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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五章 文 / 春溪笛曉

    趙崇昭正在校場練習騎射。

    謝則安的到來讓趙崇昭放下了手裡的弓箭,翻身下馬,大步迎了上去:「三郎,你來了?」

    謝則安點點頭。

    他抬手摸了摸趙崇昭那匹棗紅色烈馬,馬兒很不友善地對他噴出一口氣。

    謝則安笑道:「這是西夏使團貢上來的嗎?」

    趙崇昭說:「三郎你這都認得出來?」他把韁繩遞給謝則安,「你要騎騎看嗎?」

    謝則安一頓,說:「也好。」他翻身下馬,接過趙崇昭拋上來的長弓,兩腿一夾,馬兒的盧的盧地疾跑起來。

    原就守在校場邊上的宮人們三兩靜立,目光都集中在謝則安身上。夏日的風拂耳而過,吹起了謝則安耳邊的烏髮。瀟灑的身姿,俊挺的鼻樑,烏亮的眼,微彎的唇,彷彿生來就這樣光彩奪目。

    離趙崇昭遠的從人都小心地交頭接耳:「太子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人,還是謝三郎最好看。」

    趙崇昭沒空計較那麼多人盯著謝則安看,因為他自己更移不開眼。謝則安生性疲懶,連練武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唯獨騎射這一項謝則安喜歡得緊,從不懈怠,準頭比他還好。

    就在所有人盯著謝則安看的當口,謝則安一見張弓。

    一支利箭破空而去,在謝則安勒馬回身之際飛至箭靶。

    正中靶心。

    趙崇昭笑道:「三郎,你還是這麼自大,都不看看自己射得怎麼樣。」

    謝則安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射了出去,中不中都沒法改變,再看也沒用。又不是戰場,得看看沒有射中好補上一箭。不過在戰場上的話,恐怕也沒機會補箭了——所以還是沒必要去看。」

    趙崇昭說:「三郎你的歪理總是一套連著一套。」

    謝則安笑瞇瞇:「練得夠多了,難道不該對自己有信心?」

    趙崇昭點點頭。

    趙崇昭拉起謝則安的手去書房。

    謝則安喝了口茶,直奔主題:「我來是有件事想和殿下商量。」

    趙崇昭來了興趣:「什麼事?」

    謝則安眨巴了一下眼,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和殿下來辦個學校。跟學堂差不多,只是不教經史,只教些實用之道。」

    趙崇昭說:「和姑姑的女子學堂那樣嗎?」

    謝則安說:「不一樣。」女子學堂辦了幾年,倒也真出過了幾個不錯的女官在宮中供職,只不過離謝則安設想中要差一點,畢竟女子的出路要少很多。

    謝則安說:「我希望這個學校可以召集京城附近鄉縣的佐吏來聽講,這些人能識字會算數,有點兒基礎,而且他們是真正做事的人,學到的東西能很快學以致用。而且有他們在,我們也可以瞭解鄉縣政務上會遇到什麼事兒,也算是交流交流。」

    趙崇昭兩眼一亮:「這主意不錯。」

    謝則安說:「這是它特別的一方面,其他都和正常學堂一樣,對外招收生員。另外每旬還會定下一個開放日,可以讓外面的人進來旁聽,教些平日裡能用到的東西。」

    趙崇昭想了想,說道:「那不是得把它建得很大?」

    謝則安說:「確實要弄大一點,不過不難,我有個現成的地方。」

    謝則安說的地方是他四年前買下的,離京城不遠,半個時辰就能過去。那是個小縣,叫昇平縣,離京城這麼近卻一直沒發展起來,謝則安有次踏青去了那邊,見風光不錯,買了個山頭和附近的荒地搞研究。芸娘在齊王那法子的基礎上琢磨出了新的煉鋼法,煉出來的鋼品質上佳,謝則安毫不猶豫地假公濟私了一把,弄了一大批到自己買下的山頭那邊造房子。

    鋼筋有了,謝則安自然想到了水泥。這東西好弄,辦法很簡單,兩磨一燒,採來石灰石磨出生料,再將粉磨的生料燒成熟料,最後再磨一磨,弄出成品水泥。謝則安也不急著住,拆了建建了拆,來來回回試驗許多回,找出了最適合的配方,也練出了一大批經驗豐富的「建築工人」。

    謝則安買下的那一圈地周圍長著天然的林帶,正好掩護著裡頭的秘密,因而極少有人發現那座山底下不知不覺建起了一批「現代化建築」——用的是鋼筋水泥,鑲的是玻璃窗,用的是有腿兒的桌椅。

    謝則安原本想著京城這邊沒自己的事兒了,索性領著晏寧公主過去那邊住著,讓晏寧公主也領略領略「後世」的生活。當然,他這種半吊子的水平沒敢設計太高的樓,最高的只有一進門那座風力鐘樓,其他「教學樓」都只有兩層多高。

    這地方謝則安沒和趙崇昭提過,若不是必須要為將來攢點根本,謝則安是不會把自己設計了那麼久的「世外桃源」拿出來辦學校的。

    姚鼎言當初為什麼非要把人品那麼差的沈敬卿推薦到東宮?因為沈敬卿有才能,而姚鼎言很缺能給他辦事的人。

    姚鼎言這種唯才是用、不看品行的做法,很有可能會將他的新法變成某些人謀私的工具。謝則安想趙崇昭能真正瞭解一下底下的情況,順便掌握一些能真正聽命於趙崇昭、能真正去做點實事的人。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謝則安不想將來趙崇昭身邊只有姚鼎言那邊的聲音。

    謝則安把到東宮前已寫好的折子遞給趙崇昭,說道:「這是我這幾天整理出來的章程,殿下你看看行不行得通。若是殿下你也贊同的話,我們到時一起去求父皇同意。」

    趙崇昭原本是想一口答應下來,看到謝則安認真的臉色後又把話嚥了回去。他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看的!」

    謝則安笑了笑,說道:「也不急,要準備的事兒還多著呢。」

    趙崇昭抓住他的手說:「我和你一起準備。」

    謝則安說:「也好,那我回頭帶你去那邊看看。」

    趙崇昭點點頭。

    謝則安離開後,趙崇昭翻開謝則安寫的折子,愛不釋手地摩挲著上面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跡,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三郎」兩個字塞滿腦海。他恨不得立刻把謝則安壓在身下,一遍一遍地徹底佔有謝則安,這個念頭逼得他快要發瘋,不久前那次「望梅止渴」所帶來的後果又讓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他不能毀了三郎。

    趙崇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把謝則安的折子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他已非吳下阿蒙,謝則安這折子又寫得清晰明瞭,他很快明白了謝則安這麼做的用意。

    謝則安是想為他攢點能用的人。

    趙崇昭帶著折子去找徐君誠。

    徐君誠這位太子太傅做得不輕鬆,教的四個學生都不是特別讓人省心。秦如柳最為年長,原本是最不需要操心的,這兩年卻鬼迷心竅一般迷上了算術,對經史的興趣少了,整天沉迷於做什麼「統計」。秦老太師為此氣得不輕,只差沒打斷他的腿不讓他出門。燕凜更不用說,這傢伙本來就志不在此,隨著年紀漸長更是只看兵書和史書,別的東西瞧都不瞧一眼。

    至於趙崇昭,反正他一向能惹事,徐君誠早習慣了。

    歸根到底,徐君誠最頭疼的還是謝則安。謝則安鬼主意特別多,還管想不管干,很多東西都扔給他們去煩惱。眼看新印刷術弄出來了,字典做出來了,報紙也辦得差不多了,徐君誠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些東西當然是好的,正是因為它們實在太好了,所以在沒有做完之前他的心一天到晚都懸著。好不容易不用惦記了,他當然一身輕鬆!

    於是聽到趙崇昭說「先生,三郎有個小想法」時,徐君誠暗暗吸了口冷氣。

    這小子又有什麼「小想法」了?

    趙崇昭細細地將謝則安要辦學校的事告知徐君誠。

    徐君誠早年也是到底下任職過的,聞言點點頭說:「佐吏確實是真正幹活的人,這些人裡頭不乏能人異士,殿下要是能借此機會把他們聚到一塊聽聽他們的經驗,肯定能更好地瞭解底下的事情。」

    趙崇昭說:「那我們明兒就去和父皇說!」

    趙崇昭正高興著呢,忽聽有人把門推開了,竟是趙英從外頭走了進來。

    趙英問道:「和我說什麼?」

    徐君誠和趙崇昭齊齊見禮,接著趙崇昭麻利地把謝則安那本折子遞給了趙英,說道:「父皇,這是三郎寫的,您看看能不能成!」

    趙英入座,令徐君誠和趙崇昭也坐下,才接過折子看了起來。謝則安寫東西向來簡明直接,中心明確,趙英很快把它看完了,說道:「三郎這想法倒不錯,就是不知道你們準備把這『學校』設在哪?」

    趙崇昭說:「三郎說他已經有地方了,改天再帶我過去看!」他壯著膽子問,「父皇你和先生要一起去嗎?」

    趙英說:「也行,要是不遠的話我就去。」他合起折子,「我也許久沒出宮了。徐卿,明日一早我們一起去謝府,嚇一嚇三郎那小子。」

    趙崇昭信心滿滿地誇口:「三郎膽子可大了,不會被你們嚇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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