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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47章 文 / 春溪笛曉

    杜清杜醒被謝季禹奉為上賓。

    杜清杜醒一派名士風範,謝季禹詢問什麼問題他們都游刃有餘地解答。

    謝則安一直在旁邊笑瞇瞇地看著。

    等從主屋那邊離開,杜清受不了了,瞪著謝則安說:「你那是什麼表情?」

    謝則安嘖嘖稱奇:「裝得還挺像的。」

    杜清杜醒剛享受一把「高人」待遇,被謝則安這麼一調侃頓時炸毛了。誰能比他們辛酸啊!想想都得抹幾把淚。明明多少人上趕著求他們出主意,謝則安偏不,還各種限制他們喝酒的量。這廝特別可惡,拿出的酒一次比一次好,害得他們嘗別的酒都沒滋沒味,簡直用心險惡!

    杜醒罵道:「什麼叫裝!這才是你該有的態度!你父親比你識趣多了!」

    謝則安樂了。他問:「杜先生不覺得不自在嗎?」

    杜清杜醒都默然。他們都是喜歡自在的人,聽命於人會覺得不爽,總是被「請教」也會覺得不爽,像謝季禹這樣的,來問個一兩次他們可能還有心思應對,再來問個十次八次,他們才不管什麼名士風度,鐵定得翻臉趕人。

    謝則安就不一樣。謝則安一般不會問那些會讓他們不耐煩的問題,實在有他自己解決不了的事,謝則安會放權給他們,自己默默跟在旁邊學東西。

    謝則安領悟力高,只要學一次,下次再遇到類似的問題絕對不會再讓他們煩心。不得不說,不管是謝則安遇事時的全權交託,還是謝則安學習時的觸類旁通,都讓他們非常有成就感。

    相比之下,謝則安對他們的那點限制就不足一提了。杜清杜醒都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自然知道謝則安是為他們著想才不讓他們多喝。

    換了旁人,知道他們喜歡酒還不卯足勁把酒送到他們面前?

    杜清杜醒入京的決定是彼此商量了很久的結果。入了京,肯定不如在涼州自在。可謝則安一直對他們真誠相待,如今謝則安剛回京,正是需要人幫扶的階段,他們這時候要是不來,什麼時候來?難道等謝則安站穩腳跟再來?那種不要臉的事他們做不出來。

    杜清問:「你與今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每個人的說法都不太一樣,給我們個准話,我們好做準備。」

    杜醒在一邊直點頭。

    謝則安頓了頓,說道:「我與陛下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不過暫時來說應該還好。實在不行,我們再回涼州去就是了。」

    杜醒又罵:「一句明話都不肯說,有意思?」

    謝則安微微苦笑。他也想給明話,可他能給嗎?他和謝則安之間的事本就有悖倫常,連謝季禹他們都不能告知,更別說是杜清和杜醒。

    謝則安說:「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也拿不準往後會如何。」他神色淡淡,「我與陛下少年相交,感情一直極好。前些時候我還發現我心裡其實始終相信著他,這很不應該,我自己察覺這一點時也嚇了一跳。」

    杜清杜醒靜默下來。

    杜醒先開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你正在犯蠢。」把一國之君當朋友,簡直要多蠢有多蠢。

    謝則安說:「我知道。」他頓了頓,「也許人一輩子總要犯幾次蠢才甘心。」

    杜清杜醒都不再說話,趕謝則安去做自己的事,毫不客氣地在謝則安的院落中挑起臥房來。

    謝則安吩咐徐嬸好好安排。

    第二天下朝,謝則安又被趙崇昭留在宮中。趙崇昭昨晚明顯沒睡好,遣人替自己脫去冠冕後臉色看著有點憔悴。

    等趙崇昭屏退左右,謝則安抓住趙崇昭的手問:「晚上睡不著?」

    趙崇昭見謝則安自然而然地與自己親近,心裡的焦躁不安少了大半。他點點頭,說道:「三郎,我想了很多。」

    謝則安抬起頭與趙崇昭對視。

    趙崇昭說:「以後你都和我坐在我旁邊。」他緊緊回握謝則安的手,另一隻手拿出玉璽,「這玉璽我們一起掌管。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們商量著決定,沒有疑問的事,直接蓋上玉璽就好。」

    謝則安微愕。

    趙崇昭說:「三郎你記得嗎?」他把玉璽放到謝則安手裡,「當初舅舅和我們說過,雙星並輝,那兩顆星都移向帝位。那時我以為是有人要和我搶太子之位,其實不是,另一顆星是三郎你。本來我那顆星已經快要暗下去了,是三郎你的出現讓它重新亮了起來。」

    謝則安心頭一跳。他以為趙崇昭早把這件事忘光光,沒想到趙崇昭還記在心裡。

    趙崇昭這想法,怎麼看都是昏君才會有的。可對上趙崇昭認真的目光,謝則安知道趙崇昭並不是在開玩笑。如果是別人聽到「雙星並輝」,恐怕只會想早早把他弄死,趙崇昭想的卻是怎麼才能實現這種荒謬的「預言」。

    謝則安敬謝不敏:「你這是想害死我啊,要是被別人知道,我豈不是死一百次都不夠。星像這東西,用來參考可以,完全按照它來行事可不行。」

    趙崇昭說:「我怎麼會想害死你。」他伸手抱緊謝則安,「三郎,天下大事都靠一個人做出決斷,要是哪天我又胡來,後果得多嚴重?兩個人商量著辦,總比我一個人冥思苦想要好。說實話,登基之後我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哪個詔命發出去會有什麼不好的結果。有時做錯了決定,我過後也後悔得很,卻又找不到補救的辦法……這些事兒,我不知道跟誰說,我是一國之君,連我都不信任自己,誰還聽我的。」

    謝則安聽得出趙崇昭話裡的難受。

    趙崇昭畢竟還是十八-九歲的少年,擱現代才剛踏進大學校門。再想想他剛登基時的歲數,那真是初中畢業就當了最高領導人,心裡能不慌嗎?這幾年來,根本沒什麼真正能親近的人在趙崇昭身邊。

    而他為了陪晏寧走完最後一程、為了避開還未到來的禍患,親手把他們過去的情誼抹得乾乾淨淨。

    在趙崇昭最迷茫、最孤獨、最憂心的時期,他選擇了遠離京城。

    趙崇昭當時是什麼心情?

    謝則安只記得趙崇昭發紅的眼,帶怒的臉,趙崇昭的感受他從來沒有去想像過。

    趙崇昭見謝則安臉色有了幾分猶豫,趕緊趁熱打鐵地把事情敲定下來:「以後三郎你不能偷懶,得和我一起看奏章。」

    謝則安臉色發青:「天天?」

    趙崇昭大點其頭:「天天。」

    謝則安堅定地拒絕:「不幹,堅決不幹!」

    趙崇昭說:「抗旨不遵也是死罪。」

    謝則安說:「別唬我,抗旨也要看抗什麼旨。你這旨意能往外說嗎?誰你都不能提,更別說拿來治我的罪!」

    趙崇昭耍賴一樣把謝則安抱緊,整個人壓在謝則安身上:「我不管,反正你得來陪我。」

    謝則安無奈地說:「趙崇昭,你不怕我謀朝篡位嗎?」

    趙崇昭聽出謝則安語氣有些鬆動,又驚又喜。他說:「三郎你不會的。」

    謝則安說:「你就這麼相信我?」

    「當然。」趙崇昭相當篤定,「因為三郎你懶。聽到天天要你留下來你就不樂意了,哪會想沾皇位這種麻煩的東西。」

    「………………」

    這話還真是該死地對!

    謝則安決定讓趙崇昭這混蛋有多遠滾多遠。

    趙崇昭轉了話題:「我昨晚讓暗衛去探路,發現那個秘道還有個被封死的出口,再往外走,是一處被封了許多年的宅院,正是以前譚先生父親住的地方。」

    謝則安咋舌。

    看來那條秘道是聖德皇帝和譚先生父親「幽會」的地方。

    要不是感情極深,聖德皇帝怎麼會大費周章地弄個秘道。就算秘道是前朝留下的,光憑聖德皇帝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把它封起來、允許譚先生父親自由出入他寢殿這一點,已能看出聖德皇帝對譚先生父親的信任。

    可惜造化弄人。

    謝則安說:「帶我去瞧瞧。」

    趙崇昭一愣,說:「三郎你要去?你不會覺得……不會覺得不祥嗎?」

    謝則安說:「一個宅院而已,有什麼不祥的。」

    趙崇昭又一次從背後抱住謝則安,緊緊握住謝則安的手:「其實我不太願意再去瞭解當年的事,我害怕,三郎,我很害怕哪天我也會像皇爺爺一樣。我要是真發瘋了,你得——」

    謝則安說:「你已經說過了,你真發瘋犯蠢,我先跑了再說。」

    趙崇昭說:「對。」他親了親謝則安的耳根,「我要給你更多東西,不僅僅是父皇留給你的勸君尺,我要把玉璽分給你用,把暗衛分給你用,什麼都分給你用。這樣的話我要是發瘋犯蠢,你連跑都不用跑,可以直接殺我——三郎,要是哪天我真的昏了頭,我寧願你殺了我。無論怎麼樣,我都忍受不了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謝則安安靜了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沒有你想像中好。」

    趙崇昭說:「我知道,這三郎你也說過了,你處處算計、你有自己的私心、你貪生怕死——那又怎麼樣,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三郎。如果你不通算計、你沒有半點私心、你不是拼了命活下來,我們又怎麼有機會見面、怎麼有機會越來越瞭解對方。」

    謝則安說:「你的口才變好了。」他笑了笑,主動親了親趙崇昭的唇角。

    趙崇昭龍心大悅。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進了寢殿從秘道走出去。

    譚先生父親府上種著一大片梨花,往窗外看去,梨樹都長得很高,花已經落進了,葉子越發繁茂,綠油油一片。這地方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原本清幽至極的園林中雜草叢生,連路都快找不著了。

    屋裡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

    謝則安和趙崇昭走了兩步,站在窗邊往外看。許多鳥兒看上了這處好地方,紛紛來這裡安居樂業。鳥兒們沒想過會有外人進來,都自在地啾啾鳴叫,彷彿在唱著不知名的歌兒。

    趙崇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聖德皇帝和譚先生父親曾經的信任與親密,最終都如眼前這一切一樣,堆灰積網,被人遺忘。若是他和謝則安沒能開誠佈公,是不是也會這樣?會的,肯定會的,他和聖德皇帝太像了,像得連他都不信任自己。

    謝則安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見趙崇昭不安的神色,抬手牽住趙崇昭的手:「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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