他的手，笑道：「我還要回去工作，你忘了，我還要主持的。」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昨天中午說的那番混賬話，頓時羞愧難當，於是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我的本意並不是想要死纏著管昭，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上班也要跟著。我只是覺得，昨天我不經意之間讓管昭目前十分滿意的一份職業受到了羞辱，今天我必須做點兒表示，表明我並沒有瞧不起他，好讓我們盡快能夠重修舊好。
然而在管昭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的……他一路上都拽著我的手，搞得別人看我的眼神兒跟看白癡似的，好像在說「呦，管昭怎麼還領了個智障兒子去上班啊」，我十分沒面子。
於是在走到廣電大樓門口的時候，我立刻把手從管昭手裡抽了出來。
管昭回過頭奇怪的看著我，似乎還有點慍怒的意思。
我在褲子上蹭了蹭手，然後連忙攬住管昭的肩膀，哂笑道：「呵呵呵，手出汗了，怪濕的。」
管昭沒說話，便任由我摟著肩膀進了公司大門。
我沒想到的是管昭這廝平時看起來總板著個臉，嚴肅的像個老頭似的，在電台工作了沒幾天，居然人緣這麼好。連門衛看見他都熱情的招呼：「呦，小管來啦！這位是……」
我連忙湊過去激動的和門衛握了握手：「我們家管昭平時辛苦您多照顧啦！改天請您吃飯啊！我是他哥！」
「哥們。」門衛正準備誇讚我這個一表人才根正苗紅的好少年的時候，管昭瞪了我一眼，「他是我哥們兒，有點二，您多擔待。」管昭對門衛笑的如沐春風的，搞得門衛也十分贊同他的說法，及其同情的看了我一眼。
「能別給我丟人麼？」管昭恨鐵不成鋼的拉著我進了電梯，一臉的嫌棄，「真後悔帶你來。」
對嘛，這才是我們正常的相處狀態啊！尷尬的拉了一路的手，稍微一說話就緊張的打磕絆，搞得像一對初戀小情侶似的，哪裡有我們倆這種多年好基友的氣氛啊！我十分得意於自己剛剛的小幽默，實在是太機智了，這簡直是化解我們之間尷尬氣氛的最佳方法！
電梯裡就我們兩個人，於是我更加蹬鼻子上臉，拉著管昭的胳膊無辜道：「怎麼了？你嫌棄我了麼？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就在這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而我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半掛在管昭身上。我驚恐的看著門外滿滿當當等電梯的人們，當然，門外的人也在驚恐的看著我。
就在我準備以頭搶地的時候，管昭淡定的按下了關門鍵，以一副「免打擾」的德行和門外眾人撒有那拉。重歸二人世界，電梯繼續轟隆隆的上行。
我欲哭無淚：「你……什麼意思？」
管昭：「愛。」
「
啊？」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剛剛不是問我還愛不愛你麼？」管昭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說愛。」
我明明知道這是管昭慣用的冷幽默手段，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電梯裡，竟然有一種奇怪的氛圍在發酵。就好像……管昭他真的愛我似的。我悄悄瞥了他一眼，他正認真的盯著電梯跳躍的數字，而我則臉上發燒。媽的，難道是這幾天變女人後遺症了麼，為什麼感覺管昭這廝的側臉特麼的這麼帥？！
管昭工作的播音室在廣電大樓二十一層的最角落，和光鮮亮麗的整棟大樓相比，簡直灰敗到不值一提。雖然知道管昭吃了很多苦，但我卻依然無法相信這就是他心心唸唸的夢想。管昭帶我來到小隔間後面的播音室，面積很小，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平米的樣子，裡面坐著一男一女正對著話筒播音。
我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的節目什麼時候開始？」
「不用那麼小聲的，這裡有隔音裝置，不會影響到他們。」管昭勾起唇角笑道，「我的節目半小時之後開始。」
「那你現在還只是實習嗎？什麼時候可以轉正？這裡……你覺得適合你嗎？」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不明白管昭為什麼會這麼看重他的夢想，甚至放著ga優渥的太子爺都不去做，偏偏來這種根本沒有機會露臉的地方做一個實習播音。他的執念很深，這也許是有錢人家孩子的通病，在從小就生活優越的條件下，就會格外注重精神境界的追求。
管昭很聰明，他應該早就發現了我的欲言又止：「這只是一個契機，現在的我一無所有，我只能從最低的地方一點一點的爬上去。」
一無所有？我奇怪的看著管昭，難道我猜錯了，ga管天興根本不是他的父親？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姓管，而且在管天興的生日宴上他們兩個人會有那樣的對話？
管昭並沒有發現我的疑惑，繼續道：「你可能根本無法明白，當所有人都阻攔我向前走的時候，我有多麼的憤怒。可是我已經別無選擇了，這是我最後一條路。我只能贏，否則……我就真的只能放棄一切了。」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看著管昭擰起的眉，竟然有一種我始終都沒有看透過他的感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但他卻從來對他的家人背景隻字不提，而我也一樣的無法坦白，我們兩個人之間……似乎始終隔著一層無法捅破的隔膜，看似很近，實則很遠。
正盯著地板發呆，播音室裡的節目已經結束，管昭的節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能看出管昭是真的對這份工作非常的用心，見那兩人出來，管昭立刻甩掉了剛剛的陰霾，笑著迎上去：「飛哥，霞姐，今天感覺怎麼樣？」
霞姐看起來三十多歲，但是聲音卻異常動聽：「還不錯，這位是？」
「我叫紀景，霞姐好，飛哥好！」我連忙湊過去握手，表現的十分乖巧。
那兩人大概播完節目已經精疲力竭了，只是點了點頭，便準備走了。管昭頓了頓，跟在霞姐身邊壓低聲音道：「霞姐，那件事情……」
「小昭，我給你說過的，不能著急。」霞姐臉上的表情十分的不耐煩，「我只能盡量幫你問問，如果別人不給你機會，我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管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能看出來他臉上的笑容繃的有多麼痛苦：「那麻煩霞姐了。」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管昭臉上的表情終於垮了下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絕望的他。我心目中的管昭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目空一切，而像今天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竟然沒來由的讓我心中一陣抽痛。
「怎麼回事兒？」我扳著他的肩膀，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
管昭苦笑了一下：「沒什麼，我只是找霞姐幫忙介紹去《今日點擊》的節目組實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