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名字 文 / 大圓子
醫生見秦悠臉色不太好,問他:「秦悠,你怎麼了?」
秦悠想了想:「我覺得我大學的時候學管理沒什麼用,早知道就上體校了。」
醫生說:「不會沒用。」
過了一會兒他才甩下後半句話。他說:「可以管我。」
秦悠站在他後面小心肝顫了又顫,醫生他、他……他居然會開玩笑了。
第二天做完實驗,艾德收拾完東西對秦悠說:「你想出去透透氣嗎?我請你去,我想如果是你的話,醫生大概不會管。」
秦悠當然想,掐指一算,他在地底下都憋了將近九個月了,唯一出去過的一次就是昨天被綁架出去的。但是自從傑那次之後,他不太敢輕易答應這種邀約了。水太深,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傑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見秦悠不說話,艾德哂然一笑:「隨你。」
秦悠抬眼看了看艾德,也笑了:「走吧。」
艾德帶他去了離得很近的一處海,海浪拍打著礁石,捲起一層層白色的泡沫。海濤聲彷彿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艾德蹲在一塊礁石上,望著遠處無比遼闊的海面,淺棕色的眼睛中沉澱著極為深沉複雜的情緒。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和你講。」他笑了一下,聲音溫和。
靜了半晌,他轉過頭來看著秦悠:「10086,這裡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代號,就像這裡沒有自由人,全部都是實驗體。」
撞見秦悠震驚的眼神,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全部都是。你,我,任務人,甚至……醫生自己。」
「其他人的故事你可以以後問他們,我想你會有機會知道的,我瞭解的也不多。我只能從我的角度開始講。」艾德看著海面,「我給你講研究員的來歷吧。」
「我是因為金融犯罪被判的死刑,八年前簽訂協議後被送到這裡,就像現在那些實驗體一樣。我剛到的時候負責掌控全部實驗的還是上一任醫生,我覺得他應該是現在醫生的父親,雖然他們從不以父子相稱,但在血緣上肯定是有聯繫的。」
「但當時正好有一個契機,上一任醫生快要死了,同時上一批研究員也所剩無幾,基地需要新的研究員。所有實驗體自願報名,經過篩選和培訓的就可以變成協助醫生研究的研究員。我和傑在那時一同報了名,在我們當時看來這個機會簡直棒極了——」
「更好的衣服,」他指指自己身上的研究服,「可以隨意到地面上權限,一定程度上可以支配其他實驗體的權利,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輕易的死去,三角名牌被賦予了最高的安全權限,保證我們不會被基地裡的防禦機關傷害到,我們的身體經過了一定程度的正向改造,獲得了更高的免疫力,並且不容易因為基地裡各種有害的試驗藥劑和元素而造成損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可以有更長的時間和更便利的條件尋找逃出去的方法。」
秦悠聽著他的話,乾巴巴地接道:「那很好啊。」
但他知道不是這樣的,否則今天艾德就不會在這裡說這些了。
「我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包括很多人。很幸運的是我和傑都入選了。我們現在的代號是醫生從一本詞典的附錄上隨便取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幸運都變成了不幸。我們發現即使能自由地離開地下到上面來,即使離海水這麼近,逃跑依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艾德用手撥弄著浪花,望著遠處狀似平靜的海面,「海是天然的屏障。何況,除了十三位任務人,任何人離開基地五百米就會溶解透明化,這一點到現在我們都不清楚原因,也無法破解。」
「我們沉浸在無法脫逃的絕望中,同時還要繼續在其他實驗體身上進行各種各樣的實驗,最直接地接受來自他們的絕望。訓練出一批合格的實驗員並不容易,如果不出意外……」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隨即接道,「一個實驗員至少要在這裡工作二十年後才有可能去世。在這裡待了三年後傑變得極度抑鬱,他說他無法想像再在這樣的環境下活十多年。兩年前他開始嘗試自殺,有一次他混合了許多危害極大的藥品喝下去,但最後卻被醫生救了回來,唯一的收穫就是每天晚上他的內臟都會非常疼——死沒死成,活著的痛苦卻增加了。」
「基地裡那些瞬間致命的機關對研究員全都無效。他不敢再自殘,因為只要留著一口氣沒死不管多重的傷醫生基本都能治好,只能增加他自己身體上的痛苦——每次自殺未遂都要被罰做兩個星期的k11。他想過搞到一條船到五百米處自然溶解,可是第一次自殺時灌混合有□□品的一個副作用在此時顯現出來,他在室外環境下待不到五分鐘就會暈倒,這點時間根本不允許他**完成五百米溶解的願望。」
「訓練出合格的研究員非常麻煩,一四七二不允許研究員隨便去死。」
「而且在這裡,一種懲罰就叫做讓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
「抱歉,我知道傑那天做的事,他沒有想傷害你,他只不過借此向醫生傳達這樣一個信號而已——他可以很容易傷害到你,如果再不讓他去死,你會受傷。」
所以那天,艾德告訴他「不過求仁得仁而已」。
秦悠聽完這一切後久久不能言語。
他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像瘋了一樣,呈現出一種錯亂般的癲狂。
頭好痛。
但他還是抬起頭,看著艾德問道:「關於醫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艾德就接道:「醫生很奇怪不是嗎?我在這裡待了八年,從沒見過誰逼著他做這些東西,他自己也不像很喜歡這些實驗的樣子,可是他
一直不停歇地在做,就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一樣……」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
然後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他突然又笑了:「不過如果你見過上一任醫生,對比之下你會覺得,現在的醫生簡直是在消極怠工。」
「消極怠工?」
「是的,你看他做了很多東西,其實不過是因為他的效率比常人高出很多。」而且最近尤其懈怠,好像花了很多心思在其他事物上一樣,跟實驗工作狂般的上任醫生大相逕庭。
想到這裡他看了秦悠一眼:「他對你非常特殊,這是個機會,不要錯過。」
說完這些艾德長長吐出一口氣,跳下礁石,率先走在前面準備回去。
「你會死嗎?」秦悠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問道。
「我還有兩份實驗報告沒有寫,至少寫完它們之前,醫生不會讓我死的。」艾德狀似輕鬆地回道。
秦悠沒再說話,跟在他的背後默默地走著。
「我想拜託你件事。」艾德突然說。
「傑的名字叫做斯諾傑卡林布拉迪克亞丹加,我叫做布克西斯昂頓諾特西比得絲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這兩個名字希望你能幫我記住。」
秦悠點點頭,非常鄭重地答道:「我會記住的。」
過了十秒,秦悠叫住了艾德:「不好意思,那兩個名字你再說一遍?」