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十四章 文 / 春溪笛曉
年後就是謝老夫人五十五歲壽辰。
她並不打算大辦,只打算自家人吃一頓。
丈夫的歸來,於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賀禮了。
謝則安和謝大郎按照原計劃給謝老夫人寫了九十九個壽字,在徐君誠的督促下,謝則安的字已經算是能看的那一掛了。謝大郎本就勤快,寫出來的字竟比謝則安的更好一點。
謝老夫人看到長孫的手跡,心中大慰。
謝老夫人牽著謝大郎的手說:「你爹沒給你起名,是想你能自己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如今你也識字了,不如趁著奶奶的壽辰想個名字吧。」
謝大郎沉默片刻,掏出紙筆寫了一個字:聿。
謝季禹看到聿字以後怔了怔,很快想到了兩個含義:一個是它的本意,指筆,從這方面來解釋的話,這也許是他家大郎決定以後都以筆代口的意思;另一個含義卻值得思量,聿,循也,他家大郎準備追隨誰?
謝季禹不由往謝則安身上看了看。
謝則安有些莫名,不解地回望。
他雖然在徐君誠和姚鼎言的敦促下看了不少書,可要論「基本功」,那肯定是比不過謝季禹的,所以沒想到那麼多彎彎繞繞。
謝則安探過頭去看謝大郎寫的字,誇道:「謝聿,還挺好聽的!」
得到了謝則安的認可,謝大郎唇邊抿起了一絲笑。
聿字的讀音和謝季禹的名字有些許相像,不過謝大郎都挑上了,謝季禹哪會去講究這個?他笑著說:「那我明天就修書一封,讓你們大伯把你們兄弟倆的名字一起記進族譜裡面。」
一家人正要動筷,忽聽有人來報:「官人,姚先生來了。」
謝季禹一愣,看向謝暉。
謝暉握了握妻子的手,說:「我回屋裡等你。」
謝老夫人有些心酸,卻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們幾人「死而復生」,本就夠聳人聽聞了,還有個恭王在裡頭攪合,誰知道傳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更何況救回他們的楊老並不樂意讓別人知道「臨均」的存在,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謝季禹親自去迎姚鼎言。
姚鼎言是帶著賀禮來,見到謝季禹迎出來後說道:「季禹,我不請自來,你不會把我趕走吧?」
謝季禹說:「姚先生來了我歡迎還來不及,哪會趕走?」
姚鼎言上前向謝老夫人祝壽。
謝老夫人還沒說話,又有人來報:「徐君誠徐先生來了,還有秦明德秦先生。」
姚鼎言說:「看來季禹你想低調也低調不成啊。」
謝季禹愣了愣,苦笑說:「白天在工部時和明德提了句……他平時總和我吵,心裡卻是把我當朋友來著。」
姚鼎言卻不這麼想。
也只有謝季禹才會這麼認為!
上次他還想藉著改良印刷術的機會和謝季禹拉近關係,沒想到謝季禹跑去火藥作坊那邊閉關去了,直接把那大好的機會給了秦明德。秦明德在那以後回家回得特別勤快,恐怕是去問秦老太師拿主意吧?
秦老太師能拿什麼主意?秦老太師這種人最看重名聲,上回他已經設了個套,除非秦老太師肯承認自己心胸狹窄因私廢公,否則絕對不會再阻撓《字典》的修撰。
秦老太師當然只能讓秦明德盡全力去改良這個印刷術,好讓秦家在這件名留青史的好事上分一杯羹——連陛下都把太子派過來掛名了,秦老太師能不心動嗎?
謝季禹往整件事裡頭扔了秦明德這麼一個人,居然陰差陽錯地調和了兩邊的矛盾,讓他們一下子有了共同的目標。
不管謝季禹是有意的也好、無意的也罷,姚鼎言對他的興趣都越來越大!
謝季禹不知道姚鼎言的想法,親自到外面將徐君誠和秦明德迎進來。
秦明德說:「剛和徐先生聊起伯母今天壽辰,徐先生說要和我一起來。」
謝季禹望著徐君誠說:「徐先生有心了,」說完他才轉向秦明德,「明德你也有心了。」
三人正要往裡走,門房又追了上來:「官人,官人!太子爺來啦!」
謝府的僕人鮮少這麼失態,主要是今天這樣的人物接二連三到訪,他們平日裡再穩重也忍不住大吃一驚,心裡甚至暗暗竊喜:「莫非官人要高昇了?」
雖說這些年的清淨大伙都熬習慣了,可到底是潼川謝家出來的人,誰不盼著自家官人位列公卿、官居一品?
看到京城裡有名的幾個人都來給老夫人祝壽,他們心裡高興啊!
謝季禹掃了一眼就看出他們的想法。
他和徐君誠幾人回身相迎。
趙崇昭這次穿得很正式。
謝老夫人是先皇后的姨母,他理應尊謝老夫人一聲「姨奶奶」,只是這些年謝老夫人極少露面,他漸漸地都把這位長輩拋諸腦後了。今兒和妹妹提起「三郎祖母壽辰」,妹妹打發他代她過來賀壽。
趙崇昭好些天沒見到謝則安了,想到上回謝則安摘瓜菜時的高興勁兒,又親自去暖房掃蕩了一通,差人抱著一批蔬菜瓜果來謝府。正常的賀禮自然也少不了,都是從他和晏寧的私庫裡面取來的!
趙崇昭見到謝季禹,樂了。他喜歡這個「表舅」,因為謝季禹比他親舅舅有趣多了。
趙崇昭少有地喊:「表舅不必親自出來,我自個兒進去就好。」
徐君誠聽到趙崇昭這稱呼時微微訝異。
謝季禹平日裡著實低調,幾乎沒人記得他和皇家還有這一層關聯。
幾人一起入內,趙崇昭第一個跑上前,乖乖喊了聲「姨奶奶」,獻寶似的把自己帶來的賀禮一一拿了出來,還特意替晏寧公主給謝老夫人祝壽。
謝老夫人這些年雖然不太管事,對趙崇昭卻還算關心,見趙崇昭滿臉孺慕不似作假,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坐下一起吃飯吧。」
趙崇昭對徐君誠幾人之間的暗湧毫無興趣,很不客氣地拉了張椅子擠到謝大郎和謝則安中間。
謝大郎:「……」
趙崇昭興沖沖地和謝則安說話:「三郎,我給你摘了很多你愛吃的菜。」
謝則安毫不扭捏地接受趙崇昭的好意:「謝殿下!」
趙崇昭說:「我順便去看看上次種下的種子,有好幾顆已經抽芽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謝則安說:「當然要。我正有件和這有關的事想和殿下商量呢,」他湊過去和趙崇昭咬耳朵。
趙崇昭說:「是嗎!那我肯定去幫你要來!」
姚鼎言問:「你們兩個在商量什麼?」
謝則安乖乖巧巧地回答:「沒什麼沒什麼,琢磨個小玩意兒……」
一聽「小玩意兒」,謝季禹轉頭瞪著謝則安。
謝則安特別唏噓地坦白:「剛剛殿下和我說,連我們府上都很難吃上新鮮蔬菜,百姓家都得靠醃菜過活,多可憐啊!殿下希望以後天下百姓都能在大冬天吃上新鮮水嫩的蔬菜瓜果。」
趙崇昭忙不迭地點頭:「對啊對啊!」
謝季禹:「……」
什麼小玩意兒能做到這件事?
徐君誠聽到這話後也加入追問行列:「那三郎你想出了法子?」
謝則安說:「要天下百姓都吃上可能有點難,我們可以想想辦法讓京城百姓在明年吃上它,再用幾年時間慢慢摸索出可以推廣開的法子!」
秦明德冷哼一聲:「簡直異想天開。」
謝則安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真是異想天開,秦先生給我們想想辦法唄!」
趙崇昭會意,和謝則安一起期待地望著秦明德。
謝大郎迅速加入戰局。
被三雙充滿期盼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秦明德有種自己被人訛上了的感覺!
秦明德說:「……我從來不會想這種不可能做到的事。」
謝則安說:「這可不行,在工部干怎麼可以連想都不敢想?要知道思想有多遠,您才能走多遠,實踐永遠不會超前於你的想法!連想都提不起勁去想,您真的能勝任工部的職能嗎?」他滿臉歎惋,「我還以為工部的人都像爹一樣厲害呢!」
趙崇昭應和:「沒錯,還是表舅厲害。」
秦明德被他倆一唱一和地擠兌,臉色都漲紅了。更令他不好受的是,這小混蛋的話聽起來對極了啊!他要是連想都不敢想,怎麼可能像謝季禹一樣做出那麼多前人根本沒做過的事?
秦明德被他們激起了鬥志:「誰說我不敢想?」
謝則安正要繼續加把火,謝季禹出口阻止他繼續胡鬧:「夠了,明德,你先忙完手裡的事再來和這小子說話,否則你肯定會有幹不完的活。」
謝則安瞬間閉上了嘴,一副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你別冤枉我的無辜表情。
姚鼎言笑睨著謝則安:「三郎,你就說說你有什麼辦法好了,說不定我們能幫上忙。」
謝則安矢口否認:「我哪有什麼辦法!連秦先生這種專業人士都說是不可能的事。」
徐君誠和姚鼎言齊齊盯著他。
謝則安臉上堆起了靦腆的笑容:「我只有一點小想法……」
謝季禹站了起來:「……娘,小妹睡著了,我和穎娘先把她抱回去。」
謝則安:「……」
謝尚書你可是我爹啊喂!能不能別這麼不給面子!
秦明德沒管那麼多,憋著勁問:「說,別吞吞吐吐。」
謝則安煩惱地說:「辦法確實有,不過需要的東西比較多,其中一樣我大概弄不來——但我知道誰有!」
謝則安叫人去把自己的傢伙拿來,簡單地說:「就是把宮裡的暖房改造一下,讓蔬菜冬天既能照到太陽,又能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加溫的方式暫時想到兩種,一種是水暖加溫,一種是風熱加溫……」他在下人搬出來的畫紙上刷刷刷地畫了個簡圖,「這些地方蓋上我張大哥那邊剛造出來的玻璃——一種長得很像琉璃的東西,不過是透明的,可以采光。我現在缺的是做這個支架的材料,聽說齊王殿下特別喜歡搞這個,咱能不能去向他要點技術……反正他是耍著玩的嘛,給咱用用唄!當然,如果他要錢的話,我和殿下也能湊給他!」
徐君誠:「……」
姚鼎言:「……」
秦明德:「……」
他們好像明白謝季禹為什麼跑了!
這混小子好像有點無恥啊!
齊王一向把他那些煉鋼法子當命根子一樣護著,把它們要過來就是搶人家的命根啊!
徐君誠正要勸趙崇昭和謝則安打消這個想法,秦明德和姚鼎言同時開了口:「我去試試。」
謝則安大喜過望:「謝謝先生!也謝謝秦先生!」
這兩尊大神都是以嘴巴厲害聞名的,論如何用筆桿子和嘴皮子逼人就範,他們都是行家中的行家。
同時出動這麼兩尊大神一起向齊王討技術,想想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啊!
哎喲喂,他臉皮真是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